第三十三章

  又徘徊了片刻，夜嬰寧只得認命，將剛才看到的一切都歸為自己睡眠不足產生的幻覺，她懨懨地走進電梯，準備離開酒店，打車去蘇清遲的家中。


  她低著頭走進電梯，按到1層，情緒陷入沮喪。


  到達1層的時候，有酒店的其他客人走進來，要去往負一層的停車場，電梯門緩緩打開。


  夜嬰寧連忙抬起頭，往旁邊挪步，準備讓對方走進來，自己則是走出去。


  沒想到，對面的電梯也在此時開啟了門，那個男人也恰好站在轎廂里，看樣子，他沒有要走出來的打算，應該也是去地下停車場。


  夜嬰寧一愣，急急轉身，她不顧電梯里其他人的詫異眼光，立即又沖回電梯。


  她緊盯著面前的紅色指示燈，從來沒覺得時間竟然過得這麼慢。


  1層……負一層……


  「叮！」


  電梯門打開，夜嬰寧顧不得形象，踩著高跟鞋搶先一步跨出了轎廂，急忙朝對面看去。


  對面的屏幕顯示，電梯已經升了上去。


  她又看向手邊的停車場，空無一人。


  怎麼會，他們兩架電梯明明幾乎是一起降下來的，為什麼她所在的電梯竟然會慢了一步？！


  夜嬰寧不甘心地暗暗腹誹著，可是，第一次遇見，她可以說是自己看錯了，第二次呢，絕對不會再看錯了！剛才那個男人，就是周揚！除非，這世上真的存在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她回頭張望著，這間地下停車場至少有250個停車位，此刻有超過四分之三的車位都是滿的，200多輛車，夜嬰寧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一輛輛挨著找過去，豈不是即便找到了天黑也是做無用功！


  心底的一簇火苗，就這麼被失望之情吹得幾乎滅掉。


  忽然，從遠處的右手邊車位開出來一輛白色的蓮花跑車，車身偏長，看起來猶如風中的一片白葉，極快地彈射過來，帶起一陣煙塵，還有「轟轟」的馬達響聲。


  夜嬰寧一怔，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躲閃著這輛桀驁不馴又價值不菲的新款跑車。


  車子經過她的身邊，她才注意到，車主已經搖下了兩側的車窗，還把車頂棚也支起來了一半，無比的威風。


  所以，下一秒，夜嬰寧就看到了開車的男人！


  真的是他，那個側臉，她怎麼都不會忘記！也絕對不可能認錯！


  「周揚！」


  夜嬰寧想也不想，衝上去就想要追趕那輛呼嘯而過的跑車。但她腳上的高跟鞋很是累贅，隨著「咔」一聲輕響，她當即身體一歪，倒在了地上。兩隻手的手心擦在水泥地面上，馬上破了皮，湧出血來。


  「嘶！」


  她強忍著疼痛，吃力地抬起頭，努力記下了已經開遠了的跑車的車牌號。


  透過後視鏡，正在開車的男人顯然也看到了後面那個女人跌倒在地的畫面，他絲毫沒有減速，反而將油門踩到底，令跑車旋風一般駛出了地下停車場。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牽起了細小的弧度。


  夜嬰寧，你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嗎？不，你錯了，一切才只是，剛剛開始……


  *****

  夜嬰寧從計程車上一臉倦容地走了下來，走上台階，按響門鈴。


  剛把酩酊大醉的段銳抬上|床的蘇清遲匆匆來開門，看見夜嬰寧的臉色，她不禁一愣，視線再往下，見到她受傷的兩隻手，更是無比錯愕，連忙將她拉進家門。


  「嬰寧，你別嚇我啊，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手也破了！」


  她趕緊提出藥箱，拿出碘酒和繃帶，按著夜嬰寧的手幫她處理傷口，而後者一動不動，雙眼木然地坐在沙發上，任由蘇清遲隨意處置。


  碘酒灑在傷口上，連蘇清遲都覺得疼，但夜嬰寧卻好像體會不到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獃獃地扭過頭來，向蘇清遲開口道：「我看到周揚了！」


  一出口，夜嬰寧被自己的聲音都嚇了一跳，簡直嘶啞乾澀得不成樣子，像是被撕碎的破布條兒。


  正幫她纏著繃帶的蘇清遲也愣了，等到反應過來她剛剛說的是「周揚」，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立即脫口道：「好嬰寧，你別嚇我，也別嚇自己！怎麼可能是周揚，周揚他已經……他已經不在了啊！」


  大概是以為她遇到了一個長相相似的男人，勾起了傷心事，蘇清遲連忙勸著，一把攬過夜嬰寧的肩頭，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


  夜嬰寧全身顫抖得厲害，嘴唇翕動幾下，搖頭否認道：「不、不……我沒有看錯……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


  她一連說了三遍「就是他」，說到最後一遍，夜嬰寧已經用了全身的力氣在喊出來。


  認識這麼多年，這還是蘇清遲第一次見到夜嬰寧如此失去理智的樣子，她雖然不算是冷硬的女強人，可大多數時候也不會在朋友面前流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面。所以，蘇清遲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知道，夫妻兩人之間的關係總歸是其他人不能輕易相提並論的，夜嬰寧既然如此篤定，難不成，她真的見到了一個和周揚如此相像的男人……


  「我記下了他的車牌號，在這裡。清遲，你幫我去找朋友查一查吧，拜託你了，我一定要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夜嬰寧咬著嘴唇，從手袋裡掏出時刻不離身的記事本，撕下一張紙來，快速地寫下了一串數字。


  蘇清遲眼神複雜地接了過來，她的確在交通部門有幾個還能說上話的朋友。


  本想等明天再說，但是，夜嬰寧眼巴巴的表情看得她一陣的難過，蘇清遲嘆口氣，起身去拿手機，撥通號碼后，和朋友寒暄了幾句，然後直奔主題，報上了車牌號。


  「能查一下車主是誰嗎？真麻煩你了……不是不是，絕對不涉及什麼肇事……是幫朋友問的，嗯嗯，對……」


  蘇清遲握著手機，臉上帶笑。


  夜嬰寧坐在沙發上，看著纏著繃帶的手心，眼前不受控制地一遍遍浮現出那坐在跑車裡的男人的臉來……


  是他，是周揚，一定是……


  想到周揚如果沒有死，尚在人間，她的雙手不停顫抖，甚至端不起來面前放著的一杯水。


  「是這樣嗎？那……那好……麻煩你了……好的，改天一定請你吃飯。」


  蘇清遲絞緊了眉頭，和對方不停地在確認著什麼似的，然後又說了幾句客套話，這才掛斷了電話。


  「嬰寧，你這回放心吧，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那個男人真的不是周揚。人家有名有姓，叫顧默存。你看，真的不是周揚……」


  蘇清遲挨著夜嬰寧坐下來，握緊她的手，篤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