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知音難覓
春風微涼,季雲飛搖著扇子走在前麵,晨曦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來的時候是最晚的,一路沒有碰到什麽人,離開的時候卻是最早的,同樣隻有他們二人。
來時的路再走上一遭,心境卻完全不同了。
他們到這裏時是三人一馬,離開的時候,卻僅僅剩下了他們兩人。
“想來,你我二人之中,果然有一個算得福星。”季雲飛失笑,“來的最晚,卻隻有我們二人找到了此行的真正目標。”
“也未嚐是一件好事。”晨曦目光中透露出了淡淡的哀傷。看的季雲飛微微皺眉。
“你的馬兒若是泉下有知,怕也會欣慰的,從此祁連山脈再無梅花妖,再也不會有因為其而死亡的生物了。”他笑著拍了拍晨曦的肩膀。
晨曦偏頭看著身旁洋溢著笑容的臉龐,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聲音來。
風漸起,卷起二人的衣角發梢,此情此景,意外的合拍。似乎天下之大,這二人重疊的身影皆可去得。
季雲飛走在晨曦的身邊,沒來由的感到一種安心的感覺,他沒有騙希寒,他沒有兩年之前的所有記憶,天下之大,孑然一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希寒的身邊總會帶給他一種奇特的感覺,似乎二人之間,早有一種牽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不同,去的時候走了一上午,感覺時間流逝的很慢,回來的時候,明明是同樣的距離,甚至需要走的路更遠,但是卻讓人感覺時間過的很快。
晨曦駕輕就熟的領了從偏門能進去的路,季雲飛跟在她身後。
“希寒,希寒,”他念叨了兩遍晨曦的化名,“你果然是寒家的人,莫不是真名叫做寒希。”
“起名怎能兒戲。”晨曦瞥了他一眼。
季雲飛合上雙手,“那恐怕你就是總與那日與你同在房中的小丫鬟私會了。”
晨曦默然無語。
這人怎麽總是能把話題繞到奇奇怪怪的事情上。他將人領回偏院的後廂房房屋住處,便告辭說要休息了。
奈何季雲飛非要纏著他看看她的小情人兒會什麽時候出現。
哪兒來的什麽小情人,這個不要臉的貨硬生生的擠進了她選的房間,這出門在外條件不允許的也就罷了,怎麽回了自己的地盤兒還要跟人在一個屋子裏休息。
季雲飛反手將門一插,指了晨曦的鼻子,“你,不許出聲。”
晨曦默默的翻了個白眼兒,她是真的乏了,此刻天已經微微擦黑,因為困倦她連晚飯都不想吃了,洗漱也都放到了一邊,想要早早睡覺,哪兒成想這兒非來一個找事兒的。
“我就是好奇你的身份,要不然,你直接承認了自己是寒家的人好吧。”季雲飛眨眨眼睛,帶著一臉的笑意看向晨曦。
晨曦無奈,“好好好,我是寒家的人,我也叫寒希。”話語裏的敷衍是個人就能聽個分明。
季雲飛一臉的早該如此,“既然這樣,寒兄,今晚我就睡在你這屋了,正所謂近水樓台,寒兄能不能給我加點兒印象分。”
“你!”晨曦有些羞惱的指著季雲飛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再不出屋,還想要什麽印象分。”她憋了半天,最後隻憋出了這麽一句話。
季雲飛有些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坐在床邊扭頭看向晨曦,“這房子也夠大,睡我們二人也綽綽有餘了,莫不是晚上真的會有小丫頭來與你私會?”
晨曦冷漠慣了。
季雲飛孤獨慣了,可是這個孤獨慣了的人沒事兒都能與不會說的的物什說上個半天的話,看見晨曦這樣別扭的人,總忍不住想要多嘴逗弄幾句。
晨曦本來是想直接另外找個屋子的,結果季雲飛的這句話算是斬斷了她的後路,她現在假裝的可是一個男人,萬一要是直接這麽離去了,這貨真的覺得她晚上會與人幽會,再暗地裏來個登窗拜訪……晨曦十分相信這個人會做出這樣的事的。
晨曦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季兄若是當真想要住在這裏,住便是了,何必找上那麽多借口。”
結果他這邊剛剛鬆口,季雲飛一躍便跳下了床鋪穩穩的站在了地上,“路途勞頓,我就不繼續留在你這裏招人煩了,明日見。”他背身衝著晨曦擺了擺手,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晨曦的視線之中。
晨曦將門關好,合衣躺到了床上。
托了季雲飛的福,一番鬧騰,讓她因為回到家思及白雪的傷感散去了不少,一夜無夢。
清晨的太陽霞光穿透青嫩草葉上晶瑩的露珠,清脆的鳥鳴聲喚醒了熟睡中的人們。
晨曦慢慢睜開了眼睛,明晃晃的金色在瞬間有些刺眼。她伸手擋在了眼前,又過了片刻,才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
絲絲縷縷的琴音從遠方流入耳中,晨曦眨了眨眼睛,下床走到了窗邊,伸手推開了窗戶。
天氣晴好,連帶著雲朵帶著軟綿綿的倦意卷在天邊的朝陽旁邊,平添了幾分魅色。
是誰?晨曦向著琴音傳來的方向遠遠望去,可惜院中的翠竹和假山到底遮蔽了視線,叫人看不到太遠,幽幽鳳鳴,載北哀思,此人琴曲功力猶在自己之上,琴曲在他手下宛如一隻鳳鳥低婉哀鳴,引人想要落淚,這一定是個很懂得樂曲的人。
晨曦多了幾分興致,伸手攏了下耳邊的碎發,將頭發重新束好,轉身走出了屋子。
她尋覓著琴曲傳來的方向找了過去。
走的並不太遠,竟然還是在這後院的廂房附近,隻不過與她的屋子一南一北,但是因為窗戶是打開的,倒是叫她覺得眼前聲音傳來的更近上一些。
她站在屋子的門口,靜靜的等待著琴音完全結束,方才伸手敲了敲門。屋子裏傳來有人起身,腳步挪動的聲音。
屋門打開,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張令她萬分詫異的臉。
季雲飛眉毛一抬,“怎麽這麽早寒兄就想念在下了。”
鬼知道你住在這裏,我若是知道,一定是不會來的。
晨曦錯開了視線,隔著季雲飛向著屋裏望去,可惜,屋子裏再沒有別的人了。她滿是懷疑的眼光看了季雲飛一眼,看著麵前這張掛著嬉笑表情的臉,頓時覺得更加難過了。高山流水,知音難覓。這樣的貨色,怎麽能是她晨曦的知己。
“剛剛這裏有人在彈琴麽?”明人不說暗話,再說本來就是為了找人而來,晨曦就直接問了出來。
“自然。”
“那個人呢?”晨曦直接扒拉開了季雲飛,擠身進了屋子。
季雲飛攔在晨曦的眼前上下擺了擺手,“這兒呢,找什麽呢。”
“找人。”
季雲飛眨眨眼,“我這兒又不是你的屋子,還會金屋藏嬌。”
晨曦也懶得跟他辯駁,裏裏外外的找了一通一無所獲之後,晨曦終於再度把眼神落到了季雲飛的身上。
“你說是你彈的,可不可以再為我彈上一遍?”她神色有些複雜。
季雲飛挑眉笑道,“音樂都是些女孩子玩弄的東西,寒兄你是寒家人,喜歡這些不妨事兒的,我可是鐵骨錚錚的漢子,隨意撥撥琴弦罷了,你可別取笑於我。”
鐵骨錚錚的漢子?
你除了麵皮夠厚之外,我還真未曾看出來。晨曦看著桌案上放置著的一把古色古香的木琴,半晌無語。
“你若是隨便彈彈便是一首完整的上古譜曲,不學習音律倒是可惜了。”晨曦移步坐到了桌案前麵,手指壓傷了古琴上的琴弦。
如同在與古琴對話,她的手指輕輕的滑過光滑的琴麵,一根根的撫過琴弦,方才端正的坐好,神色肅穆的如同在進行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兒一般。
季雲飛又想開口調笑兩句,但是看她嚴肅的表情,自覺的閉上了嘴。
如同清溪過澗般悅耳的琴音再度在這個幽寂的環境之中響起,季雲飛原本隻是含笑欣賞著的,但是連他自己都沒有預料到,不過片刻的功夫,他就沉浸入了晨曦由樂曲構造出的世界之中。
美好而又孤獨的世界。
如那白虎花樹,碧色輪回,轉眼便已是十年。可惜他沒有過去,於是他更孤獨一些。琴曲之中間或流露出來的美好與欣喜,無盡的期盼終於讓他徹底的在琴曲之中失了心神。
等到那叮叮咚咚的琴音停滯之後良久,季雲飛方才回過神兒來,“倒是我愚昧了,我收回剛剛說樂曲是女孩子玩弄的東西的那句話。”他伸手摸摸鼻尖,神色有些訕訕的。
“你聽出了什麽?”對於季雲飛說的那些晨曦其實並不在意,但是樂曲也是需要知心人的,孤獨太久了,總會想著能夠遇到一個懂得的人。
若是那曲子真的是他所彈的就好了。
但真的不像。
“還能聽到什麽。”季雲飛不解用一根手指的叩了叩額頭。“聽到的是自己的故事,無謂心魔而已,若是戰鬥之中,確實能夠有不小的作用,就是你這攻擊很可能敵我不分罷了。”
晨曦意味深長的吸了一口氣,“我剛剛所彈的不過是一首普通的曲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