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真像一家的
季雲飛向著那個方向走過去。
小白鼠卻有些不樂意的吱吱叫了兩聲,躥到了季雲飛的身上。拉拉他的頭發,一隻小爪子指向對著水潭的另一麵。
季雲飛心裏有種自己若是不去就會後悔的感覺,所以並沒有理會看上去激動萬分的小白鼠,直接走進了那間石室。
細微的呼吸聲在一片黑暗中響起,似乎有什麽在顫抖,骨骼碰撞的聲音在這寂靜的環境顯得有些刺耳。
他循聲望去,一眼便看到了昏迷在牆邊的希寒。
天!他真的在這裏。季雲飛找到了人,心中有些激動,不過希寒是怎麽了,他試探著開口喚了兩聲巫月,並沒有收到絲毫的回應。
巫月的魂體並沒能堅持到季雲飛來,不然說不準他還會迷惑季雲飛一番來做他的替死鬼,早在季雲飛出現在這裏的數刻之前,他就被本體反噬神魂俱滅了,此刻晨曦的身體之中,隻剩下了那團橫衝直撞的靈火。
季雲飛伸手將希寒攬到懷裏,許是因為流汗太多,希寒身上的草藥味濃鬱的有些過分,季雲飛伸手貼上了希寒的額頭。
好燙。
有火在燒一般。
季雲飛自己手的溫度相較於她的額頭來說,甚至可以說是冰涼了,貼上去的時候,晨曦緊鎖的眉頭稍稍舒緩,季雲飛就忍著滾燙的熱意,沒有將自己的手收回來。
這可怎麽辦,不像是發燒,巫月到底做了什麽。季雲飛心下焦急,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這要是冷,他可以自己充當暖爐……對了,水。季雲飛眼睛一亮,石室不遠處就有個水潭,季雲飛抱著希寒直接出了石室,到了水潭的邊上,也不管什麽髒不髒的了,直接抱著人跳了下去。
水浸濕了兩人的衣襟,寬大的袖口漂浮在水麵上互相纏繞著,晨曦的周圍幾乎片刻就升起了一股白煙。季雲飛數次將自己被浸濕的衣袖貼到希寒的額頭上,每次水分都很快熱意被蒸發幹淨,晨曦無意識的輕哼著。
那隻小白鼠抬起兩隻前爪,坐在水潭邊上遠遠望著水潭裏麵的兩個人,一雙小眼睛裏麵寫滿了疑惑。
季雲飛越焦急越想不出辦法,雖然他即使不焦急也想不出個能解決眼下事情的途徑,於是他一雙沒處落的眼睛自然對上了小白鼠的一雙黃豆眼。
“小東西,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幫幫我這個朋友的?”
小老鼠一臉的錯愕,抬起小爪子指了指自己,又四處看了看,然後一副憤怒的表情吱哇亂叫了起來。(你居然叫我小東西?!)
季雲飛見狀基本不抱什麽希望了,這種時候這個小不點兒居然在跟自己爭論它的名字不好聽?!季雲飛一遍遍往希寒的額上覆著水,希寒的體溫仍舊不可避免的升高著,在這般的高溫中,希寒身上的藥味在這一池寒水中漸漸散盡,淡淡的體香充入了季雲飛的鼻翼。
季雲飛皺了皺眉。
那隻小老鼠見他不再理會自己,呆在岸邊有些不開心的甩著尾巴,最後身子一躍,跳到了季雲飛的腦袋上。
“不是沒辦法,你來幹嘛?”
“吱吱。”小老鼠蹦躂了兩下,誰跟你丫說沒辦法了。
它抓著季雲飛的頭發滑到他露在水麵上的肩膀上麵,一張小鼠臉上寫滿了嫌棄,順著季雲飛的前襟慢慢的潛了下去。
雖然隔著裏衣,季雲飛還是感到一個小團子樣的東西從他的胸口劃過,癢癢的,小祖宗,您可不可以不要來添亂了,季雲飛皺著眉頭空出一隻手去拎作妖的小家夥。
最後他是成功拎出來了小家夥,小白鼠渾身蓬鬆雪白的毛濕漉漉的貼在了一起,顯得有些可憐兮兮的樣子,一雙黃豆大的眼睛仍是神采奕奕的樣子,兩隻爪子上牢牢的抱著一株草。
季雲飛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自己從冰山上揪下來的那根。
小白鼠吱吱叫了兩聲,將草往希寒的方向遞了遞。
“你說,這個可以幫到他?”季雲飛的眼神中寫滿了欣喜。
季雲飛將小老鼠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帶著希寒,將人禁錮在自己的懷中,將草葉拿在手裏一點點的掰碎,喂到晨曦的口中。喂進去倒是順利,不然他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晨曦似乎還剩下了些許本能的吞咽反應。
她緊閉的眼簾一直在顫抖著,整個人也輕微的打著顫。季雲飛將懷中的人又摟的更緊了幾分,不知道過了多久,希寒身上的熱意終於漸漸消退了下去,季雲飛環著人踩水遊到了岸邊,看著二人的濕衣服有些發愁,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季雲飛按按眉心,沒有先管自己,而是先將手伸到了希寒的衣服上麵,希寒的衣服緊緊的粘在身上,勾勒出玲瓏的腰線,本來僅僅想幫他瀝幹衣服的季雲飛突然有種不太好意思的感覺,晃了晃腦袋,季雲飛將視線瞥到了一邊,不再落在希寒的身上。
手仍舊往他的衣服上觸去,纖長的手指還未觸到前襟的時候,晨曦猛地睜開了眼睛,她甚至都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剛才的一段時間真的太難熬了,從身體內部蔓延出的炙痛,靈魂扭曲抽搐,這樣的感覺,這輩子她都不想再經曆一次了,甚至好幾次,她的意識都幾乎泯滅了,不如死了算了,心裏總有個泄氣的聲音那麽說,可是她不甘心,她已經給出了承諾!怎麽敢輕易放棄。
睜開眼,看見季雲飛將頭瞥到一邊,手指都快伸到自己臉上的樣子,心底彌漫上了一股濃重的慶幸感,這一切的堅持都是值得的,你看,真的是他,他也沒有違背自己的承諾,再次出現在了你的麵前,甚至又救了你一次。
晨曦直接抬手抓住了季雲飛的手,使勁一拉,季雲飛有些沒反應過來,差點兒被她扯倒,但是他很快穩住了,晨曦神色中帶著慶幸和溫柔,撲進了呆愣著的某人的懷裏。“你真的來了,你果然沒有騙我。”
那根草的見效真的很快,怎麽眨眼功夫就好了呢……季雲飛有點兒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好了,關於沒能成功扒掉希寒的衣服,他也說不清楚自己心底是慶幸還是失望。
“你醒了就好。”他伸手覆在希寒的額上,發現他已經恢複了正常的體溫,勾唇露出了一個微笑。
晨曦看著季雲飛的笑容有些恍惚,恍如隔世說的就是像她這樣將命從死神手中撿回來的人吧。
“吱吱吱。”小白鼠不耐煩的叫聲打亂了晨曦飄散的思緒,循著聲音,她轉臉望去。
小家夥一身毛仍是貼在身上的樣子,看上去髒兮兮的。晨曦下意識的驚呼一聲,“哪兒來這麽髒一隻老鼠。”
季雲飛揉了揉腦袋,“我在路上結識的,你說是不是鼠兄。”季雲飛衝著小家夥兒揚了揚眉,先後幫了他兩次,季雲飛連自己都沒注意到,不知不覺對小老鼠中客氣了許多。
小不點兒氣勢洶洶的原地抖了抖毛,費勁巴列的把自己弄幹。
季雲飛才恍然自己二人剛從水裏上來,一身的水還未處理,抱著希寒的一雙手卻怎麽也不願意撒開。
希寒醒來了之後,自然說什麽都不願意季雲飛幫他弄幹衣服,寧肯這麽濕漉漉的。以季雲飛如今的眼光看去,希寒身體裏是一副靈力枯竭的樣子,靠他自己蒸幹衣服仍是不現實的。
季雲飛最後隻得無奈的將手貼到了希寒的背上,自己多耗費些靈力,幫死鴨子嘴硬的希寒將衣服蒸幹。
“你是怎麽到這裏的?”等將二人都收拾好了,季雲飛才有功夫詢問希寒到底都經曆了什麽,為什麽會在她身上出現那麽奇怪的火毒。
晨曦苦笑著搖了搖頭,“幾次三番提醒你小心巫月,沒想到我還是著了他的道。”
“是他算計你的?”季雲飛眉頭緊鎖。
晨曦勾唇,麵上帶著釋然,“無妨,它已經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間了。站在他的角度,也許他並不壞。”晨曦搖了搖頭,她身受烈火焚身之毒的時候,神智模糊不清,對於周圍也僅僅有著細微的感應,但是也足夠她模模糊糊的聽到那些對話。
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小鬼罷了。到底經曆了漫漫時空長流,也沒能挽回什麽,因果相生,這句話果真不假。隻是,卻不知道,那個她記憶之中最後出現的那雙靴子又是誰的。
晨曦邊想著,邊偷偷瞄了一眼季雲飛的鞋子。
上麵裹了一層汙泥,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和那雙一塵不染的靴子比起來,簡直天差地別。晨曦搖了搖頭,嘖嘖了兩聲。
“怎麽了?”季雲飛有些不解的回頭看她。
“感慨一下你的不修邊幅。”晨曦回答的沒有一絲猶豫。
季雲飛看上去心情仍舊不錯的樣子,眯了眯眼睛,“彼此彼此。”
晨曦低頭瞅一下自己,才發現他這句彼此真的是一點都沒打馬虎眼。可不是,她身上裹了一層浮土,從水裏出來隻是讓身上粘的亂七八糟的雜物更多了一些,頓時尷尬的手腳都有些沒處放了。
“你是怎麽進來的?”晨曦知道自己進來的那個法陣已經被修羅煉獄中莫名其妙的一道雷劈的連渣都不剩了,那麽季雲飛進來的入口肯定和巫月的不一樣,“哎,不對,重點是你怎麽找過來的,你有看見我……寒墨麟他們二人麽?或者你知道出去的路麽?”
一次問這麽多問題,季雲飛看著希寒的臉,滿眼的無奈,話說,這個人的皮膚似乎好了不少,昏暗的環境中竟然讓季雲飛有種瑩白的錯覺。季雲飛揉了揉太陽穴,“小祖宗,找你一個人都夠費勁的了,再說我在這裏哪兒哪兒都不認識,能找到你都全靠運氣。”
晨曦歎了口氣,沉默半晌,拍拍季雲飛的肩膀,“不管怎麽樣,再見到你我都很開心。”
季雲飛看著他,目光暖融融的,直把晨曦盯得心裏有些發毛,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
“吱吱~”那邊小白鼠順好自己的毛,三兩下就蹬到了季雲飛的肩膀上,一臉警惕的瞪著一雙黃豆眼,防備的衝著晨曦比劃了兩下前爪。
“好可愛。”晨曦眨了眨眼,目光幾乎瞬間就被吸引了過去,果然不光是人靠衣裝,鼠也一樣,毛順了之後,整個畫風都不一樣了,明明是一副凶巴巴的表情,看在晨曦的眼中卻隻有軟萌。
不過看吃小家夥似乎有些排斥她,晨曦也沒有強求,“我們也分開了幾日,你要不要吃些東西?”她衝著季雲飛問道。知道這家夥身上沒有隨身空間,晨曦拿出了許多吃食放到了季雲飛的麵前。
季雲飛也不客氣,接過了一塊兒肉幹就送到了自己的嘴裏。
小白鼠鼻翼輕輕抽動,一雙大眼睛裏麵寫滿了垂涎,季雲飛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它的小腦袋,“看見了沒有,食物是這個大哥哥的,你要想吃就對人家態度好點兒。”
“吱吱吱!”小白鼠指了指季雲飛,一副很生氣的樣子。(我這不是在跟你要吃的麽!)
季雲飛一挑眉,“我的為什麽要給你。”
小白鼠氣哼哼的蹦到了地上。
晨曦覺得好笑,給小白鼠掰下了一小塊兒肉幹,手指捏著遞到了小毛團子的眼前。小白鼠鼓著腮幫子,圓溜溜的眼睛盯了晨曦好一會兒,終於決定原諒這個人剛剛嫌棄自己,還說自己髒這麽惡劣的行為。
看在她跟自己一樣白的份兒上。
小白鼠兩隻前爪抱住了晨曦遞過來的肉幹,美滋滋的蹲到一邊,兩枚小板牙啃上去一口,眼睛幾乎瞬間就亮了起來。“吱吱。”(好吃)
“這小不點兒怎麽吃相像小鬆鼠似的。”晨曦看著小白鼠有些滑稽的舉動忍不住笑開了。
季雲飛往自己嘴裏塞著東西,小白鼠就蹲在他旁邊,一大一小看起來動作竟然意外的和諧。晨曦伸手指指季雲飛,“真像一家的。”
“什麽?”
聽到男人的問話,晨曦才恍然自己竟然說出了口。
經曆了一番生死,她卻似乎看開了許多,以往冰封自己,不過是一種逃避的行為罷了,不過讓親近自己的人徒增擔憂,看自己笑話的人多了幾分談論的資本。她隻需要做自己就好了,微笑也不會有負累,反而更讓自己輕鬆。
於是晨曦沒有回答也沒有辯駁,隻是轉了轉眼珠子,輕巧的將話題帶了過去,“吃飽了沒有,吃飽了我們四處看看,能否找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