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你在我心裏是最好的——他能給予自己這麽高的評價，她還有什麽好遺憾的呢？隻要這句話就夠了，真的足夠了……
葉俊軒忽地站起身來：“涵涵，和我走。”
“去哪？……”蘇涵還在懵懂。
“我們換一家醫院，重新檢查你的病。”葉俊軒緩緩低下頭，語氣也沒有剛才那麽衝動了，可是，他的雙拳漸漸握了起來：“我不信，好好的怎麽會終身不孕？一定是醫院搞錯了！”
葉俊軒就是不肯相信，何況蘇涵才剛剛懷過自己的孩子。隻是一次自然流產，會導致終身不孕這麽嚴重的後果？這不是很奇怪嗎。
可是蘇涵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不用了。”她的口吻很低沉。短短幾個字，就已經否定了他的想法。
“為什麽？”葉俊軒還很偏執地想帶蘇涵去看病。在得到結果之前，他就是不肯不死心。
“因為，我知道自己就是這樣的。”蘇涵竟然露出了微笑，好像那根本不是一件致命的事情，“我一直在騙你。”
聽她這樣一說，葉俊軒更加疑惑了。
騙他？什麽騙他？
“在這次流產過後，我感覺身體很不舒服。所以，昨天我已經找別的醫院查過了，結果都是一樣的——終身不孕。”蘇涵的語氣出奇地平靜，就好像那些事情根本沒有什麽的。
出人意料的結果，葉俊軒驚愕道：“你什麽時候查的？！我怎麽不知道。”他每天都陪著她，她如果出了這家醫院，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蘇涵蒼白地笑了一下，像一朵凋零的白色玫瑰：“當然不可能讓你知道…”
其實蘇涵根本沒有去別的醫院檢查，一次打擊就夠了，她還要承受第二次麽？她之所以這樣說，隻是因為不想牽累葉俊軒。
他們的感情遭到了葉家的反對，所以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結果了……早點做個了結吧。現在，她必須先要讓他對自己死心。心若不動，則不痛。
“我的‘計劃’，你不是也一直不知道嗎？”說到這裏，蘇涵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了。她不能哭，一定要偽裝成毫不在乎的模樣。
葉俊軒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涵涵…你到底在說什麽？”
“想嫁給你做妻子，我沒有任何資本，但我至少要保證自己可以傳宗接代，是不是？”蘇涵又冷冷地笑了一聲，甚至都沒有看葉俊軒一眼，一個人靠在床頭上望著天花板。
葉俊軒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他隻是覺得，現在的她變得好陌生。
她好像在故意逃避什麽，故意解釋什麽。很多事他根本沒有問，可是她，還在拚命為自己辯白。
“現在希望徹底破滅了，我也沒必要再騙你了。”蘇涵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麽美好。”
“涵涵？…”葉俊軒試探性地叫著她的名字。她這是在說什麽呢？好像夢話一樣，他怎麽都聽不懂呢。
“是啊，葉俊軒，你想錯我了，一直都想錯了。”蘇涵這時候終於轉過頭來，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他的雙眼，因為這樣，他或許可以更相信自己說的是真話。
她向來不擅長說謊，也很厭惡欺騙。可是這次，走投無路的她隻能邁上了這條鋪滿荊棘的路，每走一步，都是錐心刺骨的痛。
她要讓葉俊軒相信自己是罪惡的，是和那些他討厭的女人一個類型的。隻有這樣，他才能放下對她的愛。
想到這，蘇涵笑了。
她毫不畏懼地抬起頭來，直視葉俊軒的雙眼，說道：“你沒看出來吧，我就是想嫁給葉家的少爺，就是想成為全市首富家族的兒媳。你覺得我很虛榮麽，可是，誰會介意過上更好的生活呢？”
誰會介意得到更好？
誰能不被富足的生活所迷惑？
她說的這個理由合情合理吧。沒錯，蘇涵就是這樣一個虛偽的女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得到葉家的錢。現在，他終於看清她了麽？
“隻要邁進葉家的門，不僅可以擁有無數榮耀，還可以從此改變我的人生軌跡……”蘇涵說著說著，自己的笑顏變得比哭還要醜陋。
這些違心的話說起來很心痛，可是，她沒有別的辦法。
蘇涵愛的是葉俊軒這個人，而不是他的身份、地位，亦或是家產。可是這些話，她要怎麽告訴他？如果說了，他隻會更舍不得她，更想離家出走和她私奔……
她沒辦法和葉叔叔交代。比起愛情，顯然是親情更重要一些。
她忽然發覺自己扮演的是一個和丁美琳一樣的人——這樣一定最能引起他的厭惡吧，於是，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很可惜，我差一點就成功了，就差那麽一點……”蘇涵用拇指和食指做出了一個長度的衡量，隻有那麽一點點。比完，她又忽地垂下了手臂，隨意地落在病床邊，一副很疲憊的樣子。
“蘇涵。”葉俊軒聽出她言語裏的意思了，他的表情也陰了下來，很正式地看著她。
“現在你明白了嗎？”蘇涵沒有絲毫畏懼，毅然決然地打斷了他的話繼續說道，“我是不會和你浪跡天涯的，因為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她剛才把自己渲染得那麽壞，就是為了說出這最後的一句。
蘇涵絕不同意他為了自己而放棄整個世界。這種做法是極其幼稚的，是小孩子才會脫口而出的衝動，他怎麽可以真的這樣做？葉家需要他，葉叔叔需要他。
葉俊軒一直在聽蘇涵獨白，這時候，他也終於開口了：“蘇涵，你不感覺自己的演技很差嗎。”
這是他對她剛才表演的評價——零分。
蘇涵沉默，微微低下了頭。她沒有再解釋，也沒有再繼續尖銳了……她知道自己不會說謊，因為，她的謊言總是很容易就被軒看穿了。
“你可以繼續編，編吧，編多少都沒關係。”葉俊軒的語氣看似很無所謂，其實他的心海早已波濤翻滾了。
他最煩看到蘇涵這副自欺欺人的樣子，明明很脆弱，還要強裝出對任何事都滿不在乎的模樣。她以為自己騙得過他嗎？
“我隻問你一個問題。”葉俊軒伸出自己的食指，放在蘇涵眼前佇立了許久。
蘇涵甚至沒有力氣點頭了。
問吧。她在心裏對他說。
葉俊軒把手放了下來，他終於還是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雙手。那句最想問的話，終於問出了口：“你還愛我嗎？”
蘇涵不語。
我不愛你——快告訴他，我不愛你！可是她失敗了。她就算再堅強，也終究說不出那句無情的話…
葉俊軒握著雙肩，神情地注視著她：“看著我的眼睛。”
隻有這樣她才不會說謊。
蘇涵受不了了，她下意識地掙脫開他的雙手，對他咆哮著：“不愛，一點都不愛。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這是她今天編造的最大的謊言。
“你在說謊！”葉俊軒的聲音明顯提高了不少。
麵對他的焦躁與不安，她隻有再次選擇了沉默。可是她那對傷感的眼角，此時此刻也隻剩下難過的眼淚。
她沒辦法再表現出堅強的一麵了…她原本就不夠堅強。
“蘇涵，你給我聽好了。”葉俊軒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她竟然動不動就說不愛他，動不動就拿他們的感情開玩笑…她就那麽不在乎他的感受？
“隻要你還愛我——就算你是為了我們葉家的錢，我也不在乎！”
葉俊軒的態度異常堅決。他現在很生氣，非常生氣，隻有蘇涵能讓他焦躁到這種程度。
他對自己的大事都沒有這麽焦慮過，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丫頭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仿佛牽動著他的心弦。
是因為太在乎了吧……因為在乎，所以害怕失去。所以，變得暴躁。
蘇涵忽然覺得頭很痛。葉俊軒的話語像是一句句詛咒，在她的腦海裏上下翻轉，聒噪不停。
可是她很確定，她不想再和他交談下去了。
他為了愛情要帶她走，她希望他為親情留下……他們都偏執地認為自己的抉擇是正確的，要怎麽繼續對話？誰也不可能妥協。
都是因為愛，可是愛的方式不同，結果會產生這麽大的分歧。
“我愛你。”葉俊軒忽然說出了蘇涵曾經認為最浪漫的三個字。
他撫著自己的左胸口，用無比專注的目光凝望著心愛的女子。在夕陽的照映下，他就像是一位英俊的王子。
他希望聽到那句“我也愛你”，可是，他等了好久，卻等到了她一句冷靜的話語。
“愛，不應該建立在傷害的基礎上。”
這是她回複給他的答案。
此時此刻，她寧願他愛自己少一點。如果他沒有那麽愛她，也許，他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在痛苦中掙紮了。
可惜，這一切隻是如果。
“我想出去走走，請你不要跟來，謝謝。”對他委婉道別後，蘇涵一個人走出了病房的門。
葉俊軒沒有跟她走出去。因為那一句陌生的謝謝，已經讓兩人的距離變得無比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