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你喜歡蘇涵？
吳冰走進楓葉集團，19層裏安安靜靜的，隻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此時此刻，這裏掉落一根針都能聽得很清楚。
呯——呯——吳冰剛聽到周圍傳來的聲響，就知道葉俊軒在那裏了。
眼前是一間台球室，半掩著門，隱約可以看到裏麵的熟悉的身影。
吳冰知道，那是葉俊軒最熱愛的兩項運動之一——台球，高爾夫，他從高中開始便一直如此。
吳冰向前邁了幾步，輕輕推開那扇檀木大門，他看到的是葉俊軒持杆的背影。在細微的陽光下，葉俊軒身穿的白色襯衫顯得有些單薄。
這位執著的故友，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的喜好竟然一成不變。
吳冰微微笑了一下，很紳士地叩了三下門。不管怎麽說，最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出乎意料地，葉俊軒並沒有轉過身來，甚至連握著球杆的姿勢都沒有變動一絲一厘，他隻是很平靜地開口說道：“進來吧。”
“不問問我是誰？”吳冰攤開雙手，對葉俊軒的大方表示不解。堂堂楓葉集團總裁，安全意識倒是淡漠得很。
“這種時候會來找我的，也就隻有你了。”葉俊軒緩緩轉過身來。他隨手從球台上拿過砂塊，一邊凝視著球杆的頂端一邊很細致地打磨起來。
葉俊軒這是想表達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吳冰明白。
其實，吳冰和葉俊軒都不得不承認，兩人從小以來雖然一直是敵對的關係，但也正因如此，他們對彼此的了解甚至要超過自己。葉俊軒根本不需要開口，隻要一個眼神，吳冰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同樣，吳冰的一舉一動葉俊軒也了如指掌。
也許，這也是一種難得的默契。
“一起來一局？”葉俊軒並沒有馬上問吳冰的來意，在他的左手，已經拿起了另一支球杆。
吳冰微微一笑，從口袋裏伸出雙手，接過了葉俊軒的球杆。
是的，即使是台球這種休閑比賽，吳冰都從來沒有贏過葉俊軒，這是他無法否認的事實——在那個男人麵前，吳冰永遠略輸一籌。
可是今天，吳冰並沒有拒絕他的邀請，也沒有對他冷言冷語。也許他是忽然想通了，也許是累了，煩了，不屑於爭什麽了。就讓葉俊軒贏吧，那個所謂的輸贏，對於吳冰來說又有什麽意義？
呯——
葉俊軒一杆下去，華麗而精準，就這樣為球台上擺成三角形的彩色台球完美開了場。
吳冰為他鼓了三下掌，微微一笑：“好開局。”
葉俊軒沒有說話，而是將球杆直立起來。他自信地望著台上被打散的球，露出了耐人尋味的微笑。
隨即，吳冰也俯下身子，專注地瞄準著白球——他的第一杆也打得相當不錯，一次就有球進洞。
葉俊軒也不吝嗇為對手讚美，很誠懇地點了點頭：“不錯。”這是發自內心的認可，而絕非反諷。
“承讓了。”吳冰很客氣地回了一句話。在他的嘴角上，同樣勾起了一絲淡淡的笑。
這場友誼賽，兩人一人一杆地輪流進行著，誰也沒有主動提起台球以外的話題，他們甚至都沒有幾句交流。台球室裏，隻有兩人擊打台球的聲響。
這就是比賽，不需要任何言語做點綴，更不需要埋怨或憤慨，一切隻憑實力說話。
在接下來的幾個回合裏，吳冰表現得都十分出色，每一杆都能達到理想效果。相比之下，葉俊軒的運氣倒顯得沒有那麽好了——也許是心態不穩，也許是不在狀態，他的落球數量一直沒有吳冰多。
“葉子，我覺得你今天不在狀態。”
葉子，這是一個久違的昵稱，他們之間已經很久沒有人提起過了。在這樣的時刻忽然提起，既有親切，也有苦澀。
麵對葉俊軒的失利，吳冰並沒有落井下石，反而很關切地望了他一眼。他心裏明白，憑葉俊軒的實力，應該遠遠超於自己才對。
葉俊軒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沉了一口氣：“繼續吧。”
看來，他並沒有打算為自己找任何借口。吳冰很欣賞葉俊軒這一點，他從不為失敗解釋什麽，願賭服輸，再有力的理由都是蒼白的。
吳冰抬起球杆來——這一杆，他有意識地放了些水。
“你沒必要讓我。”葉俊軒很敏銳地洞察到了吳冰的動作，他這是在可憐自己。在賽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對敵人的承讓不是同情，而是憐憫，而葉俊軒最厭惡這種施舍的感覺。
吳冰沒有作答，他望著球台上為數不多的幾個彩色球，終於開了口：“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問你幾個問題的。”
“好。”葉俊軒回答得很簡單。其實吳冰想問什麽，他大概可以猜到一二。
吳冰是想問問葉俊軒對蘇涵的態度。蘇涵提出分手，他就這麽同意了，然後一個人跑到這打台球發泄？
可是吳冰知道，話是不能這樣問出口的。他想用一種更委婉的方式提問，同時也可以更了解葉俊軒內心的真實想法。
吳冰再次俯下身子，眼角漸漸眯成了一條縫，用他那細膩而鋒利的目光瞄準著白球。每一杆都竭盡全力，這是他的底線。
“你還愛蘇涵嗎？”
與此同時，吳冰的問題終於問出口了，他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葉俊軒沒有馬上回答，因為他認為這種問題對自己來說是一種侮辱。
“有多愛？”吳冰竟然直接問出了後續問題。可是，他的注意力仿佛還集中在台麵上的白球上，所有問題都似乎是不經意間問出口的。
葉俊軒的目光也集中在了吳冰的指尖。他的目光漸漸黯淡下去，視野中的所有色彩也變成了虛幻的映像。
“我也很煩……”良久，葉俊軒歎了一口氣，深沉地說道。
葉俊軒的煩惱程度，大概遠遠超過了吳冰的想象。他已經提出要和蘇涵離開A市，到一個新的城市定居。為了這份愛，他可以拋棄全世界。
可是，蘇涵不但不讚同他這種做法，反而變得更加冷漠了——先是背著他偷偷出院，然後又玩消失不肯接他電話，葉俊軒想去蘇涵家裏找她，又怕她做出什麽偏激的舉動，所以，他遲遲沒有下決心。
蘇涵這哪是在鬧分手，根本是在準備絕交。葉俊軒真的很後悔，就不應該告訴她自己家裏的事，什麽父親同不同意的，他應該直接帶蘇涵母女離開這裏。現在把真相告訴蘇涵了，她就怎麽也不肯理他了。
也許，她是真的討厭他了，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呯——
吳冰這一杆也有失水準，不怎麽理想。他望著那個偏離軌道的球，獨自遺憾地搖了搖頭。
“別想太多了。”吳冰沒有轉過頭看葉俊軒，繼續說道，“感情上的事，隻要你們還都信任彼此，相信這份愛，那就什麽都沒有失去。”
這是吳冰一直以來的觀念。什麽分不分手的，那都是過家家玩的東西，既然愛就要好好在一起，天塌下來也是兩個人共同麵對的。
葉俊軒持杆俯下身子，他此時的表情是憂心忡忡的，很不安：“可是，我現在根本猜不透她的想法，我不確定她還是否堅定。”
葉俊軒最害怕的事，就是蘇涵已經放棄他們的愛了，他都還沒有說放棄，她怎麽可以放棄？
一聽這話，吳冰很不屑地笑了一聲。
“你就不能樂觀點？”吳冰放下球杆，雙臂交叉放在胸前說道，“都這麽多年了，你什麽時候能有點進步。”
“不是我悲觀，是現在的情況就這樣。”葉俊軒依然在瞄準台球，同時也不忘了繼續與吳冰對話，“我爸不同意我和她的事，我怎麽求他他都不肯妥協。涵涵那邊，我說想帶她離開這裏去國外定居，她就開始不理我了。”
葉俊軒最怕蘇涵不理自己，每次冷戰的時候，他心裏都會有種莫名的恐懼感。她可以打他，罵他，但是不可以不理他。沉默，往往是最具殺傷力的武器……
吳冰搖了搖頭：“蘇涵是鐵了心不想耽誤你，我能看出來。”
這小丫頭，明明很愛葉俊軒，還要裝作已經不愛他的樣子，躲得遠遠的，一定很痛苦吧。為了愛犧牲這麽多，吳冰忽然覺得她很勇敢。
葉俊軒沉默。
“你去親自找過她嗎？”吳冰繼續問道。
葉俊軒最後瞄準了一下白球，平靜地回答：“還沒有。”
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他怕被涵涵拒之門外，怕她繼續對自己冷言冷語…每每想起那天在醫院裏的訣別，他都會異常心痛。
她說，她從來沒有愛過他……
現在他終於明白這句話有多痛了，他也曾經在賭氣時候對她說過同樣的話。他是人嗎，讓心愛的女人承受這麽重的痛苦，他是真的後悔了。
吳冰歎了口氣，很正經地說道：“你都沒有去找她談過，怎麽知道你們不可能了？”
呯——
葉俊軒一個失手，不巧把白色的母球打進了洞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