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夜色下的親吻
葉俊軒拿起碗筷咬了一口魚，細細咀嚼著。
“好吃嗎？”蘇涵凝神望著他，眼裏閃爍著期待的光芒。他要是敢說不好吃，她發誓以後都不理他了。
葉俊軒點了點頭，對這道菜讚口不絕：“嗯，很久沒有吃到這麽好的家常菜了。”
長久以來，葉家的晚餐一直是山珍海味，那些聲名遠揚的中外名菜是那麽奢華名貴，高貴得令人心生厭棄。這世上最昂貴的菜品葉俊軒幾乎嚐遍了，可是那滋味，卻不如這一道普通的紅燒魚。
那是一種家的味道，雖然隻是一小口，但就會讓人心裏感到很溫暖。這種溫馨的感覺，是多麽名貴的菜上都沒有的。
蘇涵笑盈盈地伏在桌上，看著葉俊軒說道：“那當然，媽媽做的飯是世界第一。”
母親準備的菜肴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無論一天的工作下來身心被折磨得多麽疲憊，隻要坐下來，品一口媽媽做的菜，做女兒的她都會露出笑顏。
蘇紫雲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推了一下蘇涵：“涵涵。”
蘇涵知道媽媽這是害羞了。嘿嘿，她一點都沒有誇張，本來就是。再說，軒已經是她們的自己人了，不用那麽客氣。
葉俊軒看著和睦的母女二人，他也淡淡地笑了。
他抬起頭放眼望去，灰黑色的磚瓦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很古老，偶爾有幾隻鳥飛落到上麵，在紅色的暮光映襯下，它們就像是剪影一般。在這間老院子裏，一切都是那麽安詳寧靜，草木間帶著一股很特殊的味道，隻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體會到。
“我很喜歡這裏，真的。”葉俊軒不自覺地輕語著，原本疲倦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了。
蘇涵和蘇紫雲同時愣了一下。幾人正在吃著晚飯，葉俊軒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著實有些令她們母女訝異。
“這個家真的很好，有家的味道。”葉俊軒輕輕放下手中的碗筷，他的神色也顯得憂傷了，“而我那個，隻是房子而已，算不上家。”
葉宅雖然外觀看上去豪華奢侈，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之向往，可是在那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掩藏著什麽，還有住在其中的滋味，這些恐怕隻有葉俊軒一個人懂。一個家庭，並不是房子越大這個家就越溫馨，真正的親情是一種感覺，即使隻住在幾十平米的小房子裏，一家人照樣可以過得很幸福。
生活在這間老院子裏很溫馨。那空蕩蕩的大房子，反而會讓心靈感到窒息。
蘇紫雲能理解葉俊軒的意思，他們這些上流社會的富家子弟，一定對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體味得更多。他的經濟很富有，但是心靈也許很空洞。
“孩子，你不要這樣說。”蘇紫雲笑了笑，平淡地開口對他說道，“你也有愛你的父母，他們也許隻是表達愛意的方式不同，但是，他們一定是愛你的。”
蘇涵拉了拉母親的手臂，低聲勸道：“媽…”蘇紫雲不知道葉俊軒的母親已經去世了，蘇涵想提醒下媽媽不要再說了，軒會傷心的。
葉俊軒的表情的確凝固了幾分。對於家裏的事他一直想逃避，隻要想起來就會是一陣難忍的痛苦，母親早早離去，父親又十分不理解他的心情，這樣的家，真不知道呆下去還有什麽意思。
母愛對於一個人來說是何等的珍貴，可是他已經失去了世界上最愛他的母親。
他時常在夢裏夢到母親在對他微笑，告訴他要勇敢，堅強地走下去。可是一個人麵對人世間的浮塵需要何等的勇氣，有時候他真的覺得很累。
蘇紫雲在聽蘇涵說了關於葉俊軒的事情後也沒有再說什麽了，她對剛才自己說出的話感到很抱歉，她並不是有意要揭他的傷疤的。
葉俊軒轉過頭來，摸了摸蘇涵的臉頰，對她微微一笑：“涵涵，我其實很羨慕你，有一個這麽疼愛你的媽媽。”
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好像特別傷感。蘇涵眼簾一垂，差點就落淚了。她握住他的雙手，希望可以讓他感受到她的體溫：“軒，你別這樣。”
更多的話，她卻說不出口了。也許她是沒有資格的，因為她沒有失去過母愛，自然也無法體會他的感觸。
蘇紫雲也淡淡地笑了：“你要相信母親對你的愛，如果你頹靡下去了，你媽媽在天堂看到你這個樣子會難過的。”
蘇紫雲的言語裏充滿了母親的味道，軒是涵涵喜歡的男人，她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兒子看待的。
葉俊軒低下頭，忽然笑了。他覺得自己很無聊，為什麽要在蘇涵和蘇涵的媽媽麵前說這些，難過的事，就讓他一個人承受吧。
葉俊軒握住蘇涵的手，對她微笑：“吃飯吧。”
他雖然揚起了嘴角，可是他的眼眸裏還是透著幾分黯淡的神色。有的事，注定是要他一個人麵對的，誰也幫不了他。
……
晚飯後，蘇紫雲進屋繼續忙了。葉俊軒陪蘇涵在院子裏小坐，抬頭望望，是一輪明鏡般的圓月，皎潔的月色，幽幽的紫丁花香，為他們帶來心曠神怡的感覺。
蘇涵靜靜靠在葉俊軒的懷裏，他用指尖輕輕拍著她的肩，這樣的小動作，卻讓她感覺甜甜的。
望著這麽美好寧靜的夜色，蘇涵忽然有些感傷。為什麽總是要在幸福之後離別，這些美好的記憶，都是幻覺嗎？
蘇涵把頭埋到他的懷裏，嗚咽著說：“軒，我好舍不得。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我的家……”
這是她住了二十二年的家，雖然很老舊，但是這裏承載了她兒時、少年時的所有記憶。想想明天就要永遠離開這裏了，離開這個充滿歡聲笑語的地方，她怎麽可能不難過。
這六天過得好快。彈指一揮間，已經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她很想珍惜這段最後的日子，可是，她應該怎樣珍惜？無論他們多麽緊緊地相擁，多麽纏綿地親吻，時間終究還是會一分一秒地逝去。
葉俊軒明白蘇涵心裏的難過，他輕輕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沒有說什麽。
第六天的夜晚，顯得孤獨而空洞。那個他們始終因之而恐懼的離別，究竟會以怎樣殘忍的方式到來？他無從知曉。在這樣的夜裏，一切言語都是蒼白的，也許隻要聆聽著彼此的心跳聲就已經足夠了。
“明天葉叔叔會派人來抓我嗎？”蘇涵在葉俊軒懷裏縮了縮，心裏不由得有些害怕。
葉誠一定對這一天期待已久了，明天晚上，他會毫不留情地派人把她們母女趕走？還有那個丁美琳，她終於稱心如意了，蘇涵現在就可以想象到她妖邪的笑顏，上天為什麽會讓這種女人得逞。
葉俊軒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不會，我送你去機場。”
他的聲音很落寞，這分明不是他所希望的，可是他卻無力改變什麽。對於自己的愛情，他竟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離開，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葉俊軒送蘇涵離開，這是他早就和父親商定好的——就算葉家真的要讓蘇涵離開A市，也是要由他親自送她，而不是派幾個冷冰冰的手下押解她去機場。到了最後一天，他能做的竟然隻有這些了。
蘇涵用雙臂緊緊抱著葉俊軒的腰：“不要，讓我一個人和媽媽離開吧。不要讓我看見你。”
這是她對他最後的乞求。她隻想離開得瀟灑一點，如果他送她，她一定會更難過更舍不得走的。他親自將她送到機場，這會是一件無比殘忍的事情。
葉俊軒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了，他雙手扶著蘇涵的雙肩，很正式地凝視著她的眼睛：“說什麽呢，我是一定要送你的。”
就算是離別，他也要她最後一眼看到的人是他。他要陪著她，確定她沒有胡思亂想，確定她是微笑著的，他才能放心地轉身離去。
葉俊軒撫摸著她耳邊的發絲，專注地望著她，這個他深愛著女人，那麽能撥動他的心弦，她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都會牽動他的心。
“我愛你，隻愛你一個人。”此時此刻，他隻想對她說這句話。千言萬語，隻有這一句是最動人的情話。
蘇涵回望著他深情的眼眸，眼眶裏閃爍著晶瑩的淚花。就算經受了再多的傷痛，能聽到他的一句我愛你，她便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沐浴著輕柔的月光，他彎下下顎，輕輕吻上了她的唇。每當觸碰到她溫柔的雙唇，他都能感覺到，這個女人就是他一輩子注定的那個人。
希望時間可以停止在這一刻，讓他就這樣抱著她，不去想明天的離別，不為那些未知的恐懼而傷感。時間靜止了，他們就可以永遠不分開。
蘇紫雲在客廳裏佇立著，她倚在窗邊看到了他們這浪漫的一幕，既欣慰，又難過。這兩個孩子愛得那麽辛苦，連她這個做母親的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天意弄人，感情的世界裏有太多的不確定，縱然兩個人彼此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