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不想讓孩子沒有爸爸
蘇涵忽然想起，長這麽大，她還從沒過過聖誕節。
他也是第一個對她說聖誕快樂的人。不是葉俊軒，而是吳冰。有時候就是如此，她懷著滿心期待等著那個人說出自己想聽到的話，可對方偏偏不懂自己的心意，最後在一個不經意間，一個意外的人對自己說出了祝福。
吳冰見蘇涵沒有回答，隻好微微一笑，又問道：“喝了這杯治愈巧克力，感覺好點了嗎。”
蘇涵愣了一下，握了握手中的巧克力杯，手心感覺暖暖的。這是吳冰特意為她點的？
的確，她心灰意冷，整顆心都被這冰天雪地冰封起來了。這時候能坐下來喝一杯熱巧克力，也算是在這節日氣氛裏對她的一種安慰。
原來這世界上還是有人關心她的，雖然，吳冰不是那個她期待的男人。
“很難受吧，對葉俊軒說了謊。”吳冰很關切地望著蘇涵，他可以深切地感受到蘇涵說出那些話時的心情。想要和他在一起卻要故作冷漠，她一定很痛苦。
也許，吳冰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懂她的人。
蘇涵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她那顆善良的心也讓她強硬不起來，因此，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受到別人給予的傷害。而這一次，她選擇了高傲地仰起頭，在葉俊軒傷害她之前首先擺明了立場。在一定意義上來說，吳冰是支持她這樣做的。
選擇葉俊軒一定是對的麽。那個男人讓她那麽痛苦，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她為什麽非留在他的身邊不可。孩子隻是借口，她是自由的，她有權選擇自己的人生。
對於吳冰的問題，蘇涵沒有回答，端起杯子來一飲而盡，又沉默了很久。
她心裏的痛豈是用言語可以表達清的，她感覺自己很難過，難過得快要死掉了。胸口好像堵了什麽東西，讓她喘不過氣來。
“我該怎麽辦？”蘇涵單手倚在桌台上，又抓著自己的頭發，她感覺這個世界都要崩塌了，“我不想讓孩子沒有爸爸，我……”
一輩子沒有父親的痛，她最懂。
蘇涵感覺自己的思緒都是空洞的，完全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麽。她很亂，她的世界亂成一團，被誤解，被拋棄……現在還要帶著這個孩子過著逃亡的生活。接下來的日子怎麽辦才好？她要獨自生下孩子撫養他長大嗎？
沒想到，她也麵臨了和媽媽當年同樣的問題。而母親的選擇是生下了她，做了一名單身媽媽。這是命運的安排麽？她也要走和媽媽當年一樣的路？
愛情是甜蜜的毒藥，讓人不知不覺深陷其中，最終淪陷了自己。
心愛的他離開後，她的眼淚斷了線。她已經分不清那是心痛還是絕望，隻能止不住地哭泣。
“不要想太多，現在的情形並沒有太壞，你要是跟葉誠的人走了，那才是你悲劇的真正開始。”吳冰似是有讀心術一般，他隻要看蘇涵一眼，就能明白她眼淚的重量。
如果蘇涵答應了葉誠的事，她才是貶低了自己的價值，屈服於葉家的權威之下，活得完全沒有尊嚴。吳冰是不能坐視不管的，至少，他會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
“你還有我。我會陪著你，直到你把孩子生下來。”
蘇涵愣了愣，不知說些什麽好。
對於吳冰，感恩的話似乎都顯得很蒼白。他總是在她最落寞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用一種堅定的不離不棄守護她的脆弱。比起葉俊軒，吳冰似乎顯得更為關心她、在乎她。
這個孩子與吳冰無關，他卻還能為她做這麽多。這是一份怎樣的感動。
她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嗎？沒有向葉誠妥協，沒有和葉俊軒示弱，毅然選擇和吳冰離開這裏……這樣做，真的是她最想要的？
其實她並不確定。她的心始終在猶豫，這兩個選擇，似乎選哪一邊都會是一種遺憾。
……
兩人就一直在吧台上坐著聊天，臨近午夜，水吧裏的氣氛也愈發熱鬧了起來。許多金發碧眼的外國人開始歌舞起來，吧台周圍到處都是歡聲笑語，開啟威士忌的聲音此起彼伏，還時常有年輕女子的尖叫聲。
蘇涵安安心想，要是吳冰走在他們其中，他那褐色的瞳孔完全不顯眼，沒準還會被那些老外當成是外國人。他就像是他們之中的一員，一點沒有隔閡的感覺。
唉，混血真好……走到哪裏都受歡迎。蘇涵微微一笑，喝了一口巧克力。
喝過熱飲，蘇涵心裏又變得沉甸甸的，那些人在幸福什麽她一點都感受不到，麵對這份幸福歡樂的場景，她心裏竟沒有一絲喜悅。那些所謂的節日的喜慶，早就被心底的那份悲痛掩蓋了。
“走，我們出去。”
“誒？”
蘇涵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吳冰拉著手腕走下了吧台。
沒過不久，吳冰帶蘇涵走出了門外，隻見漫天大雪，路邊的積雪已經白茫茫一片了。水吧門外佇立的巨型聖誕樹也被銀裝素裹，看上去充滿了溫馨而浪漫的氣息。
“喜歡看雪嗎，親愛的？”吳冰嗬了口白氣，抬頭望著黑色的天幕，還把雙手隨意地放到大衣口袋裏。
蘇涵點了點頭：“嗯，喜歡。”
放眼望去，一切都是那麽祥和安寧，平安夜之雪，為這片喧鬧的大地帶來了難得一見的美景。也許她需要的隻是這一份簡單的幸福，不求轟轟烈烈，隻要平淡就好。
聖誕夜，平安夜，本是一年中最幸福的節日，可是現在，蘇涵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隨即，兩人在台階上坐下，感受著世界的寧靜。
“阿嚏！——”好冷的天氣啊，剛才在室內感覺下雪很美，走到戶外就不這麽覺得了。蘇涵連忙圍了圍搭在肩上的圍脖，讓飄雪不會落到自己的領子裏。
吳冰看蘇涵擦鼻涕的樣子，她那紅紅的鼻頭，紅紅的臉頰，好像一個受傷的小醜。
她總是那麽需要人照顧，需要被保護。他很慶幸上天給了他這次機會，而不是給了葉俊軒。
想到這，吳冰露出了微笑，利落地脫下了自己的毛呢大衣，為蘇涵披在了肩上。
“你…你不冷嗎？”蘇涵很訝異地看著吳冰，眼下的他隻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內搭一件襯衫，怎麽看也都不是冬天的打扮。現在戶外的氣溫至少有零下五度，他這樣吃得消嗎？
“不冷，因為我是冰。”吳冰微微一笑，重新端正地坐好了。其實他感覺有些涼意的，但是看她打噴嚏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想要犧牲自己去關心她。
她還有孕在身，他需要照顧她。他已經在葉俊軒麵前誇下海口，怎能做不到。
蘇涵遲疑了一下，不過看吳冰完全沒有拿回外套的意思，並且她現在確實很冷，她也就收下這件外衣了。
街頭是冷寂的，沒有多少行人，偶爾有情侶經過，兩人合打著一把傘，漫步在雪地中竊竊私語，踩下一對幸福的腳印。無論這條街平時有多喧鬧，隻要一場大雪落下，一切繁華都將落定。那些喧囂而浮躁的心，也會接受這皚皚白雪的洗禮。
蘇涵悄悄看著吳冰，不得不說，他的側臉近乎完美，既有亞洲麵孔的底蘊，又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歐洲風情，他那高挺的鼻梁好像希臘神話中的神，眼窩深邃如刀刻，而他的皮膚，就像那茫茫白雪一樣白皙無暇。
如果沒有葉俊軒，他真的就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了。世界上怎麽會有兩個這麽好看的男人？而偏偏，蘇涵都遇到了他們，還和他們有著不可分割的牽連……
她覺得命運很神奇，把幾個不相幹的人聯係到一起，從此，他們的名字就有了緣分。
“我出生的那天，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所以，我父親就借景為我起了這個名字。”吳冰望著眼前紛紛落下的雪花，不由自主地說道。
吳冰，這個名字聽上去很冷清，帶著一股凜然的氣質，聽起來就像是在這冰雪之日出生的孩子。原來吳冰的名字還是有來頭的，蘇涵本以為他的名字隻是隨便選了個漢字，原來，是他的父親為了紀念他出生那天的初雪。
蘇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你很幸福，至少還有個愛你的父親。”
孩子身上總是寄托了父母的全部希望。吳冰的父親大概希望他能成為一個像冰雪一樣沉著、冷靜的男人，所以才會親自為他取了這個簡約卻不簡單的名字。而現在，吳冰做到了——現在的他正如父親當年所願，成為了一名冷靜的律師。吳冰的父親應該很欣慰吧。
吳冰真的很幸福，還有一個為他取名的父親。而她呢，她的名字是母親取的，父親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個她……
“幸福？”出乎蘇涵意料地，吳冰竟然很不屑地冷笑了一聲，“不，我認為那是一種不幸。”
蘇涵不解地看著吳冰，這時候，她實在不懂他臉上的冷漠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