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孩子已經離開我們了
律師事務所內，明亮的玻璃窗開著一道縫隙，剛好可以讓戶外的陽光照射進來。
吳冰正坐在電腦前敲打著文件，借著那恰到好處的自然光，剛好可以讓他保持冷靜，是一種絕佳的工作狀態。
他目光冷清，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電腦上的文檔，而他修長的手指，更是一刻不停地在鍵盤上敲打著。那聲音嫻熟而動聽，是他常有的工作節奏。
在這間寬闊的辦公室裏，沒有半點其他聲響，隻有吳冰一個人敲打鍵盤的聲音。
過了些許時候，吳冰看得有些累了，於是他便靠在椅背上，讓自己的身心都舒緩一下。他捏了捏眉心，緩解一下疲憊的情緒，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工作了多久，若不是雙眼的酸澀對他發出了警示，他甚至還不覺疲倦。
季景陽的案子開庭在即，為此，吳冰已經連續加班整整一個月了，可是他幾乎顧不得疲憊，一心隻想盡快整理好手頭的資料。人命關天，更何況是和蘇涵有關的案子，對於吳冰來說，沒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了。
吳冰輕輕品了一口咖啡，也算是為自己緊張的工作提提神。在這樣高強度的工作環境中，一杯黑咖啡總是他的得力助手，也是他一直以來的最愛。
吳冰轉了轉脖子，在閑暇之際，他隨手點開了新聞網站，隨意瀏覽著。這時候，吳冰忽然看到了一個視頻新聞，而這則新聞的報道時間，正是二十分鍾之前。
這顯然是網站的最新報道。因為那駭人的新聞標題，吳冰的注意力也隨之被吸引了過去。
點擊播放，視頻在緩衝之後開始了。畫麵正中間是一名記者的身影。
“現在播報一則最新消息。今晨8點在XXX街道發生了一起嚴重的車禍事故。一名年輕女子當場暈倒在血泊中，現正在醫院進行搶救……”
而在那名記者的背後，正是這一驚人的場麵！
啪——吳冰看到視頻中的畫麵後，立刻激動得拍桌站起。
是蘇涵？畫麵上的那個昏迷不醒的女子難道不是她麽？難道……新聞中所說的出車禍的年輕女子，是她？？
吳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於是他又將新聞播放了一遍——不錯，那個女子就是蘇涵，她那白皙的皮膚，清美的模樣，還有惹人憐愛的臉頰……他怎會認錯。
蘇涵出了車禍？她不是和葉俊軒在一起嗎，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吳冰匆忙拿過手機，毫不猶豫地打電話給葉俊軒，可那個男人的電話顯提示已關機。
“該死！”他狠狠地咒罵了一句，恨不得想將手機摔到地上。在這個節骨眼，葉俊軒竟然不接電話？
左思右想，吳冰還是放心不下。他決定親自去一趟醫院，至少要確定蘇涵是否平安無事。
他就這樣毅然決然地離開了事務所。顧不得什麽案子了。此時在他頭腦中蘇涵才是最重要的。
……
醫院VIP監控病房，一如既往地冷清著。
在寬大的病床上躺著一名麵色蒼白的女子。她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不帶任何血色。她瘦弱的身軀看上去那麽單薄，單薄得令人心疼，就好像是剛剛經過一場浩劫，把她的一切都掠奪一空了。而她的身上，還連接著各種儀器測量設備。
就在剛剛，這場飛來橫禍險些帶走她的生命。
經過幾小時的搶救，蘇涵才總算脫離生命危險，醫生說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可是，至於蘇涵到底能不能醒來，醫生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從走出急救室的那一刻起，葉俊軒便寸步不離地坐在蘇涵的病床旁邊，始終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他絕對不允許她有事，他要她醒來。
聽著那滴滴的儀器聲響，葉俊軒的心也始終懸在高空，好像隨時都會墜落下來，跌得粉碎。他將她的手輕握放在額頭上，靜默著，心裏在不斷地為她祈禱。
此時此刻，葉俊軒的心中隻有懊悔。他為什麽沒有保護好她？為什麽讓這種事情在他眼前發生？？他不能原諒自己，這次是因為他的失誤而害了她。如果他陪她一起出去呢？如果他們停靠在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呢？這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
想到這，葉俊軒痛苦地緊閉著雙眼，那種刺痛的感覺，就好像心髒都要裂開了，萬念俱灰，讓人那麽難以承受。
就在恍然之間，他看到蘇涵的手指顫動了一下。
一下，兩下，最後是她的眼皮。蘇涵微微轉動著頭，眉頭微蹙，好像在某種痛楚中掙紮著。
葉俊軒立刻握緊了她的雙手，焦急地呼喚著：“涵涵，你聽得到我嗎？涵涵……”
他多希望下一秒就能與她明亮的雙眸對視，多希望下一秒，她就會對他露出微笑。隻要她肯睜開眼睛，他願意一直這樣守候著她，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蘇涵緩緩睜開了雙眼，她的視線由模糊到清晰，終於看清了麵前的男子。
是軒嗎？他一直守在她身邊，這樣握著她的手？
她這是在哪……頭好痛，像快要炸開了一樣；還有她的身體，那麽虛弱，一點力氣都沒有……
“涵涵！”葉俊軒看蘇涵終於恢複了意識，他總算在悲痛中得到了些許欣慰。至少涵涵醒來了，沒有生命危險了。
蘇涵又閉了一下眼睛，緩解了一下劇烈的頭痛後才再次睜開。頭暈暈的，她是真的活過來了麽？確定這不是夢？
“軒，我這是怎麽了……”她努力張開嘴，終於艱難地說出了一句話。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對於剛才發生的一切，她幾乎什麽都不記得了。
看葉俊軒黯然失色的表情，她似乎想起了什麽。
對，她剛才被一輛車子撞到了，隨後便失去了知覺。那輛黑色的轎車似乎是衝著她過來的，在她轉頭的刹那，它便已經向她飛奔而來。
她這是出車禍了嗎？在醫院？……
“你出事了，這裏是醫院。”葉俊軒努力對蘇涵擠出一絲微笑，想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一切都不算太壞，至少她醒過來了。
蘇涵的眼神有些遊離。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自己少了什麽，忘記了什麽。
是她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恢複嗎？她到底這樣昏迷了多久……
“涵涵，沒事了，都過去了。”葉俊軒再次握緊了蘇涵的手，努力對她微笑著，又安慰她道，“你現在在醫院。好好休息，我一會就叫醫生過來。”
“軒！不要走。”可是蘇涵卻反握了他的手，萬分不希望他離她而去。
她很孤獨，很無助，非常需要一個人陪在她身邊。
葉俊軒對她笑了笑，重新坐了下來：“好。”
他可以留下來，可是，他不能這麽快告訴她那個悲傷的事實。她的身體還很虛弱，需要靜養，不能再受什麽刺激了。如果知道了事情真相，不知她會不會崩潰。
可是蘇涵看得出來，葉俊軒笑得很苦澀，很勉強，就像對她隱瞞了什麽。他的笑容是偽裝出來的，他的坦然也是逼自己這樣表演的，他的心裏根本就是有事情，為什麽不告訴她？
這時候，蘇涵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突然間想到了什麽。
“我……我的孩子呢？”蘇涵嗚咽著，無助地轉頭凝望著身邊的男人，希望他能給予自己一個真實的答案。
葉俊軒麵無表情地坐在那裏，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他不知應該怎麽告訴她，這對於他們來說都太過殘忍，太過悲傷。
“我的孩子呢？！”蘇涵見他一直不語，近乎歇斯底裏地喊道。這一句話幾乎用盡了她的全部力氣，喊出口後，她甚至有種虛脫的感覺，差點就要暈過去。
“涵涵！你聽我說……”葉俊軒努力控製住情緒失控的蘇涵，同時也在告訴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靜。他靜了靜，重新抬起頭來望著她，用那冷靜而沉重的眼神，“你現在什麽都不要想。你出事了，流了很多血，搶救了兩個小時才……”
“我不要聽這些！我在問你，我的孩子呢？！——”
他為什麽不回答她？為什麽要和她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她想知道的，隻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葉俊軒再次語塞。
他凝重了很久，遲遲不肯開口。他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告訴她，可是……他又能瞞多久？謊言在殘忍的真相麵前，總是顯得那麽不堪一擊。
蘇涵已經從他的目光中讀懂了什麽。
她笑著，目光也開始抽離了，她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內心的所有地方，已經被那股洶湧而來的悲傷淹沒了。
“我們的孩子呢……”她顫抖著伸出指尖，輕輕點著葉俊軒的胸口，每碰一下，她的心裏就痛一下。
她的孩子呢？為什麽她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了？這是為什麽？？也是她的錯覺嗎？
葉俊軒無望地閉上了雙眼。
良久，他終於緩緩地吐出了一句話：“孩子……已經離開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