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見蔣刑房收下銀子,並答應照顧周曦,忙拱手向他致謝,試試探探地問:“蔣爺,在下此刻想去囚室探望一下表弟,不知方便否?”
蔣刑房臉上再次露出為難的神色:“這個……員外,你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之人,衙門的規矩想必略知一二。在下雖然執掌刑房,但並非所有涉及刑名的事情都是我說了算。就以囚牢為例,那裏十幾個禁子,為首的名叫胡四海,人稱胡四爺,也是個狠角色,雁過都要拔毛的。
“若隻是要將令表弟從內監提到外監,給他單獨安排一間囚室,並供應他一點好酒好菜,在下跟胡四爺說一聲,再胡亂給他幾兩銀子喝酒,他或許會買我的麵子。但員外要單獨去囚室見令表弟,此乃違反朝廷律法之事,不僅在下要擔風險,胡四爺及其手下十幾個禁子都有厲害幹係,此事隻怕難以如員外所願。”
王興笑了笑說:“蔣爺,請您費心替在下在胡四爺那裏求個情。在下是個懂規矩的人,隻要安排在下跟表弟見一麵,胡四爺那裏我孝敬他五十兩銀子,其餘十幾位禁牌大哥每人十兩銀子。隻要作成了此事,在下另外再孝敬您老五十兩銀子。”
蔣刑房聽說王興還可以送他五十兩銀子,眼睛裏再次放出光來,端起酒杯說:“員外如此慷慨仗義,在下崇敬萬分。員外方心,胡四爺那裏由我去說服他,其餘的禁子隻要看到了銀子,那是會守口如瓶的,絕對不至於連累員外和令表弟。”
兩個人商議妥當後,王興回到柳大嬸的綢緞鋪,從包袱裏拿了兩個五十兩的銀錠、十幾塊碎銀子,用一個小包袱裹著,跟隨蔣刑房往縣衙走去。
穿過縣衙大門後,蔣刑房帶著王興往西南方向走了一百多步遠,便到了縣衙監獄門口。從一張厚重的鐵門進入後,是一條南北走向的狹長的通道。最南端有禁房兩間,東西對峙。西側的禁房裏有好幾個禁子在吆五喝六地賭博,東側禁房的門也開著,一個挺胸凸肚、手搖蒲扇的胖大漢子仰靠在一張躺椅上,正在閉目納涼。
蔣刑房帶著王興走進東側禁房,口裏喊道:“老四,睜睜眼,有貴客來訪。”
胡四海聽到蔣刑房的聲音,忙睜開眼睛坐起身子,笑道:“蔣爺休得取笑,在下一個牢裏的禁卒,有什麽貴客來訪?”
蔣刑房將手一指王興說:“喏,這不就是貴客嗎?這位員外是周曦的表兄,特意來拜訪你胡四爺的。”
胡四海一聽周曦的表兄來訪,臉立刻板了下來,冷冷地掃視了王興幾眼,半晌都不做聲。
原來,昨日周曦被押到囚牢後,胡四海聽說他是陳家鋪有名的陳致和鄉紳家的女婿,滿以為他的家屬隨後就會送“常例錢”進來,而且這“常例錢”數目應該不少,按他的估算,至少會有五十兩銀子。
如果周曦家屬真的如願送來五十兩“常例”銀,除去分給其餘禁子的二三十兩銀子,他個人可以落下二十幾兩銀子到口袋裏,那就算一注不大不小的財喜了。
因此,一開始的時候,他對周曦還算客氣,吩咐禁子給他在東側的“虎頭牢”中,單獨找了一間比較幹爽的房子躺下,還叫了一個郎中過來給他看了一下腿上的夾棍傷,並給他敷了治傷的草藥。
按胡四海的算計,下午如果周曦家屬來送“常例錢”,這看郎中和敷草藥的錢都得找他們加倍要回來……
但是,他等了一個下午,直到天快斷黑了,周曦的家屬卻仍沒有出現,令他大為詫異,忙去找知情人打探,這才得知:陳府本就想退掉與周曦的親事,現在他犯的又是謀反大罪,陳府的人避之唯恐不及,自然不可能拿銀子來牢房替他打點了。
那個知情人還告訴他:周曦家是外來戶,十幾年前從北方逃難到陳家鋪落戶,除了一個給人幫傭的老娘以外,本地再無其他親眷,家裏也窮得響叮當,據說就快揭不開鍋了,根本不可能有人來給他送“常例錢”……
將這些情況打探清楚後,黃四爺滿腔熱望化作冰水,但仍不死心,便親自到關押周曦的囚牢裏,先訴說了自己對他的種種照顧之處,然後便問他有沒有有錢的親眷或者好友,若有的話,他可以安排人去報信,請那親眷或好友送一點銀子到牢裏來使用。
周曦卻最恨黃四爺這種趁人之危敲詐勒索的貪官汙吏,見他明目張膽地來向自己索賄,更加瞧不起他,聽那些禁子都叫他“黃四爺”,便冷笑一聲說:“四爺,在下剛進這監獄門時,您確實對我照顧有加,我還以為您是縣衙差人中少見的活菩薩、大善人,沒想到您也是為了‘孔方兄’才對我如此客氣。很對不起,在下家徒四壁,也沒有富貴親友,隻有這小命一條,現在還半死不活的。您想要錢,沒有;要命的話,在下這半條命您隨時可以拿去。”
黃四爺氣得七竅生煙,抬手便抽了周曦幾個耳光,罵罵咧咧地走出囚室,吩咐幾個小禁子將周曦拖到“虎頭牢”最西側的那個房間,有一個名叫邱大虎的“斬立決”死囚關到一起,並將敷在他腿上的傷藥撕扯下來,三天內不許他吃飯喝水……
因為對周曦餘恨未消,所以當蔣刑房介紹說王興是周曦表哥時,黃四爺板著臉不做聲。王興拱手向他行禮,他也轉過身子去,鼓著腮幫子不回禮。
蔣刑房大致猜出了黃四爺冷淡王興的原因,便向後者努努嘴,示意他拿出銀子來,然後拍拍黃四爺的肩膀說:“老四,這位王員外是一位富商,從京城過來的,誠心誠意來為他表弟打點官司,你不要怠慢了他。”
在他說話的同時,王興已經從小包袱裏摸出了一個五十兩銀錠,握在手掌心裏,遞到黃四爺眼下,笑道:“四爺,這是在下孝敬您的一點心意,請勿嫌棄。”
黃四爺看到那一錠白花花的細絲白銀,眼珠子都直了,恨不得一把伸手搶過來,又聽王興說這麽一大錠銀子是給他一個人的,更是心癢難搔,可一時又不好馬上回嗔作喜,臉色紅一陣白一陣,那神色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蔣刑房知道他心裏愛煞了這錠銀子,但又生怕他和王興笑話,所以一下子不好轉圜,便笑著說:“老四,這位王員外最是慷慨仗義,你就別推辭了,將銀子收下吧,員外還有很多事要請你幫忙呢!”
黃四爺趕緊就坡下驢,將身子轉過來,滿臉堆歡地接過那錠銀子,緊緊地攥在手心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不住口地說:“員外太抬愛了!員外放心,令表弟的事包在在下手裏,絕不會讓他在牢裏受半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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