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老爺不會跟你走
顧家，夜色正濃。
自從顧叔勢力被徹底架空，良叔突發心髒病猝死，沅安市老一輩的勢力幾乎不剩半點，容琛就找了個理由接管了顧家。
他安排在顧家大院的人，將顧家看管得滴水不漏，連一個蒼蠅都飛不出去。
長達一年，顧叔的活動範圍都隻在這個院子裏，到後來中風癱瘓，基本上就隻在房間裏，由管家和護工照料。
顧思諒進入顧家，暗中是得到容琛的準許，沒有人攔下他。
時隔多年不見，管家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顧思諒，當即慌了神，上前拽著他的胳膊往門口走。
“少爺，你不能在這裏，你來這裏幹什麽啊？快點出去！”
“管家，我回來找我爸。”
顧思諒停住腳步，抬手搭在管家的肩上，“你不用擔心，我還出得去，光憑門口那些人，就是想攔我，也不一定攔得住。”
“你……你是怎麽進來的？是三少讓你來的？”管家擔心地問。
“可以這麽說吧……”
顧思諒回頭看向走廊，“我爸在房間裏？休息了沒？”
“老爺還沒休息，隻是……”
管家麵露難色，這兩年顧家的遭遇都沒有讓顧思諒知道，連半年前顧叔中風的事情都沒敢跟他說，現在顧思諒突然出現，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少爺，你還是走吧，老爺他不會願意見到你的。”
“為什麽？”
顧思諒疑惑地看著管家，見他猶豫著沒有解釋，不由得擰起眉頭，“我必須去見他。”
說完，他轉身就走，管家慌忙繞過他攔在跟前。
“少爺，你怎麽這麽不聽勸，當年老爺讓你離開沅安，就是希望你能跟這些恩怨都撇清關係，你現在回來，這不是讓白費了老爺的一番苦心嗎？”
“讓開。”
顧思諒拿開管家的手，徑直朝著房間走去。
管家實在是攔不住，隻好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房間，顧叔還在發呆，並沒有轉頭過去。
顧思諒快步走到他身邊，“爸”
顧叔眼神一震，遲遲沒有回應。
從顧思諒這個角度看去，還看不見顧叔可以別過去的臉龐，便自顧自地開口：“我前陣子跟林曉凝訂婚了，不久就要開始嚐試接管林家的部分生意，我現在有能力帶你走。”
“你放心，就算三哥追究起來，我也不怕。爸，你跟姐這兩年都受苦了，現在你們都抓緊收拾下東西，我的人就在後門等著，今晚就能去緬甸，隻要到了緬甸，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
“爸？”
顧思諒狐疑地看著顧叔，“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放不下的？你跟我說。”
“少爺”
管家歎了一口氣，“你走吧，老爺是不會跟你走的。”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這句話是顧叔親自開口，一下子就讓人聽出這聲音不對勁，像是含著口水在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你現在不跟我走，你……”
顧思諒繞到另一邊，顧叔還想再轉頭看向別處已經來不及，因著中風導致的歪嘴十分明顯，顧思諒頓時愣在原地。
半晌，他才茫然地看向管家，“這是怎麽回事？我爸他……”
“老爺半年前中風，半身癱瘓了，他特意叮囑我們不要跟你說。”
管家看他這樣，便又是歎了口氣，“少爺，老爺年紀大了，已經不想離開顧家了。”
顧叔似乎是沒臉去麵對顧思諒，就算被發現了，也不願意回頭看顧思諒一眼，隻能隱約察覺到視線久久地黏在他身上。
房內氣氛有些沉重，顧思諒放在身側的手攥成拳頭又緩緩鬆開。
他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跟我走。”
“少爺，你就別為難老爺了。”管家苦著臉懇求道，“老爺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你能過得好，三少還能準許你回來，證明他並沒有遷怒你，這是好事，你就不要……”
“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帶你們走，我不會就這樣回去。”
顧思諒低聲打斷管家的話之後，拉起顧叔的胳膊，作勢就要將他拽到後背上，卻是遭到顧叔強烈的反抗。
顧叔情緒激動起來，更是控製不住口水流出，僅剩一隻能用上力氣的手推搡著顧思諒的後背，“不要……不要……”
他不肯配合，顧思諒生怕強來還會摔倒他，這才無奈地鬆開手。
“爸，你到底想怎麽樣？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個什麽處境？就算你留下來，你以為三哥就會放過你嗎？他不會！這兩年多來，他一直在調查當年礦難的事情，良叔已經去世了，就剩下你一個人來扛起所有罪責，你這個樣子，你怎麽扛？”
顧思諒情緒略有失控，很快自己調整回來，半蹲在顧叔跟前，好聲好氣地勸道：“爸，你跟我走，好好的安享晚年，你別跟我鬧了，好嗎？”
經曆了這麽多，顧叔都沒有過現在這樣紅了眼眶，一個冷漠大半輩子的男人，在兒子捧出來的真心麵前，堅硬的心終於動搖了。
他用力攥著腿上的毛毯，視線已經模糊，淚水在飽經滄桑的眼裏打轉，整個人像是瞬間蒼老了好幾倍。
顧思諒以為有了轉機，急忙接著勸說：“爸，過去的事情我們就當沒有發生過，現在你就是我顧思諒的父親，我想要你好好活著，你能答應我嗎？”
“不……”
顧叔搖頭，“我不能跟你走。”
“為什麽啊！”顧思諒徹底崩潰，“爸，三哥已經找到當年礦難的證據，他不會放過你的，你認清現實好不好？”
“我知道。”
顧叔含含糊糊地說著：“容琛是不會放過我的，當年我做的那麽多錯事，早就該一件件地還清了……我已經老了……走不動了……也逃不掉了……”
他眼含乞求，顫顫巍巍地朝著顧思諒伸出手，被他抓在手裏了，這才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你能回來，我很高興，你媽把你教育得很好，至少你沒有恨我……思諒，爸就拜托你一件事，帶著思瑤離開，她還年輕，不能跟著我在這顧家白白耗光青春。”
“帶她走，讓她開始新生活，忘了沅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