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我不信他死了
晚上，寺廟裏格外寂靜，因著天氣變冷，連蛙鳴聲都很少聽見了。
餘媽媽哄完小寶睡覺後，走出禪房尋找餘念，找來找去，最後是在存放骨灰的閣樓裏找到她。
狹窄的通道裏，餘念蹲在地上，安靜地看著玻璃櫃裏麵，屬於小夏的骨灰盒，照片上的小夏笑得很開心，一點也不嚴肅。
餘念本來以為自己會很難過，卻沒想到在看見照片時，會自然地跟著彎起嘴角。
她能想象出來，就算到了最後那一瞬間，小夏肯定也是笑著想去安慰床邊的人。
小夏這姑娘就是這樣單純善良，一輩子過得那麽苦，到最後還是在為別人考慮。
餘念輕歎一聲，伸手撫上冰涼的玻璃，指尖仿佛能碰到照片，那個有溫度的笑容。
餘媽媽走進來的腳步放得很輕，直到蹲在餘念身邊，她都沒有察覺。
“小夏她走之前並沒有受多少苦頭，到最後一天的時候，她還在講故事給小寶聽。在那之前，林醫生有先讓我做好心理準備。”
餘媽媽停頓下來，伸手攬過餘念的肩膀，“念念，你答應我，也答應小夏，不管怎麽樣，你別忘了當初答應小夏要照顧好小寶的請求。”
“我沒有忘記。”
餘念順勢靠到餘媽媽肩膀上，“以後小寶就是我的親生女兒，等她再長大點，懂事了，我再跟她說小夏的事情。”
“嗯，你怎麽決定，我都聽你的。”
“嗯，謝謝媽。”
“傻孩子，謝我幹什麽？”
“不知道，就是很想謝謝你，很想很想。”
餘念牽過餘媽媽的手握在掌心裏，“還有，你並不是沒用的媽媽，你可能幹了，一個人帶著我走到現在，肯定很累吧？”
“說什麽累不累的，我是你的媽媽，陪著你一起走下去，走到我走不動為止，都是我願意的。”
餘媽媽和藹地笑著，“說起來，我也得好好謝謝你。”
“謝我做什麽？”
“謝謝你一直堅強勇敢。”
說著說著，餘媽媽心裏又難受起來，聲音有些澀，“你還能回到我身邊，真的很感謝，至少磨難沒有把你擊垮，你還是回來了。”
“媽，你又來了……”
餘念佯裝生氣，抬頭看向她，“小夏最見不得身邊的人哭了，你可別在她麵前掉眼淚啊。”
“我哪裏哭了？你別瞎說。”
餘媽媽抬手蹭掉眼角的淚花，“行了，我們也別三更半夜打擾小夏了，你坐了這麽久的飛機，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媽，你瞧你說的，這大半夜的，是要嚇死我啊？”
“是你自己聯想能力太好了，我這隻是勸你回去休息，沒有跟你講鬼故事的意思。”
餘媽媽一邊說一邊站起身，“我要真講鬼故事，就是跟你說這裏人這麽多，別吵到他們了。”
“媽！”
“你這膽子都快比得上老鼠的了。”
“明明是你故意的！”
“行行行，我故意的，走吧，回去休息。”
兩母女一前一後出了閣樓，跟看守的小師父道歉後，沿著台階往下走，路過空地中央的地藏菩薩時，餘念忽然停下腳步。
“怎麽了？”
“媽，我們回去老家吧，我想回去看看哥哥。”
餘媽媽愣了一下，隨即露出釋然的笑意，“好，我們回去。”
……
隔天一大早，餘念在禪房裏收拾東西，餘媽媽先去跟老師父說一聲，回來的時候，餘念已經收拾好，坐在床逗著小寶玩。
餘媽媽走過去，伸手覆上她的額頭，“你這體溫還不太對勁，一會回去診所看看醫生。”
“沒事，我背包裏還有藥，吃完應該就好了。”
餘念抱起小寶，“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後天回老家，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收拾。”
“好，走吧。”
餘媽媽還有些不放心，從袋子裏抽出外套給餘念披上，“外麵風大。”
到了山腳下，運氣很好地遇上到站的公交車，因為是工作日，車上沒有多少人，餘念領著餘媽媽一起走到車廂後麵坐下。
剛坐下沒一會，餘媽媽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拿出來看見來電是喬絮，連接聽都沒有，就直接遞給餘念。
“肯定是她知道你回來了。”
餘念笑笑，接起電話的同時，那邊響起喬絮迫不及待的聲音，“阿姨，我想跟念念說話。”
“你這一聲直接把我給叫老了。”
“念念？念念！真的是你嗎？”
“是我，不是我還能是誰？才多久沒通電話，你就不聽不出我的聲音了？”
“不是，不是……”
喬絮激動得從被窩裏坐起身，臨近產期肚子太大，行動都有些不方便，她也懶得下床，將床頭櫃上的空杯子遞給護工，示意她裝點水過來。
“那個……我聽說了……”
她猶豫著不知道能不能提起，本來曆濤也不願意跟她說，在她的逼問之下，還破天荒地凶了喬絮一頓。
當晚曆濤就打來電話道歉，並且在喬絮的威脅下，將容琛的事情說出來。
“一天見不到三少，我都不相信三少死在這裏，我必須找到他，或者一點點線索都好，我不相信一個大活人能從現場就這樣消失了。”
雖然曆濤說得振振有詞，可喬絮還是聽出他聲音裏很沒底氣，她知道，曆濤是第一個到達現場，還空著手在一堆殘骸裏翻找。
按著他的描述，整個現場慘不忍睹，四處都是沾著血的石頭，任何一種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唯獨容琛還活著並且逃離現場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曆濤自己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隻是還不願意承認罷了。
電話最後，曆濤還跟她說了一聲抱歉，他沒辦法趕上孩子出生了。
喬絮知道他心裏對容琛有愧疚，當時也沒有多說，而是表示支持，畢竟她不希望曆濤帶著沉重的壓力回來，那樣的他，肯定不會是真正的開心。
此時，電話的另一邊，另一個經曆過現場的人，保持著長久的沉默。
喬絮擔心地問：“我是不是不應該在這種時候提起？抱歉……”
“沒事，我隻是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麽。”
餘念看向窗外熟悉的景色，斂了眸底的痛楚，“我還好，你不用擔心我。”
“念念……”
喬絮真的很想出現在她身邊，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沒有人比她更能讀懂餘念每一個字的縫隙裏，那份淡淡的疼痛背後，到底是怎麽樣地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