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想進門?請先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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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山下,鬆溪城,福興客棧。
淩影端著一碗熬得濃濃的湯藥,舀起來輕輕地吹涼,一勺一勺地喂給床上兀自昏睡的雲霄,時不時地拿帕巾給她擦去從嘴角溢出的藥汁。
自從雲霄中了那鬼影一掌後,毒氣入體始終不得清除。林逍、淩影和厲舟三人輪流渡真氣給她,再加上一些草藥的調和,才沒有讓她體內的毒素進一步蔓延。饒是如此,雲霄的病情依舊不見好轉,每天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昏睡中度過的,整個人也日漸消瘦下來。
當淩影喂過了藥,正給雲霄掖好被子的時候,便聽得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且離這間房間越來越近。淩影回手正待去摸插在身後的玉簫飛雪,接著又聽到一個比腳步聲更加囂張的聲音響起
“兩位客官回來啦,有什麽吩咐……”
“沒有!別煩我!”
“……”
淩影無語地收回手,看著房間的門被人一腳踹開,心想反正也吵不醒師姐,愛踹便踹吧……隻見林逍從外麵進來,雙眼裏的怒火好似要噴出來一般;他的身後跟著一臉無奈,但同樣微有慍色的厲舟。
淩影心中微微一奇,他知道林逍雖然行事風風火火,但一向理智冷靜,能讓他如此氣急敗壞實屬罕見。厲舟平日裏更是喜怒不形於色(當然,麵對林逍的嘲諷時除外),此時也麵露慍色,不知兩人此行到底出了什麽事。
“出什麽事了?”淩影不解道。
厲舟搖搖頭“是青木世家……”
“難道青木世家也被滅門了?!”淩影因驚駭過度而瞪大了眼睛。
林逍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說道“我現在倒是巴不得他們都死絕了,不然哪來那麽多破事。芝麻綠豆大點的勢力,整個仙門多他們不多、少他們不少的,整那麽大的架勢,到底是想怎樣!”
這一通劈頭蓋臉的臭罵之後,淩影更是一頭霧水,便轉向厲舟“你來說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厲舟說道“今早我們兩人前去拜山,卻被把守山門的弟子硬攔下了不讓進去,說是餘當家的從不接見閑雜人等。我們一再強調我們有要事相求,守門的那些人卻說我們兩個是覬覦他們餘當家的美色,像借機進去騷擾;還說這樣的人每天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就見得多了……”
淩影聽了不禁愕然。
林逍在旁極度嘲諷地冷笑了一聲。
“那你們打起來了沒有?”半晌後淩影才冒了這麽一句出來,而且直勾勾地盯林逍。
厲舟會意“他沒打起來……”
還沒等淩影鬆了一口氣,厲舟又補上了令人吐血的下半句“……那還是他嗎?!”
林逍看著淩影那一副像是要吃了自己的神情,心虛地把頭別到了一旁“我可沒動手啊,是紅塵幹的……”言及至此,便見紅塵在劍鞘中狠狠地震動著以示抗議。
“後來厲舟把紫陽神宗的身份令牌拿給那幾個不識好歹的家夥看了,他們才答應幫我們傳報一聲。”林逍續道“但終究還是沒有見上麵,餘當家派了她一個弟子來和我們說——想進門,就先過關。”
“過關?”淩影一怔“什麽關?”
厲舟解釋道“餘當家座下四大弟子坐守在青玉山上的要處,想要進青木世家的大門,得先從她們那裏過。”
淩影皺眉“師姐身上的毒可拖不得這麽久。”
“當然拖不得。”林逍說道“我已經想好了——師姐身上的毒雖然詭異,但是掌門師尊一定可以救她。你們兩個,馬上帶著師姐回宗門去,這裏的事情,交給我。”
淩影驚道“你難道想孤身一人闖四個關卡?這不妥吧。要不然,我一個人護送師姐回去,你和厲舟留下。兩個人一起的話,彼此照應,勝算也可大些。”
林逍說道“你一路上還要不斷渡送真氣給師姐,還沒到昆侖山你估計就垮了。就這樣定了——你們兩個護送師姐回去,我自己去找餘韻桐。”
厲舟皺眉道“你……有把握嗎?”
“沒把握……”林逍轉了個頭,朝屋子裏的一角挑了下眉毛,“……這不是還有她在呢嗎?”
三人一起朝那個地方看去,緘口不言。
那裏放著的——是一口棺材!
林逍上前打開棺蓋,隻見裏麵躺著一個渾身黑衣、被定雲索牢牢捆住的女人,滿臉的血跡,膚色慘白。她似乎是感覺到林逍打開了棺蓋,便睜開了雙眼,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吼。
那雙眼睛,隻有一片死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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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山前的守門弟子們發現昨天那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又回來了;他的身邊,沒有跟著那個穿著火紅衣服、打起人來無比殘暴的美女,但是他今天的狀態卻更令人感到無比的驚駭。
林逍麵無表情地站在山門前,左手拿著紅塵,右手高高舉起,托著一具烏木棺材。
幾個守門弟子的眼睛瞪得有如銅鈴一般大,嘴張得看上去足夠塞得下好幾顆雞蛋。半晌後,才有人漸漸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喝問道“大膽狂徒,竟敢抬棺在此挑釁,到底是何居心!”
可憐那名弟子已經用了他認為最有威懾力的語氣說話,然而在旁人聽來依舊顯得那麽軟弱無力。
但這實在是不怨他,但凡是個正常人,此時遇到林逍這般抬棺在前的,在氣勢上難免都會低他好幾頭。
“你們昨天不是說——想上山就先過關嗎?”林逍笑道。他單手托著一具極其沉重的棺材,卻不見他流一滴汗、喘一口氣,仿佛他手上隻不過是拿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物事。
“我今天就是來闖關的,順便啊——給你們的餘當家,送一個好姐妹過來!”
守門弟子們麵麵相覷,一時之間都無法理解林逍話中的含義。便在此時,自前方山道上傳來一陣如清泉般地琴聲,緊接著一個極其甜美的女聲說道“既然這位公子想上來看看,你們這些人還攔著做甚?”
“是。”守門弟子應聲往兩旁退開,讓出了上山的道路。林逍微微一笑,抬著那具棺材大步上山,循著琴聲而去。
轉過一片小林,自山徑上一轉,便見一道清溪自山上流下,“叮叮咚咚”的流水聲甚是悅耳,而那古琴的奏鳴聲便與這清溪之聲相輔相成,讓人聽了耳目一新。
清溪之畔,坐落著一座小亭,亭子的簷邊都掛有珠簾,隱隱約約能看到亭子裏坐著兩個女子。其中一個正在那裏焚香撫琴;另外一個坐在她對麵,低頭托腮,不知在幹些什麽。
“公子既已來此,何妨進來一敘。”
果然便是方才在山腳下聽見的那個發號施令的甜美聲音。
林逍一個起落縱身躍過清溪,抬棺的手一振,那口烏木棺材橫飛出去,然後穩穩地落在了亭子邊。林逍略微整了整衣冠,掀開珠簾,走進了亭子裏。
隻見亭子裏坐著一個素衣女郎,容貌甚美。她的身邊燃著一爐檀香,玉指蔥蔥,撥弄著麵前那架古琴的琴弦。她微一抬頭,看見林逍進來,點頭輕輕一笑。
而那個坐在撫琴女郎對麵的同樣是一個美麗女子,之前看她低頭托腮的樣子,是因為她的麵前放著一副棋盤,棋盤上黑白雙子已經落得差不多了。那下棋女子對林逍的到來恍若不聞,兀自低頭沉思著她麵前的那副殘局。
林逍上前拱手施了一禮“紫陽神宗大弟子林逍,這廂有禮。”
“公子不必多禮。”撫琴女子纖指微微一撥,一個輕音收束全曲。“隻不過,公子你抬棺拜山——難道這便是紫陽神宗的為客之道嗎?”
林逍道“此事原委,三言兩語之間無法說清。還請閣下二位行個方便,讓在下前去拜見餘當家。”
撫琴女子笑道“公子想進我青木世家的大門,那便要遵守我青木世家的規矩。既然選擇闖關,那就先由我姐妹二人領教閣下高招。”
“二位成名已久,在下不敢造次。”
撫琴女子臉色微微一變“公子認得我們了?”
林逍點了點頭笑道“在下從不打無準備之仗,既然敢來,就說明已知守在這青玉山上的是誰。有道是——青木座下,琴棋書畫。二位應該便是‘琴仙’和‘棋魔’,而剩下兩位‘書癡’和‘畫狂’,想來是守在上邊了。”
那位下棋女子忽然說了一句“不愧是紫陽神宗的大弟子,果然見多識廣。”
林逍所言不錯,眼前的這兩位美女撫琴下棋,看似文文弱弱,但的確是“琴仙”文琴和“棋魔”洛思思。
林逍看了洛思思一眼,這位“棋魔”的聲音聽起來略顯沙啞,但卻極具魅惑性,讓人聽了都會不由得心神一蕩。除此之外,她說話的時候一直低頭看著她麵前的棋盤,始終都沒有抬起頭來看過林逍一眼。
文琴捧起桌上的那架瑤琴站起身來,向著林逍說道“公子既然已經認出了我們姐妹倆,那客套話自然也不必再說了,還是那句話——想要進青木世家的門,就先過我們這幾關。請指教!”
最後三個字一出口,文琴腕上輕輕運勁將整架瑤琴執起,素手輕推,琴尾朝林逍胸口直撞過來。
林逍將紅塵拿在身後,左掌送出,擋住那架瑤琴。與此同時,文琴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撥,琴音柔曼。
那縷琴音彈出來的時候,林逍頓時覺得呼吸一窒,心跳卻驟然變得緊促起來;他那擋琴的手也隨之無力了幾分,瑤琴便趁勢而入,朝他的“中庭穴”撞來。那裏是胸口處的要穴,若是一舉被封的話,那麽這場比試也就結束了。
林逍向後移步,氣息一緩,左手抓住琴尾向上翻起,然後向驚鴻一般迅速退開,整個人閃出了亭子。另一邊,文琴已然重新坐了下來,橫琴於前,一曲琴音自她那纖纖玉指之間流出,樂聲轉急,猶如鐵騎突起、萬軍奔襲。
數招之後,林逍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判斷“她的琴上附有靈力。”
念頭急轉,林逍終於出劍了。紅塵飛鞘而出,淩空化作萬千劍影,將那座亭子上上下下團團包圍。
“碧波劍牢?!”文琴驚噫了一聲。
“正是。”林逍右手結印,左手背在身後撚著一個劍訣。
文琴笑道“閣下劍術造詣如此之高,怎麽不去劍宗做弟子?”
林逍也回以一笑“我若是劍宗弟子的話,此刻用的便不是‘碧波劍牢’,而是‘幻虛劍陣’了!”
文琴不禁啞然。
縹緲城是劍宗最大的勢力,每一代掌門人都以“劍”封號。現任掌門“劍神”,曾是洞庭一帶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未央君”夏陽,如今更是名震四方的“天下第一神劍”,劍法之絕妙,舉世聞名。
“幻虛劍陣”是縹緲城的成名絕技。修行者以劍禦氣,化萬芒劍影,虛虛實實自有變化,是謂“幻虛”;可遮天蔽日,於一隅之間自成陣勢,是為“劍陣”。
當年未央君孤身一人進入魔教永夜境,以“幻虛劍陣”之勢施展“萬象包羅劍”,單劍血洗魔教一十五個堂口,四海皆驚。正因如此,“幻虛劍陣”的名頭,確實就像林逍話中之意那般——
此招若出,文琴必敗無疑!
“不錯,你若是會使‘幻虛劍陣’的話,我必敗無疑。但你終究不是劍宗弟子,光憑區區一個‘碧波劍牢’,能奈我何?!”
文琴十指連撥,瑤琴弦動,琴聲開始出現了不少變化。時而音調平緩,宛如一潭靜水,不起一絲波瀾,極舒極緩;時而又越發變得急促起來,有如銀瓶乍破,刀槍齊鳴。
文琴的琴聲中夾帶靈力,每一聲琴音的節奏都能牽帶著對方的內息和真氣運行,用來擾亂敵人心神;對方內息一旦和琴音產生共鳴,便會不知不覺地為琴音所製。
比如,琴音舒緩時,對方出招也跟著舒緩;而琴音急驟,對方出招也跟著急驟。出招的緊緩程度關乎體內真氣運行,似這般一上一下地起伏甚大,人體便會首先崩潰。
然而半晌時間過去,林逍依然穩穩地維持著“碧波劍牢”,雖未進攻,但也沒有絲毫退卻。
文琴心下大驚,這少年年紀輕輕,即便現在就有七、八重天的修為,也絕無可能在自己的“無形無意七殺弦”下硬撐那麽久。當下十指一振,琴聲錚錚大響;但緊跟著又聽到“啪、啪”數聲響起。
文琴的臉色刹那間一片蒼白。
她的指尖滲出絲絲血跡,而她麵前的那張瑤琴上,七弦已斷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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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無形無意七殺弦”已破,林逍也沒有絲毫放鬆。自交手以來,他的六分精力就一直放在文琴身邊的洛思思身上。
這個愛棋如癡的美女從一開始就對身邊發生的一切表現得漠不關心,方才林逍在與文琴相鬥,盡管近在咫尺,她依然沒有把哪怕一分注意力放到戰局上。這個“棋魔”始終凝視著她麵前的棋局,時而念念有詞,時而拈起一兩顆黑白棋子放進棋盤。
直到瑤琴弦斷、琴聲止息的那一刻,林逍看見洛思思把手伸進棋盒裏。
她拿出了一顆黑子,卻沒有像之前一樣把它放進棋局中,而是輕輕一彈,那顆棋子從她指尖激射而出,撞上了“碧波劍牢”。
那顆玉石所製的棋子在“碧波劍牢”上砸得粉碎。林逍臉色一變,緊接著又是一顆白子飛出……隻見紅塵在半空中劍身劇顫,幻化而出的劍影合而為一,收回到了鞘中。
文琴在一旁問道“敢問公子,到底是如何破了我的‘無形無意七殺弦’?”
林逍口中應答,眼光卻並未從洛思思身上移開。“雖然閣下的高招名叫‘無形無意’,但若要以琴音操控他人內息,終究還是要讓人聽見才能發揮作用。我布下‘碧波劍牢’不是為了要傷你,而是那劍牢——本身就是一層音障壁。”
文琴聽了不禁莞爾“公子不愧為紫陽門下首徒,手段果真了得。”
“不敢當。”林逍拱手行了個禮“畢竟是棋魔沒有出手,讓在下占了便宜。若是方才二位齊上,這區區‘碧波劍牢’,又怎麽能夠奏效。”
洛思思終於抬頭看了林逍一眼“公子既然是一人闖陣,那麽我們自然也是一人來攔。既然文姐姐的琴音你都能抵抗,我若單獨上陣,想必我的‘爛柯劫’也不會是你的對手。”
“這樣吧,你我二人以文比試。”洛思思一邊說著,一邊把棋盤拿起麵對林逍。那看上去黑沉沉的棋盤也不知是用何等材質做成的,竟能將那些棋子全都牢牢地吸在上麵。
棋盤上,是剛才洛思思布下的棋局。
“這是我近來所悟的‘玲瓏劫’。你隻需告訴我,如若你是白子,似這般局麵,應當如何翻盤?”
洛思思的“玲瓏劫”和她賴以成名的“爛柯劫”相似,都是在棋盤上注入深厚的念力布下一盤棋局。旁人看過以後,隻需想上那麽一兩步,便會陷入難以休止的心魔幻境之中——說透了,就是那種誘人自戕的幻術。
林逍往那棋局看了一眼,隻見那棋盤上已經沒有多少位置可以布棋了。從整體大勢上來看,黑棋已經穩操勝券,占據了大麵積優勢;但要是說白棋必輸,卻又有幾處隱隱約約感覺可以活棋。
林逍知道洛思思棋局的厲害,隻看棋局而不去想翻盤的對策,這樣才不會隨著思路的深入而被幻境吞噬。
饒是如此,隻不過是大概分清了一下黑白子之間的形勢而已,便令林逍感到頭疼不已,胸口煩悶,心中不禁大驚“這人的念力當真好強!”
“玲瓏棋局”是全局性的巧妙創作,特點在於構思的奇巧。但大抵都是利用盤征、死活、手筋、殺氣等技巧,以此波及全局,並非無跡可尋。隻需知其中大致形勢,便可找到對應的破解之法。
林逍於棋藝並不精通,但他師父——紫陽神宗宗主雲崖卻對弈棋一道有所鑽研;耳濡目染,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原理。洛思思的棋局雖妙,但意不在破局而在入局;那些深陷其中百思不得其解的,在於對每一小步過於精打細算,殊不知隻要心存大局,便可見招拆招,逆轉頹勢。
林逍看了一眼棋局,隻說了八個字
“不舍不得,破而後立。”
洛思思一怔,頓時麵露喜色“妙哉!正當如此!”
林逍微微一笑,向亭中的兩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繞過清溪,轉身抬過那具烏木棺材,沿著山徑繼續上行。
洛思思把棋局放回桌上,往“上”位的七三路處的氣眼裏填了一顆棋子,然後伸手拂去了那一角的所有白棋。
“思思?”文琴訝異道。
洛思思看著那盤局勢豁然開朗的棋局,心下暗道
是啊……若非自毀一角,焉能給白棋騰出轉圜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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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琴仙”和“棋魔”的關卡,那麽在上麵候著的,便是“書癡”和“畫狂”了。
林逍已經不知道自己上山以後過了有多久了,隻是隱隱約約聽見流水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隨著距離逐漸接近,那水聲也變得越發的大了,到後來已從陣陣細響,變成了一片轟鳴。
山徑到此消失,一座巨大的瀑布,橫在了自己的麵前。
林逍心中疑竇叢生,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路。此處的山勢已是險峻起來,那瀑布之後,斷不可能有足夠容納下一個世家大族的地方。
話是這麽說,但這一路上來,明擺著便是“自古華山一條道”,連一條小小的岔路也無處可尋,想要走錯又談何容易。
“難道說,青木世家隱在這山上的某一片結界裏?”林逍不覺有些頭大,“若真是這樣的話,那我要怎麽找?!”
那瀑布自上傾瀉而下,注入一方碧幽幽的深潭之中,此處看來便是山下各條清溪的源頭。潭邊同樣建有一座亭子,亭內無人,卻留有東西在裏麵。
林逍放下那具棺材,甩了甩舉了太久開始變得酸麻的右臂,走進了亭子裏。隻見亭中桌上擺放著一套整整齊齊的文房四寶,硯台裏的墨汁還剩淺淺的一個底,卻是用朱砂磨成的赤墨,另有一支彤管擱置在上麵。
鎮子壓著一張宣紙,上邊寫了四個大大的紅字——擅入者死!
“書癡?!”
隻見其字,卻不見其人。林逍看著那四個大字,隻覺得心頭一顫,急忙四下裏觀望起來;同時左手撚訣,右手背在身後畫了幾道符文,“天羅地網”悄然散開。
瀑布周圍一帶的精神力波動通過“天羅地網”傳回識海,林逍緩緩轉過身來,目光看向了水邊一個正在梳洗打扮的黃衫女子。
女子似是沒有察覺到林逍的到來,自顧自地用梳子梳理著自己的一頭長發。待她慢條斯理地梳理完畢後,忽然開口說道“公子遠道而來,小女子有失遠迎,還請公子在亭中稍作歇息,等我片刻。”
林逍沒料到她竟在此時發聲,猝不及防地被嚇了一跳,急忙還了一個禮道“是在下冒犯了,敢問閣下可是‘書癡’?”
“書癡?”那黃衫女子微微一笑“是‘書癡’又如何?公子可知,這世間何人當為書中一絕。”
林逍道“金陵墨染書院院長,‘書聖’言肅卿。”
念及此處,林逍突然間想到了什麽。他伸手拿開鎮子,將那張寫著紅字的宣紙揭了起來,一時間臉色驚變——隻見那張青石板桌上同樣刻著“擅入者死”四個大字,深入寸許。
宣紙未破,筆上的勁力卻已透過紙張刻進了下麵的桌子!這手功夫,莫非是……
“入木三分指!”林逍驚道“你是……”
黃衫女子站起身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林逍,似笑非笑。
“我便是言肅卿的女兒——言夢芸。”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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