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逃殺
1
事情再次陷入了僵局。
一方麵,沒人知道當年唯一幸存的那個無名小卒在離開這個密室之後帶著殘圖逃往了何方;另一方麵,即使找到了當初那個人的行蹤,但是都已經過去了這麽長時間了,難保那張殘圖的去向不會再發生其他的改變。
林逍無奈地搖搖頭笑道“這都是什麽破事啊,還真是難搞!”
葉心冷冷地看著他“看來我還得繼續忍你這個神經病一段時間啊……”
林逍玩味地回視著葉心那張如同鋪上了一層寒霜的俏臉,摸了摸下巴,故意拿出那裝有殘圖的乾坤袋來在她麵前來回晃悠“那你也可以考慮直接殺了我這個神經病,然後把圖帶走啊。”
葉心現在已經知道林逍在那乾坤袋上設下了一道“並蒂符”,人在符在,一損俱損,如果他出現性命之虞,就會觸發符籙,乾坤袋自會將那半張殘圖毀去。想來他是算定了自己想得到殘圖就絕對不會對他動手,所以才故意用這種話來刺激她。
“你這是在變相地威脅我嗎?”
“你既然想要殘圖,而那張殘圖就在我手上,又和我的性命相掛鉤,那你不就應該保我性命嗎?若是我真有了那麽一點點兒閃失——那保不齊就是一屍兩命啊!”林逍此時滿臉都充斥著他慣有的那種欠揍的狡黠感。
饒是冰冷如葉心,此時也不由得感到一陣氣結,心頭處一股火氣直往上衝,揮起一掌便切向林逍的脖頸“你……!”
葉心這掌上並未附加什麽力道,林逍輕輕抬手便格擋住了,還不忘朝她做了個鬼臉“我什麽我,現在講價的籌碼就是在我手上,請問你是能奈我何啊?!”語畢,轉身便跑出密室,沿著原通道直上,向著外邊正廳的方向而去。
葉心恨恨地放下了作勢欲打的手,緊跟在林逍的身後離開了密室。在快要走到密道洞口的時候,忽然感覺眼前一黑,一個身影擋住了洞口處從外麵照進來的亮光——卻是林逍又原路返回了;隻見他二話不說衝上前來,一把捂住葉心的嘴巴,順勢一推,直接將她整個人按在了密道的牆壁上。
林逍將葉心按在牆上之後,身子緊貼在她的胸前,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被拉得極近,氣氛頓時變得曖昧起來。
葉心被林逍這一按按得頭腦一片空白,待得稍微反應過來時,心頭的怒火便漸漸燃起。林逍按在她身上的手隻是虛按著,並沒有用力,葉心其實很容易就能掙脫,但她心想著這小賊竟敢如此輕薄自己,便出手扳住了他按在自己身上的手,隻要勁力一到,林逍的臂骨必然斷成兩截。
還未等葉心發力,林逍忽然飛快地騰出了另一隻手,隨著一陣響亮的破空之聲響起,又聽得“啪”的一聲,林逍五指收攏手掌一合,一枝羽箭便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事發突然,得虧是林逍反應夠快,那枝羽箭被他握在手中,尾羽還在慣性的作用下不斷地震顫,似乎還想掙紮著繼續前進,那箭尖距離林逍的麵龐隻有寸許之遙。
如若林逍方才反應再慢半拍,不難想象——這枝羽箭勢必會直接洞穿他的腦袋!
跟著反應過來的是葉心,她的手原本扳在林逍的一條手臂上,便順勢抓住他的肩膀向下一壓,兩人一起蹲伏在密道的階梯上。
葉心寒聲問道“看清楚是什麽人了嗎?”
林逍搖搖頭“沒有。對方埋伏在外,而且不止一人。若不是我出去時留了個心眼用‘天羅地網’探測了一下,現在隻怕是要著了人家的道了。”
葉心看了看林逍手裏緊握的羽箭,說道“此人射出的箭方位極準,勁道也強,絲毫不因周遭環境昏暗而出現偏差。該不會是……”
“絕無可能!”林逍知道葉心想說的人是誰,但是殷陽秋的確是被一刀斷喉,死得不能再死了,而且這是三個人共同目睹的事實,所以這一箭絕對不可能是他射出來的。
林逍深吸一口氣,真氣自然而起,將內力運至手腕處,暗施巧勁,揮手將那枝羽箭以“甩手箭”的暗器手法按原路拋投而出。
那羽箭剛一脫手,便聽得撕風之聲再起,自正廳廊廡外圍處又是一箭射來。兩枝羽箭在半空中準確地碰在了一起,箭頭擦起道道火花,然後同時被對方整齊地從中剖成了兩半。
“就是現在——快走!”雙箭相交的那一瞬間,林逍和葉心同時起身衝出密道追蹤階梯,縱深躍起翻身進入正廳裏頭,利用廊廡的簷邊擋住了外圍弓箭手的視線。
林逍在一處柱子後站定,將自己整個人完全隱入黑暗之中,朗聲問道“閣下箭術超群,想來也是一代名家。既然來了,又何必像宵小一般躲躲藏藏,可否光明正大地現身一見!”他說話的聲音以真氣貫通,遠遠傳出,在廊廡間四處回響著。
話音未落,四下裏火光大起,卻是一群人同時點亮了火把與燈籠,將這整個府邸照得有如白晝一般明亮。林逍和葉心見狀,俱是心下一沉“不好,被包圍了!”
燈火亮起的同時,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響起,傳入林逍耳中“林少俠,老夫譚鬆,這廂有禮!”
林逍長出了口氣,拔出紅塵劍持在手中,從柱子後邊走出,望向了說話人的方向。
在四下裏燈火的照明下,隻見一個身穿錦衣華服的老者站在正廳外的院落裏,看上去約莫有五十來歲,滿麵紅光,顎下一叢長長的胡須飄在胸前,精神矍鑠,左手“嗆啷啷”地玩轉著兩枚鵝蛋大小的鐵膽。
這幅模樣,看上去哪裏像一個成天安逸度日的富商,反倒更像是一個行走江湖的老宗師——此人正是譚蕊的父親,也是澶州城第一大戶譚家的家主,譚鬆。
林逍心裏隱隱約約已經猜到譚鬆為何帶人包圍了這裏,又叫人伏殺自己和葉心,但他還是表現出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問道“譚老爺說笑了,在下不敢當。不知譚老爺讓人包圍此處,又派人於此伏殺在下,究竟是為何?”
譚鬆冷笑道“林少俠,你救了我女兒,本來我應該對你以禮相待。但你先闖我家倉儲重地,又綁架我女兒來此,更將老夫設在此處的看守盡數殺死,這筆賬,咱們又如何來清算!”
林逍說道“譚老爺稍安勿躁,且聽在下一言。在下受師門之命調查一件重案,其重要線索便在這間院落之內,正因此處是貴府的倉儲重地,擔心您老會有諸多推諉,會耽誤調查,因此才自作主張擅闖此地;令愛是被我帶來幫忙指路的,也算不上什麽綁架;至於此處看守的人命……”
說到這裏,林逍頓了頓止住了話頭,然後回頭朝葉心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敢說出我試試!”葉心的聲音通過“傳音入密”的方式傳入林逍耳中,盡管在逼音成線的情況下說話聲音會顯得有些空靈飄渺,但林逍還是可以想象葉心說這話時那種冷冰冰和惡狠狠的表情。
林逍忍著笑意,以同樣的方式回應道“我要是不供出你,我可就完了!”
“殘圖是被我神教中人帶走的,你若是想找到殘圖的下落,隻能由我來提供相關的線索。”葉心冷冷地說道,“在這種情況下,你必須保我!”
“你這是在逼我賭博啊……”
“那老頭耐心有限……你要沒時間了!”
林逍回頭看向麵色陰沉的譚鬆,拱手躬身向他長施了一禮,說道“抱歉,譚老爺,關於此間的人命,在下也不知情。但在下以師門名譽擔保,絕不是我所為……”
“夠了!”譚鬆怒喝道,“姓林的小子,老夫活了那麽大歲數,什麽樣的把戲沒見過。你肯定就是和羅振羽那幫賊子是一夥的,他們在城外劫走蕊兒,讓你假裝殺掉幾個人救下蕊兒來獲取我們的信任,暗地裏卻想將我譚家的財富給一鍋端了!我可告訴你,今日你若不供出同夥,休想活著離開這裏!”
這一番話顛三倒四的毫無道理,直說得林逍氣往上衝,不由得反笑起來“譚老爺,在下跟您說句不客氣的話,我若是真的要打你這些財產的主意,何至於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莫非你當真覺得,請幾個小有名氣的武師,便能攔住我不成?!”
譚鬆老臉一紅,咬牙道“你這小賊果真是逞凶鬥惡之輩,今日若是真讓你逃脫了,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
林逍臉色一沉“譚鬆,我念你年長身為前輩才敬你一尺,你可莫要腆著個老臉蹬鼻子上臉!好好想清楚了——當真要對我動手嗎?!”
譚鬆不作回答,直接把手一揮“給我拿下!”
譚府眾家衛一擁而上,手持著刀槍棍棒一起向林逍身上招呼。林逍望著衝上來的眾人,不慌不忙地原地站定,紅塵劍上劍氣縈繞流轉,隨時準備一劍殺出。
但雙方都還沒有正式動手,忽然不知從什麽地方丟出了幾顆彈珠也似的東西,砸落在地上,登時炸起了一團黑乎乎的煙霧,一下子將整個浩然軒的正廳裹入其中。
林逍被葉心趁亂拉到一處屏風後,那黑色的煙霧嗆得他眼淚直流,連連咳嗽,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那……那是……什麽鬼啊?”
“墨膽。”葉心說道,“這是暗香專門用來逃離戰場或者掩人耳目時所用的暗器。趁他們現在亂成一團,我們趕緊離開,莫要再作糾纏。”兩人摸著黑彎腰從後繞出正廳,翻牆從後院逃離。
待得墨膽所爆發的煙霧散盡後,兩人早已逃得無影無蹤了。
譚鬆氣得將手裏的鐵膽往地上重重一砸,手勁之大直接在地麵上砸出了兩個坑來,然後怒不可遏地大吼道“給我找!就算把整座澶州城都翻過來,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小子給我找出來!”
2
澶州城,永安局茶坊。
“誒,哥幾個,聽說了嗎?最近咱澶州城,出大事了!”
“這位哥可真是說笑了,你瞧這近幾日鬧得滿城風雨,雞飛狗跳的,隻消眼睛不瞎、耳朵不聾,能不聽說這件事嗎?!”
“你們說,真的有人……敢惹譚家啊?這膽子也忒肥了點吧!”
“可不是!這懸賞追殺令貼得到處都是,滿大街也遍布了譚家的眼線和殺手,這得是有多大的仇才能讓譚家這般大動幹戈。”
“是啊,而且我看那懸賞圖上畫的,還是一對少年男女呢。瞧著年紀輕輕的,本事倒是不小,居然能把譚家鬧成這般緊張兮兮的樣子。”
“要我說,這譚鬆也不是什麽善茬子。似他這般人,早晚有人會尋他晦氣的,我隻是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可是譚家勢頭正盛的時候啊。”
“噓~兄台慎言,當心隔牆有耳……”
……………
澶州城的市井百姓們三五成群地圍坐在茶坊裏,一邊喝著茶,一邊講著近來澶州城的大事件——大都是關於譚家此次發起的懸賞事件;說話的同時,還不忘偷偷把目光投向茶坊附近那幾個麵色陰沉、行蹤詭秘的人身上。
那些人,正是譚家的眼線。
百姓們看著他們,是擔心自己談話的內容被他們聽到,禍從口出,萬一有哪句話說得不恰當被聽見可就麻煩了。譚家的勢力在澶州城內可謂是一手遮天,真要引來譚家人的報複,怕是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但除了這些心虛的百姓,茶坊裏還有另外兩個人,也常常將目光鎖定在他們身上。這兩人是一對少年男女,身上穿著簡陋樸素的粗布衣裳,看起來就像是兩個貧窮人家的孩子。但盡管兩個人臉上都沾染了不少塵土,也難掩那少年眼中的活力與少女麵上的冷豔。
那些百姓絕對想不到,他們談話裏的那兩個“”了不得”的主角,此時就坐在他們身後。
林逍正好背對著那群人而坐,盡管那群人故意放低了聲音說話,以他將近七重天的修為,還是將那些語句一字不落地捕捉入耳。
他端起麵前的茶盞輕輕吹了吹滾燙的茶水,想想方才幾個人說的話,不由得冷笑道“看來這譚鬆這老家夥在澶州城裏也不怎麽受歡迎嘛,百姓們都盼著他出事,這是有多不招人待見啊。”
葉心輕輕搖晃著手裏的茶盞,看著黃澄澄的茶湯在盞中微微打轉“你以為,譚鬆那老匹夫是做的哪方麵的生意。”
“怎麽說?”
“他居然能聘請到消失已久的殷陽秋,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而且如果他真的隻是一個普通富商的話,就算他有再多的財富,又憑什麽讓堂堂歸元山莊的‘箭無虛發’來給他看家護院!”
林逍沉吟片刻,說道“這麽說起來確實是有些古怪。難不成他做的那些生意,還和那些江湖人有關係?”
葉心抿了一口茶,冷然道“譚家擁有的是澶州城最大的商號,而且不止一家,他做的每一樣生意都可能是價值連城,比如道上人最經常說的‘紅貨’。所以為了保他的那些財產的安全,譚鬆還派手下的心腹之人創辦了飛龍鏢局,專門為他們押鏢,而且他所雇傭的那些鏢師,都是江湖上流竄的那些亡命之徒。”
林逍皺起眉頭“鏢師除了走鏢之外,必要時還需要協助地方官府作為武力軍守護一方太平。譚鬆卻專門雇傭這幫無法無天之徒做鏢師,可想而知他們閑下來時,會對百姓做出什麽事情。”
葉心續道“除此之外,譚鬆早年一起幫他做生意的門徒棄商從武,在這裏開了兩家武館。這兩個人與譚鬆至今尚有緊密聯係,武館裏培養的估計都是譚家的打手。另外譚鬆在澶州城府衙內也有很硬的關係,因此無論譚鬆手下那些鏢師還是武師在城裏鬧出了什麽事,他都可以依靠官府的關係擺平。”
林逍之前並未像葉心一般做過提前了解,此時聽了不免火冒三丈“敢情這就是一方禍害啊!”語畢又恨恨地說道“我還道這兩天怎麽就這麽巧趕上了戒嚴期,城衛軍突然就這般嚴防死守,還執行了宵禁——原來是那老賊在利用官府的關係搞鬼!”
葉心把目光從茶盞上重新投向茶坊外的那幾個人“這兩天我仔細觀察過那幾個一直追蹤我們的眼線,大多數都是修練‘橫練功夫’的,其中有幾個還有內功基礎;這些都是明麵上的,還有幾個在暗地裏盯著但是我感知不到他們具體行蹤的,估計就是像我們一樣的修行者。”
林逍伸出手指在茶湯裏攪了攪,看得葉心一陣眉頭緊蹙。他用手指沾上茶水之後,在桌子上胡亂比劃了幾下,說道“現在白天有這幫尾巴像牛皮糖似的到處跟著,日落後又有城防軍緊守城門,我們再這麽躲下去不是辦法……”
“你這小賊平日裏鬼主意不是最多的嗎?事到如今,你想怎麽做?”葉心問道。
林逍轉過頭去瞥了一眼茶坊外那幾個徘徊著的虎視眈眈的人,回頭對著葉心淡然一笑,將那茶盞蓋子用力一扣,說道“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主動出擊!”
“坐以待斃?”葉心冷冷地重複了一遍。
林逍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冰冷的肅殺氣息,習慣性地把身子向後仰了仰“我隻是打個比方,你別激動……”
葉心冷笑著打斷了林逍的話頭“我倒想好好看看——我即便是當街在那站著,又有哪個鼠輩,能夠把我的命拿走!”
3
澶州城外,烏山,黑鬆林。
“跟在身後的幾位兄弟,可以現身了吧,難道還要我請你們出來不成。”
林逍和葉心一起在林間站定,森然朗聲道。他內功深厚,中氣十足,聲音遠遠地傳出,在林間四下裏回響著。
出了茶坊之後,林逍和葉心便換回了原來的裝束,大搖大擺地走到了街上,徑直向城北而去,直接便出了城門。這是他們兩個這幾天來第一次主動暴露出自己的行蹤,立刻便吸引了城中那些眼線的目光,一路尾隨他們至此。
林逍二人此般毫無掩飾地暴露行蹤,看上去倒像是有恃無恐一般,仿佛有人會來接應他們似的,根本就不怕被人跟蹤。因此跟蹤的人反倒是顯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反被二人發現了蹤跡。及至林逍一語點破他們跟蹤的跡象,這才明白兩人這回是要主動出擊了。
林逍話音一落,身後的樹上便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像是有人在撥動枝椏,隨即一聲急促的弓弦繃響,破空之聲大作,一枝羽箭迅疾無比地從樹梢枝椏間飛出,正對著他的後腦勺處射來。
寒芒閃動,葉心身法輕靈,早已以一腳為軸原地迅速轉身;手起處,絕情刃瞬間出鞘,刃口向上,刀鋒正好對上了羽箭的來路,“嚓”的一聲輕響,已將那枝羽箭從中剖作兩半。
葉心的手微微一顫,那羽箭上帶著一股極強的勁力,通過箭體傳遞到絕情刃上,竟讓她握刀的手感到一絲酸軟。她麵上雖然不動聲色,心中卻暗自驚異,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個已經死在自己刀下的“箭無虛發”殷陽秋。
誰知她剛有這個念頭,便見得那樹冠上枝椏猛地一晃,一個高大的男子身影從樹上跳了下來。
這人的打扮極是詭異,身上穿著的竟是一件死人下葬時的殮服,上邊還貼著黃紙紅字繪就的幾張符籙。他的背上背著一筒弓箭,手裏拿著一張硬弓,手背處青筋暴起,呈現著黑色的紋理。盡管此人披頭散發,慘白的臉上又沾滿了淋漓的血液,雙眼中由隻有一片死白,但還是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撕裂性的巨大傷口,看起來已經被人一刀斷喉,照道理絕無可能活得成。
可這個人現在就站在葉心麵前,一雙死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那麵容無比的熟悉——正是之前在無垢家族府邸內被葉心斬殺的殷陽秋!
林逍此時已然轉過身來,自然也看見了殷陽秋這副如同索命厲鬼般的樣子。一個已死之人忽然出現在麵前,本該是件極為恐怖的事情,但這種場景林逍已經見識過一次了——說實在話,殷陽秋現在的模樣,還不如當初燎原世家“迷羅幻境”裏的餘梓櫻來得有威脅性。
“連壽衣都穿上了,怎麽還舍不得安心躺下好好做個死人!”林逍冷笑著,將紅塵劍連劍帶鞘拿在手裏來回轉動起來,“不過讓我挺意外的是,譚鬆那條老狗的座下除了有一個‘箭無虛發’,居然還有一個傀儡師啊。”
葉心手舉絕情刃封在自己胸前,直指殷陽秋上身三路,隻要他一有異動,她便會第一時間先起一刀封住他的箭勢,再一刀砍下他的首級。如此一來,即便殷陽秋被那傀儡師煉成了再凶殘的凶屍惡鬼,沒有了頭顱與手臂,也無法再興起什麽風浪。
四周傳來一陣躁動的聲音,四周的樹冠忽然劇烈地顫動起來,一大群之前隱藏在樹上的人此時此刻一起現出身來,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架機括連弩,居高臨下地對著林逍和葉心。這種情況下若是萬箭齊發,林逍二人速度再快,也將是無所遁形。
殷陽秋的身後響起了一陣拍手鼓掌的聲音,隻見一個長相陰柔的中年男子從他身後轉出,他身後還跟著一群持刀仗劍的人物,這些人迅速地擺開陣勢,擴散站位,將林逍二人圍在中心。
“兩位少俠果真了得,在下佩服。”那傀儡師陰陽怪氣地說道,“但是兩位就算功夫再好,又如何前擋殷先生,後擋這層層包圍呢?”
林逍森然一笑“你們還真看得起我們!”
“兩位還是好好配合,隨我一同到譚老爺麵前走一趟吧。否則我若是一聲令下,萬箭齊發,兩位這一身的好本事,可就得撂在這兒了。”
林逍冷然道“就憑這些歪瓜裂棗和酒囊飯袋,也妄想留下我們?試問你們能比得上奚萬裏的屍傀大陣幾分?!”語畢,舉劍的手直指向天,紅塵劍從劍鞘中激射而出,真飛向半空中,化作一道耀眼的赤色劍芒。
那傀儡師臉色驟變“快放箭!”
樹上埋伏的眾人應聲一起扳下連弩的機括,林間上空頓時被一片黑壓壓的陰影籠罩,千百根弩箭如飛蝗般疾射向下,直衝林逍與葉心二人。這波箭勢之大,已足以將兩人射成血肉模糊的一團。
林逍早已用右手結好了一個劍印,左手背在身後撚了個劍訣。飛鞘而出的紅塵淩空化作萬千劍影,將林逍和葉心籠罩在劍影之中。
傀儡師眉頭緊皺,驚噫道“這小子果然不簡單,居然會使‘碧波劍牢’!”
碧波劍牢,當日在青玉山“琴仙”所設的關卡下,都能夠順利擋下文琴的“無形無意七殺弦”,更遑論這區區一波飛射的弩箭。
紅塵紛飛的劍影所組織而成的劍牢,將那些射來的弩箭盡數擊落,有一些甚至倒飛或者反彈回去,反將那些放箭的人射了好幾個下來,連包圍圈周邊的人也傷著了不少。
那傀儡師陰沉著臉揮手打落一枝朝自己射來的弩箭,正打算進行下一步動作,忽然見得那劍牢打開了一個缺口,一道倩影從紅塵的劍影之中飛竄而出,寒光閃閃,帶過了一陣凜冽的刀風。
下一刻,葉心的刀刃已從殷陽秋的脖頸上悄然抹過。這招“道心魔生”在出招的勁道上已臻佳境,在飄忽的虛影中打出強勁的真實傷害,殷陽秋脖頸上的傷口頓時被擴大了兩倍,頭顱直接在刀鋒的帶動下離開了原來的位置,在慣性的作用下飛出去後砸落在地上,又“咕嚕嚕”地滾了老遠,最後不知道滾到哪裏去了。
殷陽秋的無頭屍身“撲”的一聲跪倒在地,就像是戰敗後臣服的俘虜。
葉心順勢而上,將絕情刃架在了那個傀儡師的脖頸上,語氣冰冷地說道“若是不想和這姓殷的同一個下場,就讓你的人退走!”
那傀儡師表情陰鷙無比,任憑葉心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歪著頭看著她冷笑道“我生平最討厭別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葉心臉上的寒意又盛了幾分,絕情刃刺破脖頸上的肌膚,滲出血來“那可由不得你!”
傀儡師看上去依舊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陰仄仄地獰笑道“姑娘,我覺得你是不是忘了件什麽重要事情了……”與此同時,劍牢中的林逍感覺心髒似乎漏跳了一拍,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我可是一個傀儡師啊!”
林逍驀地反應過來,急忙大喊道“葉心快退!”同時揮手撤去劍印,那漫天紛飛的劍影帶起一陣迅烈的劍風將樹上持弩的人掃下了大半,長劍在半空中合而為一,靈劍本體落入林逍手中,攜帶著狂暴的劍氣向那傀儡師衝去。
然而已經晚了一步,在林逍撤去劍印的前一刻,傀儡師竟主動引頸在絕情刃的刀刃上一抹,一時間血如泉湧,大量溢出的鮮血瞬間將他整個人包裹了起來,變成了一個血人。
葉心大吃一驚,還未等她完全反應過來,那個血人便變成了一個和傀儡師等高的紅色紙人,緊緊地纏住了葉心持刀的那隻手臂。緊接著,傀儡師的真身出現在了她身後,一張符籙混合著一股真氣催動的陰寒之力,直接打在了她的後心上。
刹那間,葉心隻覺得渾身上下如墮冰窖,四肢百骸遍布著一陣說不出的陰冷,刺骨的感覺刺激著周身經脈,凍得她麵如金紙,頓時眼前發黑,喉口一甜,一大口鮮血直噴出來,在林逍的驚呼聲與傀儡師的獰笑聲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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