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塵使者(一)
沉璟掉入冰冷的護城河中,隨即往上一撲騰,剛露出一個腦袋,就看見那個老婦人的手已經扼住了花墨漓的喉嚨。
沉璟驚呼一聲,就立刻遊到岸邊,他知道自己肯定打不過那個老婦人,但他寧可用命去搏一搏,也不能讓世子有任何閃失!
誰知,沉璟前麵的水中,突然冒出一個濕漉漉的大腦袋,頭發亂蓬蓬地散在臉上,把沉璟嚇了一跳。這個東西活像一個發黴的大洋芋,冒著黑絲,讓人說不出的惡心。
沉璟著急去救花墨漓,就想也沒想地推出一掌,想把這個東西拍扁,誰知又從水中伸出兩隻黑漆漆的爪子,一下扣住了沉璟的手,另一隻捂住了沉璟的嘴。
沉璟想大叫,可是嘴被捂得死死的,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沉璟的雙手被扣住,他就伸出兩腿用力去踢這個怪物,可是這個怪物竟然也用兩條腿盤住了沉璟的腿,還有一絲呼吸打在了沉璟的脖頸上,沉璟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對方是個人。
沉璟不再反抗,因為任何反抗都是徒勞無功的。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沉璟已經有了些生無可戀的感覺。
他轉頭看向河岸上,隻見那個老婦人依舊扼住花墨漓的喉嚨,她低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花墨漓咳嗽了幾聲,為難地發出幾聲不似人類發出的聲音,又用手指了指這個老婦人緊緊扼住自己喉嚨的手。
老婦人隨即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花墨漓的頭顱,然後鬆開了這一隻手。
花墨漓無奈地閉了閉眼,本來想著能讓這個老婦人鬆一鬆扼住自己喉嚨的手,自己可以趁機逃脫。誰知,這個老婦人如同鷹爪一般的手掌覆在自己頭上的感覺,可比扼住喉嚨還要恐怖很多。
花墨漓咳嗽了幾聲,故意喘息著問道“前輩可知道玄天齊,他是我師傅,這個天絲輕羽就是他送給我的。”
老婦人陰惻惻地仔細打量了花墨漓一番,覺得他沒有撒謊,於是冷笑道“沒聽說過!”
緊接著,老婦人又問道“為什麽要騙他們你是百裏昊天的後人?你有什麽目的?那塊假玉佩是怎麽回事?”
老婦人的話說得非常緩慢,但一字一句都像尖刀懸於花墨漓的頭頂,似乎回答得不讓她老人家滿意,就隻能腦袋開花了。
花墨漓急忙正色道“前輩,冤枉啊!我可從來沒有說過我是百裏昊天的後人。那天,我隻是碰巧把那塊拾得的玉佩拋出去,以為這玉佩好歹是值錢的東西,那群歹人要是看上這塊玉佩,我就可以保住性命。
誰知道,他們個個都說我是什麽百裏昊天的後人,還對我窮追不舍的。我哪裏知道這百裏昊天是什麽人?不過一聽這名字就知道這個人活不長。畢竟,昊天,天豈能容他?”
老婦人喃喃地重複著“歹人?活不長?天豈能容他?”老婦人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
花墨漓本來正在心裏向百裏昊天默默道歉“我隻是為了保命,前輩勿怪!”可是一聽見這老婦人如同僵屍磨牙一般的“咯咯”笑聲,花墨漓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老婦人又接著問道“拾得的玉佩?在哪裏拾得的?”
花墨漓急忙回答道“在寧沁城,有位姓秦的老爺給閨女比武招親。有一個個子清瘦的少年打贏了擂台,卻不肯娶那秦老爺的閨女,就把這玉佩抵押給了秦老爺,說第二日再戰。
第二日,那個清瘦少年卻沒有如約前來。秦老爺是富甲一方的有錢老爺,氣的不行,哪裏肯要這帶著侮辱性質的玉佩,就悄悄地扔了,正好被我拾得了。”
老婦人似乎對這些才子佳人、比武招親的話本格外喜歡,不禁聽得有些入迷,沉思良久,才又問道“你們鬼鬼祟祟地在這裏轉悠,到底想幹什麽?還有,上次你悄悄潛入地下城,到底要做什麽?”
花墨漓立刻感覺自己的頭突突的疼起來,本來以為這個老婦人年紀大了,被自己東西南北地亂侃一通,應該已經被繞暈了。誰知,她又十分精準地回歸到了正題上。
花墨漓在心裏哀歎一聲,心想“這個問題太致命了!稍有不慎,我這顆腦袋就要開花了。
我總不能胡謅說‘我上次是來來觀音廟燒香,逛著逛著就逛到了地下城。’
我也不能胡編說‘我和我的兄弟,今天隻是想來這護城河,找個清淨的地方遊遊冬泳,所以才在這裏徘徊了幾圈。’
……”
正在花墨漓胡思亂想的時候,遠處走過來一個黑衣人,衝著這個老婦人一躬身行禮,畢恭畢敬地說道“殘塵使者,煞血使者說這小子十分狡猾,好不容易逮到他,千萬不要和他說話,不然就會被他的花言巧語欺騙了,這小子就是要撈機會偷溜走,不如……”
誰知,這黑衣人話還沒說完,眼前這個被稱作殘塵使者的老婦人,突然不耐煩地說了句“話多!”隨即伸出手,覆在了他的頭頂上一用力。
一瞬間,這個黑衣人還來不及發出叫喊聲,他的腦袋就開了花,崩裂出一堆紅的、黃的、白的混雜事物,濺了花墨漓一前襟。隨即,黑衣人的屍體就頹然倒地,重重地砸到了花墨漓的腳背上。
剛才,就在這個老婦人伸手去覆那個黑衣人的腦袋時,花墨漓心裏就一緊,他當機立斷立刻移動身形,想擺脫老婦人那恐怖的鬼爪。
誰知道,這個老婦人老奸巨猾得很!雖然看上去正全神貫注地對付那個讓她不耐煩的黑衣人,但是她覆在花墨漓頭頂的手掌卻沒有一絲鬆懈。
就在花墨漓移動身形的一刹那,老婦人的手掌跟著他的頭移動了起來。
老婦人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她幹癟著那沒牙的嘴巴,發出一聲“咯咯嘰嘰”的冷笑,嘴角抽動著,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僵屍惡鬼一般,凶狠狠地說了一句“找死!”
說著,就用另一隻手來抓花墨漓的頭顱,似乎想用兩隻鬼爪一起捏爆花墨漓的腦袋。
花墨漓閉上了眼睛,心想“完了!這回是真的要死了!可憐我那老父老母,終日祈盼我能帶回一個世子妃給他們看看,哎……”
誰知,那老婦人伸過來的手不經意間劃落了花墨漓束發的發帶。一陣清風徐來,花墨漓如同瀑布一般的黑發飄揚起來,發絲纏繞在老婦人的指尖,帶來一種極其熟悉的柔軟觸感。
老婦人竟然收回了那隻依舊沾染著鮮血和腦漿的手,另一隻覆蓋在花墨漓頭頂的手也漸漸從陰森恐怖的覆蓋,漸漸變成了溫柔的輕撫。
老婦人熱淚盈眶,衝著花墨漓輕輕一笑,柔聲喊了一句“殘塵!睜開眼睛看看娘親,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