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通氣

  眾人聽聞此言，也眼巴巴地看著黃子軒。黃子軒笑了笑：“看情況吧，好的話，也可以意思一下。不過公司還沒有相關先例，實在不行，我私人掏腰包。”


  眾人剛要歡呼，張曉曉搶先說道：“那算了，還能讓領導掏腰包呢！”


  她可不傻，黃子軒的錢將來可能是她的呢，肥水哪裏能留外人田！


  郭飛解圍道：“我們來幫忙是應該的，咱們的年終獎不都是看項目上的效益。要不這樣，這次成功了，我請大家吃飯！”


  湯晶晶也過來補刀：“還等什麽呀，馬上就到吃中飯的時間了。”


  郭飛笑道：“行，今天中午就請。”


  中餐就在項目不遠處的一個小飯館吃的，項目上的楊總和白明宇裝腔作勢沒有來，借口說自己太忙了，抽不出時間，其實也就是領導來了做做樣子。所以，吃飯的也就總部的幾個人。


  今天也難得人能到齊了，可能是最近區域公司的事情，讓大家都迫切想靠近領導，表現都很賣力。張彩霞靠著張曉曉坐著，宋寅和夏曉冬坐在一起。


  淮清人酒文化氛圍濃厚，所以很講究桌席番位。黃子軒坐主位，兩邊各坐著雷雨和郭飛，右手邊依次坐著湯晶晶和張彩霞，左手邊是宋寅和夏曉冬。


  張曉曉最愛坐的是上菜口，因為這個地方番位最低，不用怕做錯地方導致尷尬。其次，這個地方是上菜的地方，可以吃最熱乎的第一口。


  席間，大家聊的都是明天開盤的事情。正如之前黃子軒開會的時候說的那樣，一旦開盤成功，會對整個項目產生至關重要的影響。像新京集團這樣高周轉的企業，一個項目的銷售周期大概隻有一年多，這麽短的時間，完全可以依靠一次成功的開盤來維持熱度。


  “我和白明宇去了一趟天津，感覺這個人工作積極性也還是可以的，不是我想象的那樣渾渾噩噩的。”郭飛說道。


  “跟領導在一起，再敢不上心，那也真是夠混的。”雷雨說道。


  專心於吃的張曉曉，抽空表達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白明宇這個人迎來送往的本事是有的，尤其是伺候領導人，揣測領導人心思這一塊還是不錯的。”


  黃子軒：“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人沒什麽真本事？”


  張曉曉搖搖頭：“迎來送往和揣測領導人心思這本事可不是誰都有的，這才是真本事好吧！上兩天我在項目上，他嘴巴特別會說，把我哄得可開心。”


  黃子軒不屑地笑笑。郭飛說道：“會做的不如會說的，還真是，我就特羨慕這些能把死人說活的本事。”


  張曉曉：“郭總，你自己就在珠瑪朗峰頂端，還需要仰望誰？”


  郭飛：“別瞎說，我可是務實的人。唉，張曉曉，那既然你說白明宇善於服務領導，你呢，最近營銷方麵的才能爆發，我看你倆是錯位了，不如你倆換換行不行？”


  張曉曉：“啊？那不行，開發區項目一般人待不了，各路牛鬼蛇神都有，我道行太淺，降不住。”


  雷雨也跟在後麵起哄：“你以為這個位置是誰都能待得了的嗎？你別看白明宇級別不比你高多少，但是收入比你高好幾倍！”


  張曉曉詫異地問：“為什麽？不都是按照級別拿工資的嗎？”


  雷雨搖搖頭：“按級別拿的是基本工資，他負責營銷，還有提成。按照開發區項目現在的銷售形勢，光這兩塊，他今年的收入就要是你的四五倍。當然，提成這一塊，是你栽的樹，他乘的涼。”


  張曉曉追問：“你的意思是還有其他收入？”


  雷雨：“那當然，一般銷售比較好的項目，灰色收入會更多。比如和中介合夥倒賣房子，申請特價房等等，這主要看公司不同時段的政策，當然，營銷總監肯定是站在最前沿的，最容易獲利的。”


  宋寅也補充道：“我在之前項目的時候，也聽說過，這很正常。我們一年的收入是多少？倒賣一套房子的利潤是多少？你們算算看吧！”


  夏曉冬也說道：“我聽說鄭州區域的一個事情，當時一個項目出了質量問題，業主鬧得很凶，為了這個事情，那一年鄭州整個區域所有人的獎金被打了五折。有兩個哥們鬧嗨了，居然把房子退了。這兩套房子就被項目領導自己給留下了，結果過個年回來，房子從五百萬漲到了七百多萬。”


  張曉曉兩眼放光：“過個年掙了兩百多萬？”


  郭飛笑道：“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下？”


  張曉曉看看臉已經冷得快結冰的黃子軒，怯怯地說道：“我服從公司領導分配。”


  郭飛：“那你跟黃總說說不就好了嘛！”


  張曉曉一臉諂媚地看著黃子軒。


  黃子軒笑了笑，轉頭問雷雨：“雷總，你看呢？”


  雷總：“下來鍛煉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我覺得張曉曉的能力完全能夠勝任項目營銷總監。既然張曉曉想去，我覺得可以成全啊。”


  張曉曉感激地笑笑，早就感覺到自己會被提拔，但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宋寅連忙說道：“恭喜啊曉曉，你趕緊給黃總敬一杯啊。”


  張曉曉：“啊？要敬嗎？”她遲疑地端起杯子，站了起來。


  黃子軒紋絲未動，緩緩說道：“如果按照你們的說法，那這個營銷總監的薪酬設計嚴重不合理。差不多級別，收入相差那麽大，這嚴重不公平。況且，公司內部存在灰色收入情況，在座的各位不僅不能有主人翁意識，想著怎麽去杜絕它，而是當成野史津津樂道。”


  張曉曉嗅出了危險的氣息，撲通坐下。


  黃子軒接著說道：“尤其是雷總，你負責營銷這一塊，這是嚴重不作為。等開發區項目開盤結束，你帶著張曉曉去查這個事情，出個調研報告給我。”看似漫不經心，但字字有力。眾人看著黃子軒的臉色，沉默不語。


  “哎呦，蔥燒長魚上來了，這是咱們淮清一大特色菜，這長魚一看就是純野生的，超級滋補，來，給咱們黃總先補補。”張曉曉第一次沒有自己先夾上一筷，而是麻利地轉給黃子軒。眾人也紛紛按住轉盤，看著黃子軒，勸道：“黃總，嚐嚐。”


  黃子軒辦公室，下午五點。


  黃子軒：“文文今晚怎麽辦？”


  張曉曉：“放張大靜家，我已經讓她先去接了。待會下班我也過去，今晚就住那邊。”


  黃子軒：“孩子沒抱怨什麽吧？”


  張曉曉：“還沒空聽他抱怨，他今天早上倒是說過晚上要去你家玩樂高的。”


  黃子軒：“那要不”


  沒等他講完，張曉曉搶著說道：“你確定今晚不用開會？”


  黃子軒歎了一口氣：“你去通知一下宋寅，張主管，郭總和雷總，下班後開個碰頭會吧。”


  張曉曉：“其他幾位主管呢？”


  黃子軒：“跟他們關係不大，不用參加。”


  張曉曉：“白明宇他們呢？”


  黃子軒：“他們由雷總去開，我們這邊先要碰個頭！”


  人不多，所以並未到會議室去，張曉曉拖了兩把椅子進來，直接在黃子軒辦公室開起了會。一般這樣的會議張彩霞很少參加，所以，接到通知的時候，她還有點莫名其妙。


  黃子軒：“張主管，今天讓你也來參加會議，是要你明天帶兩個人現場服務一下，明天除了正常的收款外，還有5萬元定金。定金呢，雖然是係統提交，但是我們要在現場把名單確認一下。如果有些人要求現場交錢，我們也要給收下來。”


  張彩霞：“好的，黃總。”


  黃子軒：“你們在項目上是不是還有兩個人？”


  張彩霞：“對。”


  黃子軒：“等於明天財務連你一共五個人，夠不夠？”


  張彩霞：“這我哪裏知道？我都不知道明天開盤是什麽樣子的情況。也沒人和我們說！”


  財務是高風險部門，所以會計死板一點也很正常。但是張曉曉最討厭有些財務人員講話做事，總是講三分留七分餘地，說白了跟渣男一樣，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就比如張彩霞，你覺得夠就說夠，不夠還需要加幾個人，給個爽快話。好像害怕別人因為她一句話，會去追究她責任一樣。


  雷雨：“不知道的話，那就通知財務全體人員晚上加班，研究一下。尤其是你張主管，入職十幾年了，這樣場麵見過也不止一次了，如果你都不知道，那就更要多學習學習了。”


  雷雨估計也是平時受了太多的氣，忍無可忍，今天借勢發泄出來。張彩霞臉色通紅，但是依舊板著臉。


  郭飛也過來補刀：“全體加班就不用了，要不然待會說是我們幾個叫的，怨聲載道的時候，罵的也是我們。宋寅，行政部明天全部過去，要是財務忙不過的時候，你們幫助跑跑腿。幹服務，我們應該是很專業的。”


  宋寅：“我早就通知他們明天全部過去了，哪裏需要人，到時候喊一聲就行了。”


  本來張彩霞是有些過分，不過幾個大男人圍攻一個女人，確實有點勝之不武。張曉曉連忙過來解圍：“我們和財務溝通的少了一些，張主管不知道什麽情況也很正常。五個人應該是夠的，忙得時候，行政幫忙引導一下就行了。”


  黃子軒：“明天兩個副總負責現場協調，宋寅呢，你年輕，腦子又靈活，勤跑跑，有什麽行不通的，跟我說。另外，我還有個事情要跟大家通個氣。”


  黃子軒鄭重的語氣，讓大家都抬起頭，盯著他。


  “下午的時候，我看了下鎖定房源名單，有些多。”


  眾人麵麵相覷。我們國家是一個很注重人脈的國家，任何時候，有人脈，就相當於擁有了優先權。開發區項目從一個冷門樓盤，變成一個熱門樓盤，隻花了不到一個星期時間，這也算是新京集團營銷史上的一個奇跡。而購房者人脈的複雜，也創造了另外一個奇跡。


  黃子軒接著說道：“認籌意向人數從原來的12：1變成了5：1，但是我看了下，鎖定房源的人數裏很少有原先12裏的人數。更重要的是，你們猜，鎖定房源的有多少人？159戶！”


  雷雨：“我看著人數確實不少，不過買房是人生大事，這種事情找人也很正常，哪個領導沒有三親四戚的。”


  黃子軒：“上次開會的時候，我就婉轉地表達了我對這種關係戶的反感，是誰允許把口子開這麽大的？那沒關係但是真實想買房子的人，是不是隻能撿別人剩下的？”


  郭飛立馬附和：“是的呢，誰都答應，那這個人情反而就不值錢了。你就要給人家那種，很硬的關係都不一定買到的感覺，這樣房子才顯得搶手，你幫助別人買到了，人家會真的感激你。”


  黃子軒：“你說的隻是其中一方麵，還有一方麵，我覺得這個鎖定房源的名單有問題。”


  雷雨：“什麽問題？你的意思是還需要再把關？”


  黃子軒：“張曉曉，你今天怎麽不說話，發表一下你的意見。”


  張曉曉：“啊？哦，我沒什麽意見好吧，我說兩句。是不是你覺得這個名單裏有一部分，是被項目拿來賣給中介，收取好處費了？”


  黃子軒冷冷地幹笑了下：“我不能說肯定。但是我覺得張曉曉的腦子都能想到的問題，你們幾位為什麽不能想到？公司的快速發展，不是我一個人使勁就能行的，為什麽重大問題，都是我發現，你們都在幹什麽？！”說到最後，他把筆重重地摔在桌上。


  張曉曉接連躺槍，內心極其鬱悶：什麽叫我的腦子都能想到？我的腦子什麽時候差過？這黃半仙也真是氣人，每天上班踩在她身上作威作福，下班回去又是一副小忠犬的模樣，該不是有精神分裂的毛病吧？


  這個氣明顯是衝著雷雨來的，雷雨臉色發白，說道：“對不起，黃總，我最近接連失職。這樣，我待會下去給他們開個會，把這個名單再過一下。”


  黃子軒：“內部通氣會的精神不要跟他們說，就說人數太多，去掉一些。等開盤結束，我要對開發區項目抽水抓魚。到時候你再一個個查，看看哪些是真的關係戶，哪些是項目上的關係戶，到時候，前賬後賬一起算。”


  會議結束，張曉曉正在收拾黃子軒辦公室，黃子軒忽然把辦公室門一關。張曉曉連忙皺眉說道：“趕緊打開，外麵人都在呢，你關門幹嘛，讓人家看到怎麽想？”


  “一起去吃個飯吧！”


  “不行，張大靜等我一起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