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因緣會青樓誤負傷
就這樣忙碌又平靜地過了近一月,丁其羽每日都按著計劃有條不紊地巡查著名冊上的店鋪。每天有一項雷打不動的活動,就是中午會去瑤律居聽琴。而湖心小樓裏的那位佳人也像是與丁其羽約好了似的,每日的琴聲都如期而至。隻不過,兩人除了一月前的那一次會麵聊天之外,就再未見過麵了。
丁其羽將聽琴當成了一種午後放鬆享受的活動,陸小姐的琴音動聽,音律中蘊含的琴意更是動人。丁其羽能從她的琴音裏感受到她彈奏詞曲時的心緒,自己的心也仿佛被琴聲吸引著,一步一步靠近她的心。
而陸未晞那邊,磬兒這丫頭倒是每天都能在瑤律居看見丁其羽,每次都會隨口跟自家小姐提上這麽一句,磬兒並不在意她家小姐聽沒聽見,陸未晞也沒有對此有什麽回應。
其他的閑暇時間裏,陸未明有時會去找丁其羽聊聊天,一個月下來,丁其羽和陸未明也稱得上是朋友了。
這一晚,丁其羽照例在睡前預習明日要看的商戶,隻看了一眼名冊就哀歎一聲把冊子蓋在了臉上,哀怨道:“哎…就剩它了。”認命般地拿下臉上的名冊,自我安慰,“去就去吧,上午去總沒事吧!”
名冊上興城北區的商戶都差不多看完了,最後剩下的幾家裏麵包括了被丁其羽一直刻意跳過的那家名曰“尋芳院”的青樓。作為“史上最認真負責記察使”的丁其羽,自然不能不去這尋芳院;但作為二十一世紀優秀青年的丁其羽,雖然內心有那麽絲絲好奇,但更多的是對這種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地方有點發怵。那種雅致高潔、絲竹悅耳的青樓應該隻存在於小說故事裏吧?!因此丁其羽完全不敢期待在青樓裏遇見一個冰清玉潔、冷豔絕色的花魁什麽的,心裏除去那麽點好奇,就全是發怵。不禁腹誹了一遍又一遍:將軍府的產業為什麽還有青樓,到底是誰主張開的這尋芳院啊!
放好名冊,上床睡覺,丁其羽翻來覆去想了半天,決定明天必須要一大早就進城,傳說青樓上午都不做生意,應該不會有事的。安慰撫摸心中小角落裏蹲著的那個瑟瑟發抖的小其羽許久,才終於進入了夢鄉。
翌日,丁其羽確實很早出門、很早就開工了,看完兩家尋常店鋪,腳下躊躇,朝尋芳院的方向慢慢邁著步子。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再不去難道等到下午再去?!丁其羽這麽一想,絕對不行!趕緊加快了步伐。
站在上書“尋芳院”三個大字的樓前,丁其羽看看時辰,現下是巳時,嗯,很安全。這尋芳院不愧是興城最大的青樓,僅從外觀就可以看出其財大氣粗,沉木雕花的大門又寬又高,顯得氣派非常。大門已經打開了,不過門口還沒有迎客的人。丁其羽朝裏望了一眼,寬敞的大堂裏,有幾個夜晚留宿的客人從裏麵出來,還有些被稱作“龜公”的下人在幹雜活。
沒瞧見什麽不和諧的場麵,丁其羽挺挺腰板走進去,大堂內的一個龜奴看見了她,見她衣著上乘相貌不俗,跑上來擠出一個諂媚的笑:“這位爺,您來得有些早,咱們院裏還沒開始做生意呢,您可以在堂裏坐會,該一會就有姑娘出來了。”
出來了那還得了?丁其羽一聽,趕緊拿出文書腰牌道明身份,龜奴一見她是上頭派來的人,態度那是恭敬諂媚到了極點,立刻領著她去見尋芳院的老鴇。
青樓應該也沒什麽可以違規的吧?丁其羽聽老鴇介紹了一下經營情況之後就準備走人。倒是老鴇,見這位新上任的記察使大人生得唇紅齒白、俊俏非凡,心下有蕩漾,希望能多留留丁其羽,就想帶她在院裏巡視參觀一番。丁其羽聞言一驚,立馬拒絕,這青樓有什麽好參觀的?!
走為上策,丁其羽斬釘截鐵拒絕了老鴇送她出去的請求,老鴇見堅持無望,隻得又回去補覺去了。
丁其羽腳下生風、快步下樓,剛下到大堂,背後就響起錯亂的腳步聲,丁其羽被身後跑下樓來的一個幹瘦男人撞了一下。丁其羽揉揉肩膀,不滿地回頭,見那個男人絲毫沒有停步,飛快地衝向大門口。
忽聞樓外傳來一陣非常急促的馬蹄聲,那個男人腳步一頓,轉頭就往回跑,滿臉都是嚇破膽的樣子。
“嘶——”伴隨著一聲駿馬的嘶鳴,一匹通體赤紅的神駿良駒馱著一個年輕女子飛躍而入,馬上的女子一襲火紅的衣衫,左手捉著韁繩,右手握著一根長鞭,飄逸的廣袖隨著駿馬的騰空而翻飛,露出纏著紅綾的藕臂。朱唇點著如血般的紅色,長長的眼睫下,明眸淩厲而有神,秀眉間點綴著如火焰般的花鈿,顯得妖異又熾烈。
丁其羽被這同時散發出颯爽英氣與妖冶魅惑兩種氣場的女子給怔住了。那女子勒住身下的赤紅駿馬,掃視一圈大堂裏所有因著眼前突發的一切還沒反應過來的人,目光在觸及丁其羽這邊的時候忽而變得銳利,強烈的殺氣傾瀉而出,手中的絳色長鞭如飛躥出洞的火蛇一般,直襲丁其羽身後剛跑上樓梯的那個男人。
丁其羽隻覺被人狠狠拽了一把,腳下不穩、後退兩步,那原本襲向身後人的鞭子直向她麵門劈來!
馬上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想立刻收勁已是來不及,盡力一收卻隻讓劈出的鞭子稍微偏了點方向。
看到鞭子襲來丁其羽沒時間閃避,隻得條件反射般地伸手去擋。
“啪!”一聲鞭響,或許還和著布帛撕裂、皮肉拉開的聲音,丁其羽隻覺手臂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衝上大腦。那火蛇鞭不是一般的鞭子,鞭上有細密鋒利的倒刺,再加上女子鞭法了得,這一鞭出了十成的力道,哪怕最後時刻的補救卸了些勁,丁其羽手上的皮肉還是被拉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丁其羽低頭一看,衣袖完全破開了,鮮血從慘不忍睹的皮肉間肉眼可見地流出來,整條手臂正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著,她算是真正體會了一把什麽叫“被抽到皮開肉綻”啊!
自己這是被後麵那個男的當成了人肉盾牌了!另一手扶著已經痛到快失去知覺、已經沒力氣抬起來的手臂,丁其羽心下的怒火一竄而出,轉身看見那個男的正往樓上逃竄。
拿無辜的人擋鞭子、還夜宿青樓,這男的想想便知一定不是什麽好人,幸好紅衣女子的鞭子最後時刻變了向,否則,那鞭子要是抽在臉上、心口上的,自己不廢了?!丁其羽目光緊鎖那個男人,心中暗罵一句,咬著牙從隨身的布包裏拿出飛箭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丁其羽單手舉弩、快速瞄準樓上的男人,“嗖嗖”兩支飛箭射出。那個男人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雙腿各挨了一箭,撲倒在地。
短短眨眼間的功夫就發生了這麽一大串兒事,紅衣女子已跳下馬來,此刻剛追到丁其羽身邊。就見丁其羽用一個小機括打出的暗器一下就撂倒了那個男的,移向丁其羽的目光中絲毫不掩飾讚賞和感激,又發現丁其羽的衣袖已經被鮮血染紅,轉頭看了看在地上掙紮的男人,啟唇愧疚地說道:“抱歉,誤傷了你。”說罷抬手解下自己纏繞在手臂上的紅綾,遞給丁其羽。誰知丁其羽沒理解到她此舉的含義,那姑娘又是個急性子,見丁其羽不接紅綾,上前一步,直接拉起丁其羽受傷的手臂,在丁其羽吃痛蹙眉的表情下將紅綾緊緊紮在了丁其羽傷口的上方,一邊解釋道,“暫時止血,請公子稍等我片刻。”
原來她是想給自己壓迫止血,丁其羽點點頭,她要自己稍等是想幫自己處理傷口嗎?放回飛箭弩,沒受傷的手壓住紮緊的紅綾,忍耐著那尖銳的疼痛,默默地心疼著自己。
紅衣女子快步走到那個幹瘦男人身邊,提著他背後的衣領拖著他下樓,扔到了駿馬旁邊的地上。這時,門外正好跑進來幾個腰間也別著長鞭的勁裝女子,見紅衣女子已經將幹瘦男人捉住了,為首的勁裝女子上前笑道:“師姐不愧是師姐,一出手必是手到擒來的,這麽快就抓住了。據說這男的有點功夫,還以為要鬧得雞飛狗跳的呢。”
紅衣女子唇角一勾:“捆起來帶下去吧。”
丁其羽之前還以為這紅衣女子是那個猥瑣男的老婆呢,還在想著太可惜了、鮮花插在牛糞上。這下一聽,原來這位年輕的姑娘不是那人的娘子啊,但是——難道她們這是個專門捉拿猥瑣男人的組織?
四周的零散圍觀者已經散了,這時候青樓人本來就不多,沒出人命沒損壞物件,青樓捉人這種戲碼更是經常上演,沒什麽稀奇的,何況事情發生得快,也沒人通知老鴇。紅衣女子三兩下交代完事情,走到丁其羽麵前,利落地抱拳一禮:“方才誤傷了公子,非常抱歉。你傷得不輕,跟我到城中醫館去包紮一下吧。”她的語氣裏帶著愧疚,畢竟那血肉模糊的樣子,不是一兩句“誤傷”、道歉就可以隨便抹過去的。自己練的這離火鞭自己知道,那一鞭子下去的疼痛不是誰都受得了的,眼前這個人挨了一鞭子居然還能冷靜地出手相助、製服歹人,皮肉裂開、鮮血直流也是一聲不吭地忍住。紅衣女子在心裏對丁其羽生出幾分欣賞。
這麽嚴重的傷當然是得去醫館的,她要帶自己去當然更好,丁其羽絲毫沒有客套忸怩,當下點頭同意:“好,有勞了…”聲音有點不穩,明顯是疼得厲害。
紅衣女子讓她的同門牽走了赤色寶馬,她與丁其羽來到附近的一家醫館。丁其羽坐在診桌前讓大夫處理傷口,大夫看見丁其羽前臂上的傷,又瞥了一眼紅衣女子手裏的鞭子,解下紮緊的紅綾,搖著頭感歎道:“嘖,這抽得夠狠的啊!再使點勁兒都能見白了!這鞭子威力不小,肉居然都能拉碎了這麽多!”說得丁其羽瞬間覺得更痛了,旁邊的紅衣女子則是難掩一臉的尷尬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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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讓她在這裏“驚鴻一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