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夕照城日出暖層雲
哪有公主這般乖巧來問臣子可不可以的?丁其羽看了看身邊,仆從們應該都沒有聽見,臉上滿是笑意地點頭道:“是,聽公主的~”跟了過去。憶然選的地方很不錯,視野開闊、目極千裏。
這一笑,讓憶然臉熱的同時又有些懊惱,在其羽麵前,她不自覺就要變成這樣…
所有人都知道,何大人除了是皇上親命的使臣,也是公主身邊的近衛,就連公主第一次上朝堂,帶的獨獨一人就是何大人。兩人的關係有多近,是毋庸置疑的。是以丁其羽陪著憶然上前,其他人都不敢有任何異議。
時間來得巧,霞光透過披在山巒上的白雲浸出來,將輪廓溫柔的白雲染成了淺金色。丁其羽握著腰間親衛隊長專配的橫刀,往後麵望了一眼,看見侍衛們都遵禮守紀地站在不遠處,回過頭來發現身邊的人兒哪裏在看朝陽,她還低著頭、小腦瓜不知道又在想什麽讓她自個兒不好意思的事情呢。主動打開話題問身邊的人兒道:“憶然那天說知道我的秘密。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知道的?”
趙憶然聞言,這才抬起頭來,不敢直視身邊人帶著笑意的目光,她望著遠處山巒外層層鋪陳開來的霞光輕聲道:“是其羽自己告訴我的…”
那夜,其羽為情所傷,因為陸小姐大醉了一場,心裏念的、嘴裏喊的,全是陸小姐。不過,當時憶然心中的那些難受酸澀,早就被時間衝淡、早就被累月的“不敢奢求”消磨成了一種習慣。有其羽的所有回憶,就像是一盞濃茶,雖然入喉苦澀,卻回味無窮。
丁其羽不好意思道:“是我醉後說漏嘴了吧?”
趙憶然點點頭:“嗯。在書院,我…想去與你道別,正好碰見你在喝酒。”
丁其羽不知道自己醉後說了些什麽胡話,但是失態丟臉是肯定的了:“那…憶然不覺得驚訝疑惑嗎?”
趙憶然這才轉頭看著丁其羽問道:“其羽是指?”
“我的身份,以及我和未晞的感情。”丁其羽答,突然想知道憶然對此事的看法。照這麽算來,憶然應該是這個世界上,第二個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人。如果她之前就喜歡自己,既然那麽早知道了真相,不應該和晞兒當時的反應一樣嗎?然後再因為自己混蛋地不聞不問、完全消失而徹底死心?
趙憶然怔愣,其羽從來就不屬於她,即便是知道秘密的那一刻,她也沒有資格為了其羽的身份而感到困擾。後來,其羽慢慢成了一種執念,成了她枯燥生活中的一點光、一點溫暖,一天天想著其羽念著其羽…一開始是沒有資格去談接不接受,到後來,這個本可能引發軒然大波的秘密反倒就這樣一天一天習慣了、不知不覺就接受了。現在反過來想,趙憶然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不解,就好像其羽的身份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她和陸小姐結為連理也是理所應當的一般。待想明白這些,趙憶然回答道:“並不覺得驚訝疑惑。”
丁其羽反而充滿了疑問:“為什麽?”
趙憶然也十分誠實:“可能是…習慣了。”
“習慣了”幾個字,讓丁其羽心中悶堵了起來。晞兒和蓮兒經過掙紮猶豫,不都做出了決斷嗎…憶然內心可能也掙紮糾結過,隻不過她的掙紮、她的難受,甚至是她這麽長時間的傾心相待,自己都一無所知而已。
交談間,和煦的陽光已經躍出山巒、從層雲的縫隙間透出來,趙憶然本就實話實說、情緒並沒有浮動,她望向東麵的山巒驚喜道:“日出了!”
丁其羽的話哽在喉中。隻好心不在焉地學著憶然的樣子“認真”看日出。從前在何家村早起幹活,看過不少次林間日出。按理說,這樣層雲疊空的天氣,是不太適合觀日出的。雲層太厚,導致太陽的全貌都看不到,隻能看到一點透過雲層射出來的陽光,雖有“撥雲見日”的感覺,但等雲撥了日現了,日出的過程也就結束了嘛,對於特地早起來看日出的她們來說豈不可惜了?
丁其羽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憶然,她似乎一點都沒有因為層雲擋住日出而沮喪可惜,反倒是歡喜極了,從她亮晶晶的眼眸和唇邊漾起的笑容就能看出來。
丁其羽心中一暖,恍然大悟,憶然她…本身不就是那柔軟的白雲嗎?不論是內心、性格、身份、氣質,都是。自己這個凡夫俗子是看不全雲外的日出,但太陽的暖意,憶然用心便感受得到。
正在丁其羽思緒紛紛之時,就聽身邊的人兒自語一般道:“太陽,總是從東邊升起來呢。”趙憶然閉上了眼睛,細細感受溫暖從遠方灑到臉上身上、浸透心間、包裹住自己,笑意更甚,“山巒的那一側,一定是承載著希望的地方!”
丁其羽呆愣一瞬,明白憶然此言的深意,見身邊的人兒迎著朝陽的光芒微仰著小臉、閉著眼睛,晨光讓她鍍上了一層更加溫潤柔和的光暈…隻覺得心中觸動萬分。在丁其羽和恪兄都擔憂著東棠是火海煉獄的時候,憶然卻堅定地認為那裏充滿了希望。不管憶然是在為自己鼓勁,還是堅信自己的犧牲一定會換得回報,這句話,都足以令丁其羽震撼了。
耳畔響起憶然在暖閣頂層對自己說的那句“我想主宰一次自己的命運,主宰一次大乾的命運。”自己和恪兄的計劃,是不是,太自私了?可是…丁其羽默然歎息一聲。或許這件事之後,憶然會很失望吧。恪兄畢竟是她親哥哥、血脈聯係不可磨滅,至於自己呢…丁其羽想到這裏,有些難受。
周密的計劃最忌糾結遲疑,丁其羽趕緊打住胡思亂想,點頭道:“是啊。前路,都承載著希望。我——”會陪著你的。後麵這句話,丁其羽沒有說出口,卻把自己嚇了一跳。
“你?”憶然疑惑,正好對上丁其羽略顯慌亂的目光。
丁其羽錯開她的目光:“額,我想說…我也相信。”假裝認真欣賞日出。
趙憶然也沒有深究,一時間再無對話。
……
車馬繼續東進。越往東走,就明顯感覺,空氣中的濕度越大。春寒料峭,配著這潮濕的氣候,隻覺特別濕冷。難怪蓮兒想要給自己做新衣了,還沒出東疆呢,與元京的不同就如此明顯了。
一行人入住新城行館,今日的憶然似乎精神狀態不好,沒有像之前一般與丁其羽暢聊天下,丁其羽以為她昨夜沒休息好,還沒來得及關心幾句,趙憶然腳下一軟差點摔倒。
“公主!”丁其羽一驚,身體快於大腦做出反應和另一側的玉蕊一同扶住了她。
待憶然站穩,丁其羽趕緊放了手低頭道:“公主,您怎麽了?”禮貌中帶著急切的意味。
“沒事…多謝何大人關心。隻是舟車勞頓一天,本宮有些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憶然的麵色和眉眼間難掩的疲憊說不了謊,礙於現場有不少人,丁其羽沒法多說,隻能盡到臣下應有的責任禮節:“那,公主好生保重身體。”
“嗯…”憶然輕答一句,“何大人也累了幾日,快些回去歇息吧。”說完,憶然就帶著玉蕊等人離開了。
丁其羽擔憂地看著她進了房間,隻想著明日可不能再一直找憶然說話了,要讓她在車上也好好休息一番才是。剛回屋,就有下麵的護衛來敲門。原來是有她的書信從元京傳來了。
一個信封中裝著六個人的思念。為什麽是六個人?信中總共五張大信紙,四位夫人一人一張,蓮兒那一張裏麵自然包括了阿娘對自己的叮囑,而多出來的那一張嘛…丁其羽一眼便能識出來,出自小家夥之手。
什麽都不懂的小家夥,被如清帶著,小手指沾了墨汁,在白紙上畫了一個笑臉出來。後來可能是小家夥覺得新奇好玩,清兒一時不慎沒管住調皮的小家夥、導致鴻影抓了墨汁兒大肆搗蛋,所以笑臉兒之外又多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墨痕和小掌印。丁其羽想象那可愛無比的“失控”場景,以及素來喜歡幹淨整潔的如清被自個兒的小寶貝弄髒衣裙、又氣惱又舍不得教訓小淘氣的樣子,止不住地傻笑起來。
小心將“調皮搗蛋圖”疊起來放好,丁其羽開始認真看信。如清寫了不少鴻影近日的“進步”,還說鴻影非常聰明,不適應自己不在家、每晚睡前都要鬧一鬧,轉著腦袋想找人。丁其羽心中的感動不言而喻,才六月多的小家夥都知道想自己了,沒有白疼她呀。又知道不適應的可不止鴻影,清兒不善表達感情,拿小家夥來描述的背後,清兒肯定也是不適應自己離開的。
未晞在信中表達了思念和關心,又與丁其羽分享了近來朝堂發生的公事,最後,為了不讓丁其羽擔心,還特地說了自己的身體在玉姨藥方的調理下恢複得很好。想到臨走前那一夜的纏綿悱惻,丁其羽揚了揚眉毛,晞兒沒說別的事情,不就是沒有動靜嘛?難道,時間不趕巧?說不可惜那是不可能的,她和未晞的孩兒,緣分還沒到嗎…轉念又一想,這才離開沒多長時間呢?有沒有動靜還得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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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這是怎麽啦?未晞還沒動靜呢?
【東方總是承載著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