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宴會禮無端起駭浪
丁其羽一心想著自己的計劃,沒心思考慮進場的國主和帝姬,不著痕跡關注著鄰座的憶然。終於到了全場舉杯的環節,看到憶然舉杯起身,丁其羽也跟著她舉杯起身,這才把目光落到了國主身上。丁其羽之前一直挺好奇統治著“女子之國”的國主陛下到底是怎樣的奇女子,今日一見——
丁其羽隻覺心中狠狠一怔,整個時間都停滯了…
宮殿很寬敞,丁其羽距離鄰座的憶然都有些遠,更別說是主位了。雖說不是朝會之類的正式場合,可能是因為東棠的規矩,國主頭上戴著類似平天冠、又比平天冠更華麗的禮冠,冕旒的圓珠用藍色的寶石打磨而成,別致又耀眼。
輕輕搖曳的旒珠反射出燈火的光芒,呆愣的丁其羽條件反射般地閉上了眼,再睜開眼…已炸開了深深的波瀾。她慌了神,徹底慌神,所有的冷靜都失去了。丁其羽不信邪一般望向了國主身邊盛裝出席宴會的帝姬,一下就對上了帝姬的目光,竟從其中找到了一絲藏不住的氣惱。
丁其羽大腦嗡的一聲糊作一團,帝姬的目光如何已經完全不重要了。耳畔悅耳的絲竹背景聲以及國主穩重的說話聲漸漸變得邈遠、再邈遠…
殿中其他人正專心聽著國主說話,除了一直有意無意憤憤瞪她的帝姬,沒有人注意到丁其羽的異樣。
“……為了大棠與大乾的友誼,朕代表整個大棠皇室,敬大乾聖君陛下。”棠國國主舉杯。
“素雲代父皇謝過國主陛下和帝姬殿下,大棠和大乾的友誼必將長青。”趙憶然回禮,將丁其羽為自己倒的那杯酒送到了唇邊。
……
“嘩——”
酒杯撞擊桌麵、連帶著杯中酒潑灑的聲音。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過…不是憶然的杯中酒,而是丁其羽的杯中酒。大殿之上,丁其羽手掌一顫,便旁若無人地讓酒杯脫手掉落了。當所有人的目光射過來、衣擺被酒沾濕,丁其羽從怔愣中驚醒過來,意識到自己似乎闖了禍時,現下的情況,已經完全不在丁其羽計劃之中了。
憶然被嚇了一跳,轉頭就看見臉色蒼白眼神驚愕的丁其羽,她立刻擱下了手中的酒,壓下擔憂焦急盡可能平靜地詢問道:“何大人?”若不是大殿之上需要避嫌,她早就幾步過去關心丁其羽了。不光是憶然,她身邊的玉蕊、幾位本來被丁其羽安排了任務的大乾侍者,全部都因為何大人的反常舉動嚇了一大跳。
終於回過神來的丁其羽趕緊努力壓製住內心不斷翻湧冒出的萬般情緒和疑問,恭敬行禮賠罪道:“臣偶感風寒精神不濟,在國主陛下、帝姬和公主麵前出了醜,望國主陛下贖罪!”她自己沒能察覺,她言語間帶上了掩飾不了的顫抖。落在其他人耳朵裏,都以為使節何大人是闖了禍、嚇破膽了,殊不知丁其羽現在的心情實在太複雜,就算國主陛下真的大怒、要拉她出去砍了,那種恐懼感也蓋不過心中別的情緒。
憶然則是為丁其羽的身體憂心,也替她求情道:“何大人一路殫精竭慮、舟車勞頓以至於身體抱恙,無意冒犯陛下,素雲也代何大人向國主陛下賠罪。”
國主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好的見禮被丁其羽打斷,即便不嚴加怪罪,心中本來也是應該產生不悅情緒的,她卻莫名生不起氣來。直接原因並不是因為兩人及時的賠罪,而是因為堂下使節方才那呆愣的眼神…國主沉默片刻,才點頭道:“無妨。使者若是身體抱恙,就不必強撐堅持了。朕讓太醫隨你去蔚瀾宮替你看看。”
“母皇?!”帝姬驚訝脫口而出。母皇居然非但沒有怪罪他、還讓人去給他看病!自己闖了禍都沒這待遇!他那個樣子生龍活虎的,打人都不在話下,哪裏像生病了?!分明是被母皇的天威給嚇傻了,大家是都沒瞧見他方才那個傻樣!如是想著,帝姬不滿地嘀嘀咕咕:“哼。傻愣到見禮酒都潑了,真是好無禮。”很明顯,帝姬對丁其羽特別不待見。
國主立刻蹙眉道:“不得無禮。”
帝姬在心裏暗暗吐了舌頭,又瞪了丁其羽一眼。母皇怎麽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嘛?
本就失了禮數,現下離場就更不好了,憶然還在身邊,丁其羽不想擅自離開,隻得再賠了罪,堅持留下陪著憶然。因為丁其羽這番驚人的“大失誤”,殿上幾個主要人物也沒了交談說話的高漲興致。
令人煎熬的會見宴會比原計劃的時長縮短了不少,而丁其羽的秘密計劃…就這樣落空了。與丁其羽商議好的幾人都不明所以,焦急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眼睜睜看著好機會溜走了。
一路揣著心事機械般地跟憶然回了蔚瀾宮,趙憶然摒退左右隻留下玉蕊,這才將著急表現在臉上:“其羽,你身體怎麽樣?”
“沒事、沒事。方才說偶感風寒,隻是賠罪的托詞而已。”丁其羽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冷風吹上頭,剛剛在殿中的腦熱迷糊已經清醒了不少,個中原委有了一點頭緒,心裏剩下的就是壓製不住的期待和…急切。想起另一件大事,丁其羽捉住憶然的肩膀驚問道:“憶然,你有沒有喝那杯酒?!”
“那杯酒?”趙憶然疑惑,隨即立刻明白過來,“那杯酒…有問題嗎?”
丁其羽鬆了一口氣:“幸好沒喝…那酒是、是有問題。”計劃失敗,丁其羽本來有不少其他方案可以再行實施。但是現在,丁其羽自己,暫時不想走了,所以直接如實招了。
玉蕊震驚,難道有東棠人在酒中下了毒?!可丁公子這話問的、怎麽聽都像是他做的呢?
“是…是哥哥和你商量好的?”憶然略一思索,就抓住了頭緒,雖然不知其羽給自己的酒中放了什麽,但是對他們秘密計劃的目的卻了然於心了。
“是。恪兄和我,我們都不想你就此孤獨流落在東棠。所以我們商量了一個計劃,要、要把你帶回去。”丁其羽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那杯酒中,是我請玉姨特別調配的‘假死藥’。無色無味,即使殘留在杯中,也會在小半個時辰之內全部揮發消散,東棠的禦醫拿去檢查,也根本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而喝下的人,情況會與不習水土、症惡致死者別無二致。但隻要服下解藥,一個時辰之後就會蘇醒如初。”
其羽和哥哥密謀、要破壞自己的計劃,自己完全被蒙在鼓裏。趙憶然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可是,她的心裏也有難以言喻的歡喜,因為其羽也不想自己留在這裏,其羽也舍不得自己,甚至不惜冒險來東棠、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要將自己帶回去。到底是生氣多一些,還是歡喜多一些,她自己也辨不清。
玉蕊也鬆了口氣,可隨之而來的就是濃重的可惜。計劃失敗了,原本可以返回大乾的一線希望豈不也沒了?
丁其羽交代完,見憶然沒說話,以為她氣極,歎息道:“哎,對不起,憶然。是我們自私了。”又有些懊惱,“但是,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一路上不眠不休準備的秘密計劃全盤泡湯。
趙憶然沒有評價他們的計劃,而是問道:“是因為今天在殿上的失誤?”趙憶然想起宴會上回頭看到其羽時的第一眼、那個複雜而驚愕的表情。
丁其羽點頭:“是…”
趙憶然抿了抿唇,又問道:“是因為…帝姬嗎?”趙憶然可以肯定,其羽當時目光的落處,是殿上的儲君帝姬。能讓其羽如此失態的人,一定是與其羽有著特別關係的人。
丁其羽又點頭:“可、可以這麽說吧…就是因為她。”
趙憶然心中不免生出了酸澀,雖然儲君帝姬年紀小,但是外貌氣質都十分出色,玲瓏嬌俏。而且除此之外,憶然也實在想不到別的原因了。她猶豫隱忍半晌,終究還是問出了口:“是為什麽呢?”這位帝姬又與其羽之間有什麽樣的故事?想到這裏,那種自從朝夕相處之後就很少出現過的難過之感又冒了出來。其羽的一切,自己知道得實在太少了…
顯然,玉蕊和公主的想法完全一致,她已經開始狠狠腹誹丁公子是花心大蘿卜、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都不放過了。
丁其羽嘴巴張了張,又沒說出個所以然,轉身坐在了椅子上:“可是、我害怕是我看錯了,我擔心是我的錯覺。畢竟方才殿上那麽寬敞,距離又遠,萬一是我看花眼了呢?”
趙憶然以為其羽是不願意給自己說,心下歎息一聲,卻又忍不住幫她:“將帝姬請過來再看看,一切就都有結果了。”
丁其羽想起大殿上帝姬對自己的態度:“她好像特別不待見我,怎麽請得過來?又能以什麽理由請過來呢?”
“那就請琅寰王過來吧。”
“琅寰王?”丁其羽皺眉, “以琅寰王為由,順道邀請他妹妹?也不行啊…”丁其羽試著分析,卻發現說不通。請那家夥幹什麽呢?這麽說起來,她對琅寰王的不滿又增加了一條!
“因為…”趙憶然頓了一下,拋出一個驚雷,“琅寰王就是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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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羽在慌什麽呢?帝姬到底是誰?與憶然有婚約的琅寰王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