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紅霧和黑船
我不禁深吸了口氣:“這一段河上的霧是紅顏色的?”
老頭猛地轉過臉,使勁瞪了我一眼,厲聲道:“你根本沒聽明白!當時……當時是初夏,哪來的霧?不應該有霧啊!”
我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一跳,忙擺了擺手:“大爺,別激動啊!除了紅霧外,就沒看到別的?”
我其實是想問他到底看清楚沉船過程了沒有。
老頭搖了搖頭,聲音更加顫抖起來:“我聽到紅霧裏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救命聲也是從紅霧內傳來的,當時我嚇壞了,趕緊藏到船艙裏,用被子捂住頭……”
當晚他恰好喝了不少酒,有些醉,還以為自己看到的是“河鬼抓人,嚇得在船艙裏躲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才知道昨晚沉船的事。
第二次是三年前,也是初夏的一個半夜,經過和第一次一樣,也是紅霧縈繞,也是一艘巨大的黑船快速衝出紅霧,也是直到第二天,他才知道又一艘船沉了,死了十幾個人。
如果說遇到一次可能是巧合,可是兩次經曆幾乎一模一樣,都有一艘黑色大船,都出現了一片紅色大霧,總不會是巧合吧?
除了這兩次經曆外,他從沒見過黃河上出現過紅色的霧,更沒見過那艘黑色的大船。
當時上頭的人來調查時,他也反映過這事,可是誰信呐!
聽完老頭的話,我深吸了一口氣,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從黃河邊上回到東戶村的路上,忍不住又給劉立偉打了個電話。
“喂,偉哥!忙著嘛?”
“剛從法證科辦公室出來,開了個會!”
“奧?啥事啊!”
“神蛋家發現那具幹屍的DNA化驗結果出來了,你猜這人是誰?”
其實當時我就猜到是誰了,隻是我心中的答案太過驚悚,在沒有確實證據前內心深處不太敢接受。
“是……是誰啊!”
“根據希利DNA鑒定結果,這人是神蛋的直係親屬!”
雖然已經猜到了,但聽到劉立偉這麽說,心裏還是猛地一顫:“難道是他父親?”
“對!根據年齡判斷,這人隻能是他父親!”
天呐!這老家夥是個變態啊!把一對陌生的母女活活釘死在棺材裏,這或許是為了完成某種邪惡的祭祀,可把自己親爹製成木乃伊……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愣了幾秒鍾,我才緩過神:“偉哥,那……那知道他為啥這麽做?”
“可能和某種古老的祭祀儀式有關,具體原因還不清楚!”
頓了一下,劉立偉又說:“對啦!你們小心點呐!
這話讓我一愣:“咋了,偉哥為啥這麽說?”
“開會前,我和專案組的人聊過,案子還在整理,根據最新整理出的資料,你爸他們從陝西回來後,一直在東戶村一片活動,或許這也是他們……他們被害後,埋在東戶村郊外的原因吧!”
心情瞬間沉重起來。
“兄弟,事情都這樣了,你還得節哀順變……他們懷疑你爸他們之所以留在東戶村附近,是有原因的,隻是目前還不知道是啥原因。”
我道了聲謝,扣掉電話後,心裏更是七上八下,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東戶村的小超市旁,第一次進村時,碰到的那幾個老頭依舊坐在台階上曬太陽。
我心想這些老頭沒事就聚在一起,雖不似老娘們一般東家長李家短地嚼舌頭根子,可也知道不少村裏的事,尤其是以前的事,為何不向他們打問打問神蛋呢。
“幾位大爺好啊!”
我湊過去,正想伸手到口袋裏摸煙,才想起來僅有的一盒煙已經送給了孫老頭。
“小夥子,總見你在俺們村轉來轉去,做啥呢?”高瘦老頭問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我是區派出所水利部門的,來調查沉船的事!”
老頭點了點頭:“這事你們怕是管不了啊!”
我忙解釋:“也沒想管,就是想弄清楚原因,避免……避免以後還會翻船!”
想到剛才孫老頭說的那些事,不知道是真是假,總覺得有些玄乎,就想向幾個老頭驗證一下,於是笑著繼續問:“河邊有個姓孫的老頭,都認識啊!”
“孫大炮?”
瘦老頭一旁的駝背反問我。
“叫啥我不知道,他有艘舊木船,穿得……”
還沒等我說完,駝背老頭就擺了擺手:“那一定是他!這人說的話你別信啊!就是個瘋子——不!是個鬼!“
沒等我回話,就聽到韓建立嘟囔道:“這名字取的——大炮!大炮!咋不叫坦克呢!我看他活得挺滋潤,這算得哪門子鬼!”
我也覺得很奇怪,常聽到罵人家是瘋子之類的話,這話雖然難聽,倒也好理解,生活中很多人都這麽罵,他為啥說人家孫大炮是鬼呢?
孫大炮這名字是挺奇怪的,不過倒也好理解。
之前的農村人大都取得隨意,說濺名好養活,像“狗蛋”“柱子”“尿泡”這樣的名字很常見,這裏還有段有趣的傳說,記得是我十來歲時,鄰居大爺講的:
傳說閻王爺手裏有個生死簿,每天他都會拿著筆,在上麵勾勾畫畫,在誰的名字上畫個叉號,手下“小黑”和“小白”(也有說是“小牛”和“小馬”的)就會去奉命捉人。
閻王爺其實是個“名字控”,看到文雅好聽的名字就想圈出來,看看這人長得啥模樣,例如“納蘭性德”、“李賀”“駱賓王”,叫這種名字的人都活不長,他瞧不上很土氣的名字,看到什麽“狗蛋”、“尿泡”之類的,都懶得圈,所以就導致了“賤名好養活”的現狀。
駝背拍了拍手上的土,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表情,看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也明顯低了:“這‘大炮’是個外號,大炮指的是……當著女娃子麵,我不好詳細解釋……說他是鬼,這可不是罵人啊!”
老頭吸了口氣,才接著說:“孫大炮是個老光棍,打了一輩子魚,現在混得也挺慘的……十年前他在黃河裏淹死過,後來又活了,從那以後總說些瘋話,說自己見過黃河龍王,還說黃河裏住著很多日本兵和老村民……
驚得韓建立在我身後罵了一句髒話。
我又問:“他為啥不來村裏住呢?”
瘦高個老頭回道:“他在村裏沒房子……主要是那次事情後,他總說自己的命已經屬於黃河龍王,一輩子吃住都得在黃河上。”
說完幾個老頭都看著我,幾秒鍾後,竟然一起嗬嗬地笑了。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咋?幾位大爺不會編瞎話逗我們玩吧?”
瘦高個老頭搖了搖頭:“哪能呐!俺們說的事都是真的,不過你們信啊!反正俺們村的都不信,說孫大炮就是懶,不願意老老實實種地,他既然這麽說自己,幹脆街坊們都說他是河鬼!”
“原來這麽回事!”
還想問點什麽,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冷冷的聲音:“問這麽多幹啥!”
這聲音……我大舅?
轉過身,果然看到大舅站在我們身後十幾米遠的地方,雙眼直直地看著我們。
“沒事……隨便問問.……你去幹啥啊?”
也說不清為啥,和大舅說話裏,心裏總發慌。
“找船!”說完徑直朝著村口走去。
看他走遠後,我才常常舒了一口氣!
“神蛋死了……這事怕是還得找宋老大啊!”還沒轉過身,就聽到幾個老頭竊竊私語的聲音。
“又出事啦?”
我隨口問道。
能看得出,幾個老頭中,瘦高個是個“頭兒”,有先發言的權力,一旁的駝背算“二把手”,老人群體和孩子群一樣,都有個小頭目。
瘦高個故意壓低聲音:“小夥子,你還不知道吧!村裏鬧鬼了!”
“鬧鬼?鬧啥鬼啊!”
我以為他們還是說孫大炮。
“穿著白衣裳的厲鬼,你們晚上千萬別出門啊!”
被他們雲裏霧裏說的有點亂,先是說孫大炮是鬼,這又冒出倆白衣女鬼,青天白日下,朗朗乾坤,哪裏那麽多鬼!在我看來,所謂的鬼無非是人的心裏作祟。
這麽想著,也就懶得再問,道了聲別後,朝著村支部走去。
昨晚的經曆讓我此時身心俱疲,就想著回去趕緊好好睡一覺。
剛進村支部院門,恰好周老漢迎麵出來,臉色還不咋好看。
“周叔,這是去幹啥?”
“奧!去趟鎮上的衛生室。”說著繼續往外走。
“誰病啦?”
“一個街坊……最晚被嚇著了。”聽語氣有些著急。
撂下這話,他出了院子門。
韓建立在一旁咧嘴笑道:“啥時代了,還信這個!”
一直沒說話的吳靜涵反駁韓建立:“多點信仰,也沒啥害處,至少讓人心理上好受點!”
我倦意襲來,也不願意聽倆人的爭論,走到之前睡覺的屋子,連外套都沒脫,直接躺了上去,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經有點暗了,吳靜涵坐在一側玩手機。
“幾點啦?”揉了揉眼睛,我問吳靜涵。
“六點了!剛才周叔的閨女來過,讓咱們去吃飯,看你睡得這麽沉,我沒叫你!”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坐起來,看到屋裏沒人,我才後麵抱住了吳靜涵,手還……
“幹啥啊!吳靜涵象征性地掙紮了兩下。
“幹愛幹的事唄!”
正想有進一步行動,就聽到外麵傳來急促走路的聲音。
“是周叔?”
吳靜涵趕緊整理好衣服,我也立馬坐起來,為消減尷尬還主動朝外喊道。
沒人應答,聽著腳步聲,走進院子的是幾個人,此時都進了村支部西側的辦公室。
很快又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應該是往外搬什麽東西。
倆人忙走出屋子,就看到幾個街坊正抬著桌子往院外走,我一眼認出了李波。
“李大哥,這是幹啥?”
李波看了我一眼,回道:“晚上發錢糧,我們幾個布置布置。”
“發錢糧”是當地土話,簡單說是一種擺上供品,然後燒紙錢的祭祀活動,祭祀的對象有時候是自家先人,有時候是什麽神,目的要麽是祈福,要麽是祛災。
一般情況,“發錢糧”不是過年過節,就是出了啥事。
“不過年不過節的,為啥‘發錢糧’?”我忙問道。
李波皺了皺眉頭,聲音一壓:“村裏鬧鬼了,這事還小啊?”
說完就抬著桌子出了門。
鬧鬼?看來幾個老頭沒有開玩笑。
時間不早了,我和吳靜涵趕緊來到周老漢家,半路上正好碰到周老漢的閨女。
“哥!姐!快去吃飯吧。”
我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著他回了家。
“你叫啥名字?”在路上吳靜涵輕聲問。
“周一諾!”女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羞澀,聲音很清脆。
“多大了?”
“19周歲,快二十了。”
說話間,到了家。
桌子上擺著幾盤家常菜,還有半瓶酒,周老漢卻不在家。
“一諾你爸呢?”
“村裏今晚‘發錢糧’,他去忙活了。”
吃著飯,聊起村裏鬧鬼的事。
“昨晚村裏真的鬧鬼了?”
周一諾眨巴著大眼,點了點頭,輕聲回道:“不光昨晚,已經連續兩晚了!”
“啊!”吳靜涵筷子掉到了地上。
三個人都說鬧鬼,尤其是周一諾,應該不會無中生有,看來這事……
“天黑後,你們倆千萬別出門啊!”周一諾給我們倒了兩杯水後,顫巍巍地提醒。
“你說的鬼是一大一小,穿著白衣服?”我問道。
周一諾使勁點了點頭::“我聽他們是這麽說的,已經嚇著了好幾個人,聽說都是見過鬼的臉的。”
聽她說的有聲有色,我也不禁深吸了口氣。
快吃完飯飯時,我才想起韓建立,就問周一諾:“我們一起來的小夥子呢?”
“韓大哥?”
“奧!對!對!”
“我爹叫著他幫忙去了,他們已經吃過飯,說你們在睡覺……”
吳靜涵當場笑噴,忙解釋:“是他在睡覺,我……我沒睡!”
本來周一諾還很自然,聽吳靜涵這麽一說,臉瞬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