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不會留在過去

  半年後，東潼關。


  雲兮行走在一片暮色的灰暗中，身後是滿天黃沙，身邊是來去匆匆的行人。她步履從容，容色無雙。


  她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又好似天山上剛采摘下的冰山雪蓮。


  冷傲、孤豔，美麗不可妙言。


  她可以是優雅知進退的仕女，也可以是冷漠灑脫的俠者。


  若是蒼梧的公子、小姐們再次見她，或許不敢再輕易相認了。她的氣質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除了容貌，渾身上下再也尋不到半分之前的影子。


  沒有人會一直留在過去。


  她目睹過慘烈的戰事，那是一個冬日，天氣陰沉晦暗，冷風嗚嗚的響，她站在酒樓的至高處，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索的村落，沒有人氣。


  她的心突然就悲涼了起來。


  遠處是兩軍交戰的場麵，敲起的戰鼓。凜冽的冷風攜著血紅色的腥味彌散在她的鼻尖，揮之不去。哀鳴聲和刀光劍影在她眼底綻開，堆積的殘體猙獰而可怖，越來越濃重的血腥氣息幾乎讓她窒息。


  硝煙彌漫，沙塵滾滾，烈馬奔騰，殺聲震天。


  她臉色慘白，身體抖個不停，牙齒咯咯作響，可始終也未離開。她要把這副慘烈的畫麵記在腦海中，這大好河山是大齊將軍和將士們用命換來的。


  漸漸的，雙方的餘兵都已折損過半，兩邊陣前對峙著的頭領疲憊而狠絕，是恨不得把對方扒皮拆骨的瘋狂，她的眼前全是血流成河的慘烈景象。


  不知持續了多久，爹爹終歸是技高一著，略勝一籌。


  鳴金收兵時，土壤侵染了一片紅褐色，鮮血無法凝固。那方空氣中的陰霾久久無法散開，滿眼都是躺在土地上辨認不出的肢體殘骸。不久前還充斥著的廝殺聲、呼喊聲、利器割裂身體的悶響聲通通消失了，後勤將士沉默的抬著已逝將士的屍體。


  此時的寂靜顯得無比猙獰。


  一切都消失了…


  此後又發生過大大小小的戰役。


  沒有人能目睹鮮活生命從眼前逝去，還能無動於衷。


  ＊


  雲兮看似漫無目的的行走，其實目標明確，行至一處酒館，她抬眸撇了撇，走了進去。


  沿著木製樓梯，她慢悠悠的去了頂層。


  看著麵前的菜譜，她輕聲報了幾個菜名，身邊的小哥垂頭看著腳尖，沒有抬頭。等下了木梯，才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他不知雲兮的來曆，隻知道這位仙女一樣的小姐是半年前出現在東潼關的，無人知她名姓。東潼關的百姓豪爽質樸，大多都是將士及其家眷，他們第一次見這樣的容貌，久久無法回神。


  他們紛紛讚歎這位小姐仙姿玉貌，氣度絕佳。人們對於美人向來極有耐心，尤其是容貌氣度皆上乘的美人。因此看到她免不了要議論議論，雲兮有時聽到也隻是一笑。


  她看著窗外的人流和遠處的軍營，心中竟莫名不舍。


  她要回去了。


  回到那個十裏長街，軟紅十丈的蒼梧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