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變得生疏，以後你不要再來打攪她了
“阿姨，”黎清明聲音有些頹廢地叫了一聲，以前他都是這麽叫她的。因為自小他母親去世的早，他和暖曦又是這麽好，所以林母也是一直以來都把他當成親生兒子看待的。可是現在兩人見了，不止為何黎清明倒是覺得兩人之間生疏了許多。
或許林母也是同樣的感覺吧！臉色十分的不自然，停頓了片刻才又開口說：“清明，我們談談吧！”
“啊！”黎清明有些吃驚，沒想到林母會說找他！不過看著林母認真的樣子也就同意了，最後又依依不舍地瞥了一眼病房內，便悄悄地和林母走了出去。
市裏醫院還算是不錯的，尤其是病房區的花園，假山流水倒也十分幽靜。
這個時間在這裏休息的人倒是不多，林母找了一處更為僻靜的地方坐下，看著有些拘謹地黎清明說：“你也坐吧！不用客氣。”
“謝謝阿姨，”黎清明坐在林母的對麵，說是不拘謹，可是到底也有些不自在，中規中矩地坐著，一時竟不知道還改說些什麽。
林母倒是先笑了笑說：“以前你也總是到我家去的，我待你也像親生兒子一樣，你對我，在我看來，也跟自己的母親一樣吧！倒是現在，才多長時間，就生疏成這個樣子了。”
“阿姨，對不起，是我不好。”黎清明聽了她這話心裏也是十分的難受，略微哽咽地垂下頭歉疚地說。
林母苦笑，搖搖頭：“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錯的是這整個事情。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了，也就不再追究了。你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而暖曦也有了自己的婚姻，你們兩個，不要說以前有多好，再好那都是以前的事，現在，你們兩個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懂嗎？”
“阿姨…，”黎清明被她這句最熟悉的陌生人傷的心生生地疼，抬起頭來皺著眉頭看著她。
林母也有些不忍，畢竟這個孩子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可是，一邊是女兒的幸福，一邊是…，她隻能狠下心繼續說：“你剛才也看到了，暖曦現在很幸福，賀文俊也許在你們眼中並不是個好男人，可是他對暖曦好，這就足夠了。一個女人想要的，不過是丈夫的溫柔相待，在危難時刻能夠不離不棄。關於暖曦流產的事，我也從他們家保姆口中知道了個大概。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阿姨也不想再說怪你的話，可是不說並不代表不是，這件事也應該給你一點警示吧！如果你真的還愛暖曦，還想為她好，以後，就再也不要出現在她麵前了。算是阿姨求你，暖曦這孩子可憐，你不能再讓她陷入這種悲苦之中。”
“阿姨，我找暖曦也並不完全是因為個人私情。還有就是…，”黎清明停了下來，微微咬了咬牙。其實他心裏知道，關於暖曦父親的死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這件事可大可小，一不小心，倒是又害了人。可是沒想到林母竟然這麽誤會他，讓他心裏一時難以接受，以前，她是對他那麽好。
就因為誤以為自己是忘恩負義的陳世美，就這樣排斥自己。
本想告訴她真相的，他這麽做完全是為了想要查清真相。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他說不出口。
但是沒想到，他說不出口，林母倒是先開口了，冷淡淡地說：“不管什麽原因，你已經結婚了，而暖曦也已經結婚了，這都是不可否認的事實。還有，你有你的抱負和目標，但是並不代表暖曦也要和你一樣。老夏已經死了，我想他在天有靈也不希望女兒因為他的事而陷入危險之中吧！你們也許覺得是一腔抱負，可是哪裏又知道我們為人父母的心思。不過是想要女兒得到一份幸福的婚姻，自此以後能夠開開心心活下去而已。”
她不是不知道，隻是她現在看重的更多的是女兒的幸福婚姻。
黎清明愣住了，這和他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他以為，當林母知道他所要說的真相後，會不遺餘力地支持他們呢。畢竟，他們是夫妻，丈夫枉死，做妻子的又怎麽會無動於衷。更何況，他們還是關係那麽好的夫妻。
可是沒想到，他錯了，大錯特錯，錯的離譜。
突然這一刻，他曾經信奉的信仰變得沒有原本那麽真實了。突然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這些天來所做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個笑話一場夢一樣。因為自己的所以為，他失去了好像是最重要的東西。
“阿姨，我知道了，謝謝您的教誨。以後，我再也不會來打擾曦兒了。”黎清明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來，機械性地朝著林母鞠了鞠躬低沉地說，說完，也不等林母回答，便失魂落魄地離開這裏。
望著他黯然的背影，林母長長地歎了口氣。不是她狠心，而是有些事情已經是情非得已了。
黎清明走出醫院的大門，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車流，突然覺得陽光是那麽刺眼，刺得他的眼睛澀澀發幹。有什麽想要流出來滋潤一下幹枯的眼球，可是他卻不願意讓那種液體流出眼眶，因為那代表著懦弱的表現。
可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被人識破了。
小女孩仰著頭看著同樣仰著頭的他奶聲奶氣地問：“叔叔，你不是不是哭了。”
“不是，叔叔不是哭。叔叔隻是…，”黎清明有些不好意思，被一個孩子直接這麽指出來，還真是一件丟人的事。
小女孩卻不以為然，撇了撇嘴說：“叔叔你就是哭了，因為仰起臉就以為可以讓眼淚倒回去。我也經常這樣做的，可是後來發現這樣做根本就不管用，眼淚該流出來還是會流出來。叔叔，想哭就哭吧！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大人也會有傷心難過的時候，哭並不是我們小孩子的專利。”
“嗬嗬，是嘛，你幾歲了？”黎清明剛才悲痛欲絕陰霾的心被小女孩幾句簡單誠實的話語給逗樂了，忍不住伸出手來將已經流出的眼淚擦掉，蹲下身看著還不足他腰際的小女孩問。
小女孩伸出五根手指頭，依舊奶聲奶氣地說：“五歲，不過其實才四歲半，五歲生日還沒過呢。唉，算起來過五歲的生日還有半年的時間，也不知道我會不會等到那一天。所以別人問我幾歲了，我都會說五歲的。”
“為什麽等不到五歲的生日？半年很好過的。”黎清明不禁失笑著問，問完心裏才咯噔一下，想起現在還是在醫院的門口，難道小女孩已經…。
有些不敢接受，她還這麽小，這麽可愛還這麽懂事，怎麽可能。
可是小女孩卻一臉無所謂地說：“因為我得了白血病，如果半年內找不到合適的骨髓，就會死了。其實，死並沒有那麽可怕的，我還是很盼望能夠早點死呢，這樣，我就不用再拖累爺爺奶奶，就可以見到爸爸媽媽了。”
“你爸爸媽媽他們…，”黎清明心裏難受極了，有些不敢再問下去。
可是小女孩卻笑著說：“他們已經死了，上一次廣茂大廈坍塌那次，他們就死了。不過賠了我們三十萬，不然我現在都沒有錢住醫院的。唉，可惜錢花的好快，估計等到半年後找到骨髓，我也不能活了。我爺爺奶奶很大年紀，他們很辛苦的，沒有我，他們或許更好一些吧！”
小女孩像個小大人似的感慨地說，這個時候黎清明才注意到，她穿著的羽絨服裏麵，是病人的衣服。
黎清明心裏挺不是滋味的，廣茂大廈那件事他是知道的。一棟剛剛建好花了巨資建造的大廈就那麽倒了，不止大廈倒了，還連累了周圍的好多居民住戶。當初林暖曦的父親震怒，決定徹查此事，這個時候才知道，其中的高官蛀蟲竟然數不勝數。
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林市長決心要徹查，不管有多少阻力都要徹查，才會遭了毒手被害身亡的。
沒想到，那件事情不止是死了一個林市長，竟然還有許多他不知道的悲劇同樣發生著。其實，也是，那場事故死了的人又豈止是幾個幾十個，很多都是別人的兒女，別人的父母，留下這些孤寡老人和可憐的幼童們，不知道該如何再走下去。
剛才對他所做的一切還覺得心灰意冷突然喪失信念的黎清明，此刻，因為這個孩子的突然出現，他又覺得前途一片光明了。
他沒有錯，即便是失去了他的最愛，即便是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也應該堅持下去。不止是為了枉死的林市長，還要為了這些因為那些蛀蟲們而含冤而死的父母的兒子，孩子的父母。
黎清明揚起一抹輕笑，將這個孩子突然緊緊地抱在懷中，嘴裏不停地說著：“孩子，謝謝你，謝謝你的突然出現，讓叔叔又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是嗎？那可真好。”小女孩似懂非懂，不過卻用大人的口吻感歎地說。說著，也揚起一抹輕笑，迎著燦爛的陽光，看著溫暖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