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文
自打沈承宇被牽連了之後,好像是沉寂了許久,沈適也漸漸地把一切事物交給沈寧玨試著去做,一時之間風平浪靜。
冬雪褪去,春暖花開,四季變換輪回之美,在春日萬物熙熙。
清明過後,度過淡逸悠悠的春日,在榛榛草木中,隨著幾場小雨就快到了小滿。
四月初七,在一直相安無事中,朝中倒是發生了一件值得所有人都注意的事情。
常年不在京中,為國甘願去邊疆駐紮的二皇子,定西王歸朝了。
說起這定西王,本不是他親王的封號,曾經頭次封王時候稱做端王。
直到太子薨後,北方總有外族來襲,身為長子的端王作為眾皇子的表率,主動帶兵征討,一戰成名。
後來許多戰事都由他領兵,皇帝沈適親封他定西將軍,眾人為表尊敬和他的光榮,都尊稱他為定西王。
但這定西王二殿下從不迷戀權勢錢財,無論誰勸說都不聽,一定要去駐守邊疆,為國效力。
沈適大為讚賞,賜了開國以來頭一份丹書鐵券,從此一去已是五年。
近年在外無異族侵擾,在內百姓安居樂業,盛世太平,沈適想念五年不見的兒子,便召他回京。
說是敘父子之情,其實沈適的意思是讓他就留在京中,不必回去了,至於定西王什麽意思,還要等他真正回來後再議。
良玉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定西王,已是他回來第三日了。
他回來便沒有閑著,第一日入宮請安,第二日被來往拜訪之人纏住了身,第三日就到各個皇弟府上拜訪。
從不因沈承宇失勢而怠慢輕視,也不因沈寧玨得勢而阿諛奉承,隻敘親情,從不言其他。
沈寧玨與這定西王沈玄文相見是在明王府的大廳之中,良玉早就聽說了這鼎鼎有名的大將軍,便拽了秦一一起在外麵偷偷看。
“哇……”良玉張大了嘴,吃驚地看著那個人。
原以為沈玄文常年風吹日曬,行軍之人會是五大三粗,人高馬大的粗漢。
沒想到那沈玄文竟是生的白白淨淨,瀟灑不群,器宇軒昂。卻又不是像沈寧玨的一身貴氣,也不是像秦一一般的文雅風采,而是神采奕奕,英氣卓然。
一身黑色緊袖浪紋,身姿挺拔,看起來便不似平常親貴那般養尊處優,而是英姿颯爽,一看便知平時是極為克己的人。
秦一跟著她往裏麵看了一眼,然後又側頭看向良玉張著大嘴,眼裏放光的看著沈玄文,輕輕一笑。
“一會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秦一戳了戳她,小聲說。
良玉回過神來,趕緊合上了嘴,擦了擦嘴角。
“哎,你說這二殿下怎麽生的這麽白,都曬不黑的嗎?”良玉口中和秦一說這話,眼睛卻還是一直盯著沈玄文看,“名字起的也是文質彬彬的,完全不像個將軍呢。”
秦一抬了抬頭,看著今日有些烈的太陽,“我看是有些曬。”
說罷,抬起腿邁向大廳方向。
“哎哎哎。”良玉趕緊拉住他,“他們兩個王爺說話,你就這樣進去?”
秦一無辜地點點頭,“怎麽了?”
良玉想了一下,然後鬆開拽著他衣袖的手,“說的也是,你不像我身份低微,自然是可以隨意出入王府的。”
秦一溫和地笑笑,重新拉起她,“那你跟著我,不就哪裏都去得了。”
良玉的小臉上立即漫上了盈盈笑意,“好!”
秦一帶著良玉走進去,兩位王爺看見了他們進來,同時站了起來。
秦一對著沈寧玨點點頭,然後又對著沈玄文作了一揖,“參見二殿下。”
沈玄文看著秦一微微點頭,同時回了一禮,“秦先生,別來無恙。”
沈寧玨爽朗一笑,指著良玉道,“二哥,這位是我府上的女醫良玉,醫術極為了得。”
良玉趕緊行禮,“拜見王爺。”
沈玄文扶起良玉,笑地風輕雲淡,“姑娘不必拘禮。”
良玉看著沈玄文,目光中滿是好奇。
沈玄文也大大方方的讓她瞧著,並回以微笑。
“看來良玉對二哥你很感興趣啊。”沈寧玨看著他倆,打趣道。
良玉瞬間不好意思,半低著頭道:“殿下莫要拿良玉取樂了,我隻是心中敬佩二殿下。”
沈玄文哈哈一笑,“四弟你府中都是有趣的人,不像三弟府上都是死氣沉沉的。“
“二哥還去三哥那裏了?”
“我難得回來一趟,自是想念兄弟們,那天進宮開去看了六弟,真是長高了不少。”沈玄文所言不是客氣之話,他從小就重視親情大義,也許正是因為他極為看重兄弟之情,所以從不參與黨爭奪嫡之事,皇帝沈適對他極為信任與看重。
“是啊,六弟人長大了,倒是越來越機靈了。”
沈玄文笑著點點頭,“看到你們都安好,為兄的就放心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沈寧玨忙說:“我送送二哥。”
“不必了。”沈玄文擺擺手,“我哪裏在乎這些虛文禮節,隻要四弟你心中還記著二哥便好,你這府中我來時已記下了,自然是曉得路的。”
沈玄文又看了看一旁站著的秦一,“若你實在不放心,就叫秦先生陪著我出去吧。”
沈寧玨目光放在了一直是雲淡風輕的秦一身上,微微沉了一下,轉瞬即逝。
“好啊,那便麻煩先生了。”沈寧玨恢複了和往常一樣的目光,帶著些客氣。
秦一似是沒有察覺,淡淡地頷首,“是。”
日頭雖大,但在初夏也算不得炎熱,佛著帶著涼爽之意的微風,倒也是舒服。
王府中沿路的花草已開,青青翠翠地頗有活力。
沈玄文和秦一並排走在平坦地石板路上,一個一身白衣溫雅沉穩,一個黑衣英姿卓絕。
良玉走在他們後麵,低頭跟著。
沈玄文深吸了一口青草香氣,不禁揚起了微笑,“一年之中,最好的季節,便是此時了。”
秦一輕聲附和:“二殿下說的是。”
沈玄文側頭,看著秦一氣色越發不錯的麵容,“先生近來可好?身子比起從前如何?”
“多謝殿下關心,最近來多虧了良玉的照料,已經比從前好上了許多。”
沈玄文回頭瞧了瞧悶頭跟著他們走的良玉,眼中帶著欣賞,“看來這丫頭不簡單呐。”
良玉連忙搖頭,“殿下客氣了,這都是良玉應該做的。”
“良玉不必拘謹。”秦一見良玉還有些拘著的樣子,拉了拉她的手腕,拉到自己的身側。
沈玄文把這舉動看在眼裏,不禁笑意更深。
“先生似乎和從前不同了呢。”
“二殿下說笑了,一瞬五年過去,自是不能一點都不改變的。倒是殿下你,卻還是和從前一樣。”
沈玄文歎了口氣,“我的心一如往常,隻是此次回來,這些弟弟們倒是都變了大樣,到底是皇家子女,總不能一直像從前一樣的。”
“殿下不正是怕親眼見到操戈同室的那一天,才離開的嗎。”秦一道。
沈玄文低聲一笑,“到底是先生懂我。能在這裏看見了先生,看來先生依舊選擇幫著四弟。”
還未等秦一答話,那邊的良玉就趕緊捂住了耳朵。
沈玄文見她舉止奇怪,不禁好奇道,“你在做什麽。”
良玉捂緊耳朵,卻發現怎麽依舊能聽到沈玄文的話,“良玉不敢偷聽二位議事。”
秦一頗為無奈地笑了笑。
沈玄文倒是很開懷,“哈哈哈哈,你倒真是有趣。”
“她就是這樣,倒也不失可愛。”秦一把她的手拉下來,“無妨,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事,怎的今日謹慎了起來。”
“話是這麽說,可是二殿下不知道,萬一以為良玉偷聽,再誤會了良玉。”
“無妨無妨,你是先生信任之人,本王怎會介意呢。”沈玄文擺擺手,大方道。
“多謝二殿下。”良玉這才放下心來,大大方方地聽著二人說話。
沈玄文看著秦一繼續道:“如今四弟風頭正盛,先生也可歇一歇了。”
秦一無聲地歎息了一下,望著遠處的天空,如有所思道:“世事無常,世間萬物瞬息變換,誰又知明日會發生什麽呢。”
“先生為四弟鞠躬盡瘁,連我都有些羨慕了。”
“你羨慕做什麽,你又不想當太子。”秦一收回目光,開玩笑著說道。
“先生為四弟掃清障礙,籠絡人心。如今局勢看來,四弟已能堪負大任了。隻不過,我瞧著四弟似乎不似從前那般與你親近了呢。”沈玄文雖不參與朝中之事,卻可以把所有人心看地清清楚楚。
秦一扯了扯嘴角,輕聲道:“狡兔死,良狗烹。
高鳥盡,良弓藏。人性向來如此,隻是殿下羽翼還未豐,自是不敢有此心思,隻希望他日後不要忘了本心便好。”
“先生盡管放心,四弟宅心仁厚,即便有了那樣的心思,也不會做出忘恩負義的事的。”
秦一笑笑,“這個我自然知道,這麽多年,我很了解他。”
“如今盛世太平,儲位之爭也漸漸平息了些,倒是難得地安逸日子。找個時間我們去看看叔留吧,也不知道那小子如何了。”
秦一似想起了什麽,忽得一笑,“他和你一樣,一直未變。說起來,也很久沒有見過伯修了,他一直隨你征戰沙場,到時也把他叫來,是要好好聚一聚了。”
“正有此意。”沈玄文把手搭在秦一的肩膀上,“隻是不要讓四弟知道。”
“我明白。”秦一點頭,沈玄文不參與黨爭,若是被人知道和明王府上的人走在一起,怕是要讓人無端揣測,且不能讓沈寧玨以為沈玄文有近他之意,所以二人見麵才會避開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