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
聽到這一聲,秦一神色一斂,立即跳出馬車,良玉在後麵緊跟著下去。
這時外麵隻剩下謝叔留那幾人了,他們個個渾身染了血,也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地上除了血跡還有幾個人滿身傷口倒地不起。
而最為讓秦一震動的便是被幾人圍在一起的沈淩恒,他一身華貴的錦衣已經血跡斑斑,俊俏的小臉上雙眼緊閉,似是受了很重的傷。
秦一快步上前,在沈淩恒身上查看了一眼。
“良玉!”秦一眼睛隻盯在沈淩恒身上,頭也沒回低沉地喊了一聲良玉。
良玉趕緊上前,幾人都給良玉讓出來了位置。
她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沈淩恒的傷口,語氣凝重,“六殿下身上傷口很多,但最為嚴重的還是胸口這一刀,要趕快回府才能好好用藥醫治。”
“致命嗎?”秦一緊接著問道,口中的話已經有些顫抖,目光期盼地看著良玉。
而良玉沒有給他一個令他可以安心的答複,她搖了搖頭,“我不敢說,隻能回府先醫治著。”
秦一一直凝著臉,“叔留,玄文你們先把小六抬上馬車。”
謝叔留和沈玄文在良玉的指導下小心翼翼地把沈淩恒抬到馬車上。
謝叔留揚起馬鞭飛快的往回奔,快馬加鞭的很快就到了沈玄文的府中。
顧不上那麽多了,秦一和良玉也一齊跟了下來,把沈淩恒安頓好,良玉才又專心地給沈淩恒醫治。
直到一切都處理完,良玉說了一句“沒有什麽大礙了。”眾人才鬆了口氣。
隻是沈淩恒受傷頗重,一直都在昏迷之中,沒有清醒。
“等小六醒了之後,還是把他挪回宮中,良玉來往這裏不方便,加之宮中也有太醫照看著,想必不會出什麽問題。”秦一對沈玄文說道。
沈玄文對秦一的提議很是讚同,“如此是最好的去處了,隻是該如何向父皇解釋六弟的傷?”
秦一沉思了一下,似是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說道,“那便實話實說吧。”
“那你和二殿下的關係豈不是……”良玉倒顯得比秦一還要焦急。
秦一苦笑:“你以為今日我們一齊出現在這裏能瞞得住嗎?”
“那怎麽辦……”良玉一臉的喪氣,仿佛是秦一的事情要比自己的事還重要,一心隻為他著想。
秦一看了看沈玄文,沈玄文向他點了點頭。
“其實也沒什麽事情,左不過是讓別人以為玄文同明王殿下更為交好罷了。”秦一道。
沈玄文也道:“大不了我明日再去三弟那裏走一走,你不必擔心。”
良玉聽到二人都如此說,便也放下心來,就是感覺心中有一點點的疑惑,但是也講不出來哪裏不對。
良玉交代完了沈淩恒這邊,便和秦一回到了明王府。
早上本是高高興興滿心歡喜的出門,可沒想到回來的時候都是滿臉的沉重。
尤其是秦一,回來的路上一言不發,隻是低著頭想自己的事情。
良玉不知該如何安慰秦一,到了府中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先生可是擔心六殿下的傷勢?”
秦一聽到良玉的話,才微微放下了一絲擔憂的神情,扯出了一抹幹澀的笑,“有一些擔心,他從小錦衣玉食沒有受過什麽苦,如今昏迷不醒,我倒是心中放不下。”
良玉安慰地對著秦一說,“先生大可放心,六殿下隻要精心照看便會大好的。”
“嗯,今日多謝你費心了。”秦一道,隻是臉上的那抹憂愁還是沒有散去。
良玉大著膽子猜測道:“先是是在想今日行刺的那些人?”
秦一有些驚訝於良玉的猜測,但是也沒有隱瞞。
“是。”他輕輕歎了口氣,“是什麽人知道我們今日的去向,又這樣痛下殺手。”
良玉輕輕握住秦一的手,似是再給他力量般,“先生可有懷疑的人?”
秦一認真地看著良玉,然後微微搖了搖頭,“無論是誰,都會是親人手足,本應該是最親近的人,卻成了仇人一般。”
“是啊,皇家不就是這樣嗎,先生細膩多思,不要為這些煩心了。”
秦一笑了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今日也累壞了吧。”
良玉知道自己幫不了先生什麽,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給他添亂找麻煩,所以就乖乖地聽了秦一的話,回去休息了。
秦一回到自己的房中,剛關上門,便已感覺似有人在自己的房內。
他隻是動了動心思,便好似沒發現一樣,靜靜地走到燭台邊,點燃蠟燭。
屋子裏麵漸漸被燭光染亮,秦一平靜地回過頭,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沈寧玨。
“見過殿下。”
“你倒知道是我?”沈寧玨道。
秦一輕笑,“因為我知道殿下應該有事情要問我。”
沈寧玨側了側頭,看著秦一,“先生了解我。”
秦一點頭,“了解。”散漫地走到沈寧玨身旁的椅子邊,慢慢地坐下,“又不了解。”
沈寧玨隨著他的身影移動著目光,“此話怎講?”
秦一直視著他的目光,問道,“因為我猜殿下是要問我今日去了何處,又和誰在一起。”
沈寧玨道:“先生果然了解我。”
“不,我不了解殿下。因為我不知道殿下為何要如此問我,我以為殿下從不過問我的私事。”
沈寧玨不以為然,“怎麽,先生認為整日和本王的二哥呆在一起,是私事?”
秦一輕輕閉了閉眼睛,好似放下了心中一事,忽的睜開眼睛微微一笑。
“回答殿下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問問殿下是如何知道的。是殿下派人監視我,還是監視二殿下?”秦一目光清冷,靜靜地看著他。
沈寧玨好似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先生你要明白,隻要是我想知道的事,就沒有能瞞過我的。”
秦一輕笑:“是啊,好厲害的明王殿下。”
“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疑惑了吧。”沈寧玨道。
秦一長吸一口氣,輕聲道:“殿下在懷疑什麽,是懷疑秦某不忠不義投靠他人,還是懷疑二殿下有與殿下你一爭之心。還是說,隻是想知道我會不會幫殿下拉攏二殿下?”
“先生多心了,我怎會懷疑先生呢。隻是先生是我的人,以後還是不要與別的皇子走的太近了,免得讓人誤會。”沈寧玨看著他道。
秦一忽轉話鋒,“殿下既然知道我今日在何處,那可知道六殿下身受重傷?”
沈寧玨點頭,“知道。”
秦一輕輕皺眉,“殿下不去看望六殿下嗎?”
“六弟如今在二哥府上,我他想明日就會被送回到宮中,到那時再去看他豈不是更名正言順些。”
秦一眉頭鎖的更緊了,“那可是殿下的親兄弟。”
沈寧玨更是理所當然道:“楚王也是我三哥,先生不也是一直輔佐我除去他嗎。”
秦一捏緊了一旁的桌角,“楚王步步緊逼,所以才會反擊。而六殿下一直與殿下你交好,他從未有過別的心思,隻是以兄弟情待你,你也一點都無動於衷嗎。”
沈寧玨見秦一語氣有些加重,忽然笑了笑,“先生莫急,我不過是隨口一說。我自然是關心六弟的,隻不過若我今日去二哥府上,豈不是讓二哥誤會我在監視他。”
秦一漸漸鬆開手,斂了斂袖子。“殿下,如今你在朝中一枝獨秀,楚王雖是輸了一局,不過他未必會如此甘心。切不可大意,不可自傲,你還沒有當上太子便如此剛愎自用,遲早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沈寧玨聽到秦一如此不客氣的話,也不似從前那般聽進規勸,而是麵色不悅道:“先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背後與定西王不知在密謀些什麽,本王都已經不以追究了,如今你倒是來先責問起本王來了。”
“殿下!”秦一哪裏會料到沈寧玨會如此說,不禁厲聲喚了一聲沈寧玨。
沈寧玨收起方才不悅的樣子,平靜地微笑著:“方才本王失言了,還請先生莫要見怪。”
秦一看著沈寧玨,眼中透露著失望,最後輕輕閉上眼睛,“我要休息了,殿下請回吧。”
沈寧玨站起身,“那便不打擾先生了。”然後慢慢走到門口。
秦一閉著眼睛,聽著沈寧玨的腳步聲,就要開門而出的時候,秦一忽然開口。
“今日……”
“嗯?”沈寧玨回頭。
秦一睜開眼,目光對上沈寧玨的眼睛,平靜道:“今日行刺之人,是殿下派來的嗎。”
沈寧玨蹙了蹙眉,搖頭,“先生竟然懷疑我?”
秦一收回目光,微微向下垂了垂,“是我多心了,殿下早些休息吧。”
沈寧玨也沒有再說什麽,打開門,走了出去。
秦一深深歎了口氣,克製著心中湧上來的冰冷,起身更衣。
他本認為這次行刺是楚王所為,因為對馬車裏的人都有殺機,楚王的嫌疑最大。或許也有可能是皇後,隻不過皇後久在深宮哪裏會有這麽一幫武藝高強的死士。
所以秦一想了一路,排除了除楚王外的所有人。
隻是,剛才與沈寧玨的一番話,讓秦一不禁懷疑自己的判斷。
因為,他一直忘記了沈寧玨這個人,一直默認了沈寧玨不會傷害他,不會傷害自己人。
可是,細細想來,從中能獲取利益的,絕不是楚王一個人。
那些刺客處處是殺招,如今是重傷了沈淩恒。其實無論傷的是不是沈淩恒,或者是那馬車上任何一個人,秦一都不會坐以待斃的。
一旦秦一認定了是楚王所為,那就會對楚王進行報複。
若是以往還存了不忍之心,如今變回視楚王為死敵。
從中得益最大的,還有一人。
便是沈寧玨。
沈寧玨知曉秦一不會讓他趕盡殺絕,便出此一招讓秦一自己主動去對付楚王,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今的沈寧玨已然被權力衝昏了頭腦,做下什麽糊塗事,連秦一都不敢隨意揣測。
現在秦一隻是希望自己僅僅是胡思亂想而已,若不然,他真的不知該如何走出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