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局勢
話說回沈寧玨這邊。
自打蕭伯修一劍刺進秦一身體裏,眼見著秦一活不了了後,才回來複命。
雖說這個命令是沈寧玨自己親口下的,但聽著蕭伯修說著完成任務的話,竟也是久久不能平息那顆不停在加快跳動的心。
他終究做下了這樣的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
不過沒關係,一將功成萬骨枯。
隻不過是死了個師傅,說不準是以後最大的敵人的師傅,早早的趁他還沒有和自己作對便除去,自然是值得的。
一年前,沈承宇造反秦一救駕之後,秦一便莫名失蹤了。
沈適和沈寧玨兩股勢力都在找秦一的下落。
沈適雖知道秦一有心歸隱,但是這樣不聲不響的沒了蹤跡,叫沈適不免還是擔心。
沈玄文在不久之後便奏明了沈適,秦一造人暗殺如今下落不明,這一個消息讓沈適驚動不已,一直叫沈玄文親自去尋秦一。
並非是沈玄文不稟明秦一的情況,而是秦一明知自己活不了多久,與其為其傷心還不如留有一絲希望,所以他不讓沈玄文告訴沈適他在何處。
而沈玄文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此次暗殺是沈寧玨所為,若是空口指控,說不定會被他反咬一口說自己汙蔑他,所以沈玄文一直沒有向任何人說過關於秦一的情況。
徐綰綰因著當時放秦一走了,被沈寧玨冷落了好一陣。
但秦一已經中了一箭,自是中了那石寅獨門無解藥的蠱毒,若是一直沒有辦法解毒,隻需三年便會全身腐爛而死。加之徐綰綰其人精靈古怪沒用了多少功夫,兩人就和好如初了,想來也隻有這個王妃才能製住沈寧玨一二。
雖說有蠱毒在他身上,但沈寧玨一日未見秦一的屍首一日不能真的安心,便叫蕭伯修暗中察訪,務必叫他殺了這位教導他多年的先生才可放心。
說來人性也不過如此,秦一的母親對蕭伯修一家有救命之恩,可麵對沈寧玨給出的誘惑利益,誰還管別人是死是活呢。
想來,也不是沈寧玨一人如此利己而不顧他人,像蕭伯修這樣背信棄義之人還真是不少,沈寧玨身為當朝炙手可熱的皇子,最是有可能繼承大統。
成王敗寇,以後曆史是怎樣的,還不是由他來書寫。
幾乎人人都看清了這個局勢,誰還敢忤逆明王殿下的主意呢。
沈寧玨僅僅用了半年的時間,整合曾經秦一為他招攬的人才與朝堂上的重臣。曾依附於楚王的朝臣各自惴惴不安,沈寧玨都一一給了安撫收為自己所用。
恍然一看,原來沈寧玨的手已經伸到了大半個朝堂之上。
當沈適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這個第四子已經要不受自己控製了。
“玄文,你今日來可是有秦一的消息了?”不過一年,沈適竟是漸漸蒼老,曾經隻有幾縷白發的頭上竟蔓延到了半頭。
秦一是他的同胞弟弟,一直以來雖沒有表現出什麽,卻是一直暗中關心,多年來沒有讓他受過一點委屈,如今竟生死不明,讓他不得不焦心不已。
而自己最受重視的孩子沈寧玨,翅膀也越來越硬。恍然之間自己竟也不能再做什麽,畢竟沈寧玨是他和秦一一手培養,也是寄予了厚望,若是他沒有什麽太大的過錯,沈適如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沈玄文傲然挺拔,一身傲骨與秦一如出一轍。
他微微低頭道:“是,兒臣已有了秦先生的消息了。”
沈適攥緊了扶手,目光期盼地看著沈玄文,不自覺地從椅上站了起來,“如何?他近來可還好?”
沈玄文垂著雙眼,並未抬頭,突然在沈適的麵前跪了下來,字字有力:“還請父皇恕罪,其實兒臣一直知道秦先生的蹤跡,隻是受秦先生之托,叮囑兒臣不要告訴父皇。”
“為何!”沈適上前一步,麵色沉重。
沈玄文這才抬起頭看著他:“隻因當時秦先生他身中劇毒,唯恐命不久矣,怕父皇為之傷心才隱瞞至此。”
沈適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身中劇毒?怎會如此,他現在如何,毒可有解?”
沈玄文聽了此話後深深地歎了口氣,遺憾地搖搖頭,“沒有。不過已有民間神醫為他醫治了,想來會有些效果吧。”
“什麽民間神醫,速速叫他回來,這宮裏自有最好的太醫。”沈適語氣中多了幾分急切。
沈玄文從未見過一向嚴肅的父皇會如此關心一個人,心中不禁有了幾分計較,“回父皇,先生中的乃是蠱毒,宮中太醫恐怕…”
“蠱毒…竟然又是蠱毒!”
“還請父皇寬心,民間奇人無數定有辦法醫治先生的。還有,秦先生讓我給您帶個話。”
“什麽話?”沈適緊忙問道。
“待他回來之時,可否恢複身份。”
“自然可以,當初是他自己不願承認自己身份,這麽多年屈於人下著實委屈他了。”沈適理所應當道。本身就是秦一自己的意願,要一直留在明王府中,如今想明白了要回本來就是他的身份,自然沒什麽不可的。
沈適繼續對著沈玄文道:“你可有找到下毒之人,誰這麽大的膽子還敢用蠱毒?”
沈玄文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後麵露猶豫,似是做了好大一番思想鬥爭才敢說:“兒臣不知下毒之人是誰,當時有人埋伏放的暗箭,兒臣為保護先生無暇分身去追捕放箭之人。隻是兒臣有一句話不知是否當講。”
“你說吧。”沈適道。
沈玄文看著自己的父親,輕聲說道:“當年石寅死前可有見過什麽人?”
一句輕飄飄的話回蕩在沈適耳中,平靜水麵突然激起一片浪花,沈適淩厲地眼神看向沈玄文,“你在懷疑明王?”
沈玄文跪在冰冷的地上,依然筆直著腰身,低下頭恭敬道:“兒臣不敢,隻是巫族已滅,除了石寅兒臣想不到誰還會製出這樣厲害的毒。父皇不知,秦先生的一隻手臂已經廢了,若不是及時救治恐怕當場便會毒發致死。現如今仍時常發作,生不如死。”
沈玄文把這些話說的懇切,讓沈適不禁跟著揪起了心來並大怒,“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兒臣不敢欺瞞父皇。”沈玄文說的堅決。
沈適看著跪在地上的沈玄文許久,眼中的神情讓人琢磨不透,過了好一陣才深深地吸了口氣,“你先起來吧。”
沈玄文利落地站起了身。
沈適道:“此事你定要給朕查明白,明王從小受教於秦一,朕不相信會是他做的。”
沈玄文點頭,“是。”
沈適頓了一下又道:“若真是他做下的這等忘恩負義之事,朕絕不偏袒,定不饒他。”似是對沈玄文做了個承諾一般,讓他和秦一都可放心。
沈玄文也明白光憑自己一張嘴,無法定罪於沈寧玨。
既然秦一有要回來的打算,那便該和父皇有此一說。沈寧玨已然不擇手段,也是該讓父皇提防著他了。
再說良玉與秦一。
在良玉的精心照料下秦一已經不似從前那般瘦到見骨了,身體見好,連那毒也不會經常發作了。
養著病一直到過了中秋後,天氣開始轉涼,良玉覺著秦一可以經得起舟車勞頓了,才和他一起回家。
說起來良玉到現在為止,也有整整一年沒有回家了,雖說平時顧不上想家,但臨著要回去了,還真的有點迫不及待。
良玉的家在京城東郊一個小村落裏麵。
要說著京城真是大,當初良玉從家到明王府,連坐馬車帶趕路就花了七天的時間。
因著怕秦一的行跡再暴露,良玉為著雇馬車之事發起了愁,誰知第二天就看見一輛豪華舒適的馬車被拴在了自己的小院外。
良玉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馬車,哪裏來的?
“先生!”良玉邊招手邊衝著屋裏大喊了一嗓子。
秦一整理著自己的竹青色衣衫,慢悠悠地走出來,看見良玉正向自己招手,又瞧見了門口的馬車,不急不緩地走了過去。
“先生你快看,哪裏來的馬車呀?”良玉指著馬車疑惑地問道。
秦一走到馬車跟前,伸手撫了撫這匹馬,微微一笑,“它出現在這裏,那自是有它的道理。”
良玉麵色不善地看著他,“這是什麽道理,先生快講!”
秦一輕笑,“知道我們需要什麽的人,恐怕除了叔留便是玄文了,左右都是自己人,咱們隻管享受便好了。”
良玉恍然大悟,“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啟程吧!”
秦一自然不會對良玉的話有什麽異議,由著良玉收拾好她的行李才上了馬車。
上到馬車才發現,裏麵早已經給準備好了充足的糧食和水,還有不少的盤纏和書,周到極了。
隻不過這萬事俱備的馬車裏麵,唯獨缺少了非常重要的一樣東西。
沒有車夫!
“先生你別跟我客氣,我可以的!”良玉堵在馬車口攔著秦一不讓他出來,叉著腰理直氣壯地對他說。
“怎可讓你一個姑娘家做這種事,不要胡鬧了。”秦一扒著馬車就要出來。
“先生你在外麵招搖過市的豈不是故意讓明王發現你嗎,你就乖乖聽話,我可以的!”良玉雙手一起輕輕一推,就把秦一又推回去了。
秦一一隻手抓不住馬車外沿,一下子就被推倒了裏麵,有心無力。他倚在馬車裏麵無奈地對良玉說:“都怪我自己不濟,若是我身子好了也不需要這躲躲藏藏的。”
良玉聽著他有些失意之言,趕緊說道:“先生不愁沒有以後,等我爹爹把你治好了,你再拉著我風風光光地在城中逛他個三天三夜,如何?”
秦一聽良玉都如此說了,便也不再多言,內心想法再多也是無濟於事,畢竟自己現在的狀況確實不適合去駕馬車,隻能一再地叮囑良玉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