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生與死
楊幽幽自知犯了大罪,再看到秦一如此模樣,她被四兒擒住之後竟跪在地上不起來了,隻是紅著眼睛大哭。
良玉不再管她,回過身走到秦一身邊,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秦一額頭上的汗水。
“先生可有好些?”良玉輕聲問道。
秦一閉著眼睛,費力地點了點頭。
良玉知道秦一隻是不想讓她擔心,看他極力隱忍地樣子,便知道他此刻必定是痛不欲生。
他不是毒發了,而是那碗甜羹裏麵被下了同樣的毒,份量隻多不少。
這段日子精心照顧,小心養病,每次心驚膽戰地解毒…終究是全白費了。
初次染上這毒的時候,先生還能極力忍受,可這毒上加毒,擺明了就是讓秦一非死不可!
秦一雖在過去的一年裏毒法已是平常事,可這一次隻覺要痛到窒息,每一寸皮膚都密密麻麻地湧著汗,都在克製不住地抖著,比以前最痛的時候還要痛上幾倍,幾乎讓他痛到瘋狂。
良玉抹了一把眼淚,緊緊抓住秦一的手,心疼到突然有了那個可怕的想法,她顫抖著聲音大了:“先生,要不然我們不解這毒了。”
秦一眼皮一顫,睜開眼睛,看著良玉。
“活著竟然讓你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你也一直在為了我痛苦地活著。”良玉狠了狠心,哭聲道:“是不是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脫。”
良玉不知道自己怎麽狠心把這話說出來的,她看著秦一被折磨成這個樣子,每日還要裝作什麽都沒有,一點都不難受的樣子,她看在眼裏。
她一直都知道,若是沒有她,秦一早就支撐不下去,早就想一了百了了。
因為她自己,讓秦一再無端承受這些痛苦,她不忍。
秦一有那麽一瞬間就要被良玉的話誘惑住了,他垂了下了眼,咬緊牙關,搖了搖頭。
“先生,我放了你了,不要再為難自己了。”良玉淒涼一笑,暗自決定,若是先生不在了,她定不會獨活。
秦一用力地搖頭,隻覺胸口似有火燒,猛地湧上一股熱流,一口黑血控製不住地噴了出來。
良玉的身上都被染了那一抹抹黑色妖豔,她目光緊緊地鎖在秦一的臉上,此刻秦一的麵目表情扭曲著,連克製都克製不住了。
良玉楞楞地看著身上的黑色,此刻心裏卻異常地平靜。
手中攥了根銀針,緩緩舉起,一點一點地向秦一伸去。
先生,不要再勉強自己了,我不會再拿所謂的愛威脅你了,下輩子,我一定對你寸步不離,再也不會讓人傷你如此。
良玉笑了笑,隻是這笑悲涼至極,絕望至極。
手中的銀針指向秦一的死穴,狠心地刺了過去。
“良玉!”謝叔留發現良玉有這樣的意圖,早就過來看著她了,沒想到良玉真的會如此瘋狂。
他抓住了良玉的手腕,不可置信地瞪著良玉:“你瘋了嗎!”
良玉平淡地說:“謝師傅,那一年裏,先生求過死嗎?”
謝叔留把良玉的手拉開,生怕她再刺下去,趕緊說道:“自然沒有,他求生的欲望強著呢!”
良玉認真地盯著謝叔留看:“真的嗎?”
謝叔留看著純淨良玉的眼睛,到嘴邊的話突然說不出來了,隻得到:“或許還有別的辦法。”
良玉淒涼一笑,“沒辦法了,所有的心血都白費了,先生他又中毒了,若說曾經還有一線生機,可現在…還不如讓他少痛苦一天。”
謝叔留看著這樣的良玉,再多勸說的話竟是難以再開口,梗在喉嚨難受的緊,他連連眨了眨眼,忍下嚴重的濕潤,強行開口道:“再想想…肯定有辦法的…”
良玉握緊手中的銀針,看向秦一,本來堅定的心竟是如此不堪一擊,怎麽都不忍心再下手了。
“不要…”秦一氣若遊絲地發出了一個聲音。
良玉連忙俯身上前,“先生你說什麽?”
“不…不要…”秦一又重複了一遍。
良玉再也無法忍受,扔下銀針號啕大哭,撕心裂肺,剛才強生出來的狠心,竟被秦一簡單的兩個字擊潰,潰不成軍。
“先生…你為何!”良玉哭著埋怨著,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秦一看著良玉的眼神,滿是心疼。
他心疼良玉的掙紮,心疼良玉為了他如此瘋狂,心疼良玉要承受如此大的痛苦。
他緩了緩呼吸,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也是堅定地告訴良玉的兩個字:“不…死。”
良玉什麽都不顧了,緊緊地抱住了他,哭著喊道:“不死,不死,先生不會死的。”
秦一咽下又湧上喉間的血腥,眼前漆黑一片,依然是什麽都看不清了。
良玉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撫了撫秦一的臉,然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藥丸,給他為了下去。
那是可以讓人昏迷的藥,因藥性極強,連帶著也會引起別的症狀,她從不給人用。可此刻,唯有這個藥丸,才能緩解秦一的痛不欲生。
可秦一隻是睜著眼睛,顫抖著睫毛,迷茫地盯著良玉。
良玉心中大駭,此藥竟然無用!
良玉卻不敢再給他吃此藥,她無助地望向謝叔留,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謝叔留明白良玉的意思,走到秦一麵前,按下心中的不安與恐懼,深吸了一口氣道:“對不住了。”
然後未等秦一有所反應,謝叔留便快速利落地用手往他的頸部砍去。
秦一隻是抖了抖眼皮,便無力地閉上了眼,一動不動了。
“你快看看他還活著呢嗎?”謝叔留收回手,趕緊對良玉說。
良玉聽到謝叔留這話,嚇得瞪大了雙眼,這人怎麽沒有把握就敢如此!
良玉連忙探了探秦一的脈搏,才鬆口氣,埋怨道:“謝師傅你嚇死我了。”
若不是謝叔留認穴準些,這一下子很容易直接把人砍死。
“我也沒有辦法,隻能看他的命了,左右你都打算讓他死了。”謝叔留也很無辜,這是他唯一的辦法。
良玉歎了口氣,叫了四兒過來把這裏的血跡都收拾一下,然後麵露不善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楊幽幽。
楊幽幽紅著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良玉,她哭著開口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良玉眼中都是恨意,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
“你不知道?那甜羹不是你做的?那藥不是你放的?”良玉接連問了楊幽幽這幾個問題,嘴邊的冷笑抑製不住。
“我……我不知道那藥是有毒的啊!”楊幽幽滿麵的悔恨和傷心,看起來並不像是在說謊話。
“我管你知不知道!”良玉越看楊幽幽這模樣越是生氣。
謝叔留卻看出了有些不一樣,連忙拉著良玉勸道:“我瞧著她不像是在說假話,若是她真的不知道,豈不是冤枉了人?”
“冤枉?你看她那裏冤枉了。”良玉冷笑著看著楊幽幽,恨不得把她立即殺了,方可解恨。
謝叔留道:“冤不冤枉是小,抓出真正要毒害小秦的才是正事啊。”
良玉聽罷,點了點頭,又對著楊幽幽道:“說吧,明王是如何讓你給王爺下毒的?”
楊幽幽怔了一下,不禁問道:“你怎知是明王…”
良玉諷刺一笑:“我怎知,他也不是第一次給王爺下這種毒了,我又怎會不知。”
楊幽幽傻傻地跌坐在地上,口中念叨著,“竟然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謝叔留問道:“你都知道什麽,快點說來。”
楊幽幽的眼淚劈裏啪啦地掉個不停,她顫抖著聲音道:“我…我一直以為王爺和明王殿下情義不同尋常,一直以來王爺都在明王殿下府中,我沒想過明王他,他會害王爺!”
她抹了抹眼淚,聲音漸漸清晰,慢慢道來:“明王不知為何知道了我一直思慕王爺,他說可以安排我進府,便讓我以舞姬的身份在宮宴上獻舞,後來我也得償所願的進了昭王府。明王對我說王爺一直對他有誤會,如今昭王爺身體不好也不願用明王求來的藥,以至於身上的病越來越重,那日宮宴上我也見到王爺確實身體大不如前,我便信了他的話了。”
“所以你就給他下了藥?”良玉問道。
“是,明王告訴我,王妃你一直不願別人插手王爺的病情,所以讓我避開你…”楊幽幽此刻才想明白,悔恨地低著個頭。
“你倒是聽話,竟連自己的主見都沒有了。”良玉刻薄諷道。
她踱了兩步,到楊幽幽跟前,居高臨下地說:“這回你可知道了,那明王安的什麽心思。”
“知道了,知道了,我對不起王爺。”楊幽幽又開始啜泣了起來。
良玉不願見她在這裏哭,喚了四兒道:“把她關到柴房裏,等王爺醒了再行發落。若是王爺不醒,那邊帶著她到皇上麵前,看看這謀害皇親的罪名她擔不擔的起!”
四兒立馬又擒住了楊幽幽,一點不客氣地拽著她起來,“是。”
楊幽幽自知犯錯,如今連求饒都不敢再說,隻得被四兒拖出去。
關上門後,良玉才紅了紅眼,轉頭看向危在旦夕的秦一,心中沒個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