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消失不見的傷疤
手術的時間沒有持續很久,被重新打開的傷口和因為受傷而黏連在一起的皮肉被重新精巧的縫合在一起,期間桃紅紅打了局部麻藥,眼睜睜的看著那個清邁的女醫生一點點幫她縫合了傷口,見到她一瞬不轉的盯著上麵的手術燈,還用略帶不順口的中文說道:“不用擔心,新型的蛋白美容線,一點傷疤都不會留下來。”
桃紅紅眨眨眼,雖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聲音或者是傷疤,但是還是對這位溫柔的醫生致以的感謝的笑容。她這輩子一個人逃亡過,一個人潛伏過,一個人出入過天氣險惡的邊境,可是卻是第一次一個人冷清清的躺在手術室裏任別人拿著手術刀對自己肆意隔開了再縫合。
通體生出一點酸,而這點酸澀的感覺像是冒泡發酵了一般,一直充盈了整個身體。
半小時後醫生大功告成,桃紅紅則被兩個護士重新從擔架床上推了出去。手腕上還插著比普通針頭粗上幾倍的滯留針,她則穿著病服被蓋著一床薄薄的單子被推行著經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手術室。
手術室的兩扇隔菌鐵門一開,外頭一個人影逢時站了起來。
兩個小護士看起來挺興奮,一個喜盈盈的笑著說:“沈先生,沒大礙的,小手術,很成功的。”
桃紅紅詫異的撇過頭,與一直等在手術室外的沈白打了個照麵。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正是光亮明媚的時候,他頎長的身影背著光,隻露出個暖洋洋的剪影。
像是剛剛在手術室裏所有的酸澀都頃刻間被這一點點導火索點燃了,澎湃著想要衝進她的眼睛裏,她連忙別過頭,不去看他。
竟然在臉頰上留下一道水漬。童年時曾經被徐明恐嚇惶惶而終的她沒有哭過,年少時她在邊境部隊被迫與仰慕的少年分開而為生存奔波的時候她沒有哭過,她像是生來不會有眼淚一樣冷冰冰的應對所有一切與她對立的世界。
可是,這次她哭了,像是那天得知自己六年來的潛伏任務原來是一場自欺欺人的夢一樣,她忽的忍不住臉上的淚,隻有將頭死死的埋在被子裏。
她隱忍的哭聲沒有透過被子傳出來,沈白仍然能看到她的發絲和一點猩紅的傷口在雪白的被子裏抖動著,像是一隻受傷的小鳥,震動著雪白的翅膀。
兩個小護士嚇了一跳,剛才上手術台都梗著脖子的女人此刻突然哭得這樣委屈,兩個人都手足無措的小聲詢問:“桃小姐?是不是麻藥勁兒過去了?很疼嗎?”
沈白揮了揮手,溫聲道:“我來推她回去吧,謝謝你們。”
腳步聲漸遠,他一手搭著她手邊兒的鐵杆,微微收緊了,一麵輕聲說:“沒事兒,都沒事兒了。”
麻藥的勁頭要幾個小時後才消解,護士專門囑咐了沈白不要讓桃紅紅在一小時之內睡著,傷口愈合前不要用嗓子說話。沈白推她回了他的病房,就搬了一隻凳子坐在她的床邊兒,手裏是一份財務報表,另一隻手則搭在她的胳膊上,時不時的拍上一下。
期間還有幾個他的下屬來過報告什麽生意上的事兒,他簡單處理裏也就讓他們下去了。
桃紅紅在被子裏悶得厲害,吸了吸鼻子已經止住了哭聲,可是偏偏被子外頭的人不肯離開,讓她擦擦眼淚和鼻涕,憋了半天才悶悶的發出一聲鼻音很重的咳嗦。
沈白楞了一下,隨後伸手翻開她的被子,隻見她紅著眼圈口不能言於是隻能用一雙眸子活靈活現的來回轉動,到看起來有點兒溫順的模樣,於是伸手扯了一張紙巾,給她輕輕的擦了擦眼淚。
桃紅紅不能講話,於是奪過他手裏的指尖,一麵捂著鼻子,一麵比劃著手指頭。
沈白看了看病房,玩味的眯起眼睛問:“叫我出去?可這好像是我的病房。”
桃紅紅囧的將手裏用過的紙巾扔在垃圾桶裏,又轉了轉眼睛將右手掌貼於左胸前,左手拇、小指伸出,右手拇、食指伸出,貼於胸部,之後又移到左手上。做了個啞語的謝謝。
這是她曾經在內蒙邊境與一位蒙古國的老牧民學的,那位老奶奶無兒無女,平時就靠做些小小的手工製品兜售,有時候她還會做些擼肉和奶茶在部隊旁揮動著手裏的東西吆喝。老奶奶不會說話,卻總是對著秦念做出這樣的動作。
而秦念也是唯獨一個,每次見到老奶奶都會沉默不語包圓,並且之後分給大家做零食吃的人。他也從來都是一個像隻太陽,火紅的將人烤熱的人。
沈白目光落在她柔然的發絲上,隻覺得她口不能言的時候格外讓他覺得心裏妥帖,不會拒絕也不會跟他針鋒相對的回嘴,到顯出一點嬌憨可愛的女兒態來。
漆黑的眉眼沉沉的跟著她的手指跳動,半晌他歪著腦袋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道:“你說你心裏有我?那是最好。我幫你治了嗓子,擱在古代的小姐估計是要以身相許來報恩的。”
桃紅紅眉頭一挑,氣的將手馬上從胸口移開,氣氛的揮著拳頭。
沈白笑著隻當沒看到,之後又重新低下頭看了看腕表道:“行了,睡吧。一個小時也過去了,休息一下。”
“休息過後我有事要你幫我辦,這錢不是好拿的,險中求富貴你該懂得。”
桃紅紅沉默的躺回了被子裏,病房裏暖洋洋的,少了些消毒水的味道,倒是多了一點沈白身上那種安神的香氣,她垂著睫毛目光遊離在沈白身上。
他脊梁骨很直,以前她隻覺得他生了一副傾倒眾生的好皮相,可是時至此刻她卻不得不承認,這人的內心或者是頭腦,顯然要比她看到的複雜很多。
他說的合作他說的恩惠,都像是一張網虛虛實實的將她套牢了,之後是無論是盟友還是敵人,這人都不可小覷。
周圍安靜的不像話,她沉沉的翕動著鼻翼,將口鼻裏的香氣吸進去,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隻覺得這味道,聞得久了似乎是讓人眷戀的。
跟眼前這個人一樣。
——
一城之隔的刑警大隊,秦念正握著手裏幾件卷宗緊鎖著眉頭。
那天一別之後,他心裏的火氣沒撐得了幾天就消失殆盡了,之後又是無窮無盡的悔恨,弄得他坐立難安。桃麗和徐瑤在桃紅紅的安排下已經從他家裏搬出去了,可是他卻覺得,正是他自己無形中又將桃紅紅推得更遠了。
沈家的案子很快結案了,沈溫無罪釋放,出了一點兒輿論上暫時的聲討外,沈家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牽連,他盯著電視裏鋪天蓋地的匿名舉報者幾個字,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竄上心頭。
今天是胖子的值班日,秦念本來是休息,但是事不宜遲有了頭緒馬上驅車來到了刑警隊,讓胖子將之前幾次在鳳凰台收網的行動卷宗全都找出來。
胖子不明就裏,但是還是馬上將幾份報告拿了出來,隨後依次按時間順序排好放在他麵前的道:“頭兒,這幾個案子都不是咱們經手的,上次張禿子那事兒,也是張隊他老婆生二胎請了假,沒時間,咱們這才臨時頂包去的。”
說著他搓了搓臉道:“你別說張隊還真是有一手,你不叫我找我還不知道,原來這幾年他手下的案子竟然成果這麽多。還竟都是這樣難抓又難取證的案子,真是絕了。”
秦念眸光陰鬱,伸手仔仔細細的將幾個案子翻了一遍,咬著後槽牙道:“恐怕是有人幫他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