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異常狼狽的葬禮
兩人出門的時候，張姨還在勤快的拿著抹布在沈白客廳的大書櫃麵前擦灰，看到沈白和桃紅紅不約而同的都穿著黑色的大衣有些狐疑的問：“少爺小夫人，你們這是？”
桃紅紅喉頭哽了哽不知道怎麽跟張姨說，她現在的身份是沈白的太太，是從加州回國的張向晴。可是他們現在卻要以女兒女婿的身份去參加桃麗的葬禮。
沈白許是瞥見了她有些黯然的表情，伸手摘下玄關處衣架上一方大大的駝色圍巾，直接包在桃紅紅的脖子上，之後回過頭淡淡的說：“去參加一個故人的葬禮，下午要去一趟老宅不回來了，明天就是除夕了，張姨你也早點兒回家休息吧。”
張姨一聽他們要去參加葬禮，這才有些局促，可能是覺得大過年的時候發生這樣的事情很喪氣，說了幾句：“節哀順變。”之後又感歎著人生苦短，繼續手裏的活兒了。
這邊桃紅紅的脖子和臉頰直接被沈白包成了一個粽子，她眨巴眨巴眼睛，對沈白嘴裏這個故人的引申含義很有感觸，又張了張嘴甕聲甕氣的問：“幹嘛給我裹這麽緊。”
沈白牽起她的手直接塞進了自己大衣深深的口袋裏，十指緊扣，低頭挑了挑眉頭說：“怕你冷。”
兩個人因為樓下皮草女的鬧劇，趕到沈白安排好的殯儀館時時間已經有些晚了，不過桃麗的屍骨都在天台上被炸了個粉碎，何況後來那樣來勢洶洶的大火早就把玻璃鋼筋都燒化了，更別說是人的骨頭了。
所以沒有了焚燒爐的緩解，也就簡簡單單的弄了個衣冠塚的骨灰盒裏麵塞著她生前穿過的幾件輕薄衣物，然後讓前來吊唁的人都在殯儀館的大廳裏上香祭拜。
殯儀館窗外的天氣十分陰沉，臨近過年殯儀館的氣氛就顯得更加蕭條寂寥，與之外喧鬧的大千世界顯得格格不入。
桃紅紅跟著沈白剛走進殯儀館就覺得這裏麵冷清的很古怪，抬眼環顧四周後才發現，原來今天來參加桃麗葬禮的人寥寥無幾。
甚至寥寥無幾的幾個人大概都是衝著沈白和她的麵子上才來的。不遠處的徐瑤正穿著喪服搖搖欲墜的站在吊唁廳一旁，低頭低聲啜泣。
而她一旁的秦念正摟著她的肩膀，慢慢的怕打著，似乎在耐心的安慰她。
至於吊唁廳外麵坐在休息處抽煙休息的也隻有秦念手下的那個小胖子刑警，和一個齊豫罷了。桃紅紅恍惚的看了看過道處擺的滿當當的花圈，上麵密密麻麻寫著不少人的名字落款也都是S&Q資本的員工，大概也都是沈白為了替桃麗充門麵送過來的。
桃紅紅低頭苦笑著搖了搖頭，桃麗的死訊在昨晚已經上了各大新聞的頭條，但是至於桃麗和徐明之前在江城的那些狐朋狗友，卻沒有一個人現身在她的葬禮上。
萬萬沒想到，桃麗的最後一程，竟然也要走的這樣孤單和淒苦。
小時候桃紅紅總是期盼著桃麗能夠多看她一眼，能夠關心她一點，於是在學校裏她拚了命的學習在家裏又努力的把所有家務活的收拾的井井有條，甚至每天在桃麗和徐明豪賭爛醉回家之後，她都會討好的做上一碗麵湯，之後眼巴巴的站在一旁一麵抱著年幼的徐瑤，一麵看著他們大快朵頤。
記得那時候她在學校裏的成績還很好，雖然她整天穿著破舊的校服，但是學校的老師都很偏愛她的聰慧，一次，她得到了市裏前來視察老師的青睞，希望能夠安排她參加市裏的奧林匹克數學競賽。
還說如果有希望得獎，就能得到一筆很豐厚的獎金。唯一的條件就是，她需要周六周日的時候參加學校特殊成立的補習班，學習相關教材接受老師的指導。
當時的桃紅紅興奮極了，興衝衝的放學回家捏著手裏那張家長簽字協議做好了飯菜等待著桃紅紅和徐明的歸來。
那天晚上，她等了又等，飯菜熱了好幾遍，直到十一點多徐明和桃麗才帶著一夥子狐朋狗友喝的爛醉如泥的回到了家裏。之後吃著菜又直接搓起了麻將。
桃紅紅在一旁趕快湊過去將手裏的簽字單交給桃紅紅，滿臉都是抑製不住的激動，她剛叫了一句“媽。”來沒來得及說到時候她拿了名次，一定要用得獎的錢給她買一套她嚷了很久徐明都不肯賣給她的化妝品。
可是桃麗隻單單掃了一眼，就十分諷刺的大笑著，之後直接將手裏的簽字單撕得粉碎，之後洋洋灑灑的扔向了空中，滿臉不屑用一根留著長指甲的手指點著她的腦門說：“你這個賠錢貨，又來騙我的錢參加補習班是不是？我供你吃，供你喝還不夠，你這個賤骨頭還想騙我的錢！”
說著她又嗤笑著轉向她和徐明的那些狐朋狗友，聲音尖細的說：“喂，你們說說看，我媽從小都不肯讓我上完初中，就把我從家裏攆出來讓我出去給人家做工賺錢用來養我弟弟。我肯讓她上學，已經很不錯了好不好，還提什麽奧林匹克，嗬嗬，搞笑。”
桃麗一麵說一麵喝酒，夾起一筷子菜送進嘴裏，含糊不清的說：“你以為你是那塊學習的料子嗎？你狗屁都不是。”
那天是桃麗唯一一次在她麵前提起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母親，那也是桃紅紅第一次知道原來桃麗還有個弟弟。
而且她的父母對她似乎並不好。
直到現在桃紅紅還能記起空中飄散的紙張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的雪花一樣，讓她的眼睛都模糊不清了，她兩隻眼睛火辣辣的痛，不停的湧出新的淚水，而周圍桃麗和她的那些酒肉朋友笑的十分刺耳，幾乎要將她的耳膜震碎。
從那之後，桃紅紅在學習上也提不起什麽興趣了，轉而開始尋求小縣城裏各式各樣的兼職工作，有時候是端盤子有時候是做收銀員。因為，她知道，無論她在學習上再出色桃麗也根本不在乎，桃麗需要的，不是一個賠錢貨和賤骨頭，她要的是一個能替她找錢來的女兒。
回憶來的措不及防，讓桃紅紅一陣陣心口發痛。
曾經桃麗的朋友們現在甚至不願意前來露個麵，人走茶涼，一切又恢複了現實又勢力的冰冷本來的樣貌，桃紅紅不知道桃麗的母親和弟弟有沒有聽說這個消息，如果聽說了，他們會不會為她這個斷絕多年關係的女兒和姐姐掉上一滴眼淚。
桃麗從這世界上走過一遭，卻好像什麽都沒有留下似的，隻剩下了她和徐瑤相依為命。
忽然，她的沉思被打斷，右邊的肩膀上傳來一陣有力的溫暖，桃紅紅楞了一下之後抬頭，看到沈白一雙好看的眉眼滿是關切。
他眨眨眼，那裏頭似乎盛著無數細小的光芒，像是銀河中閃耀的漩渦一樣將她的注意力吸了進去，“還在難過？”
桃紅紅抿著唇扯出了一個不怎麽好看的笑容，小心翼翼的靠在他的懷裏，輕聲道：“不，早就不難過了。”
桃紅紅的話其實不是敷衍，因為桃麗在她千瘡百孔的心裏早就變成了一個活死人，如此走了她大概也沒能像徐瑤一樣，痛痛快快的痛哭一場。
一切都在過往冷漠與傷害的記憶中消散了，隻剩下一條冰冷寂寥的大河將生死兩隔的他們永遠的分開了。
對麵的齊豫看到他倆走進來後，很快掐了手裏的香煙快速走過來，之後他張了張嘴有些不自在的衝著桃紅紅說了一句：“節哀。”
隨後又有些略帶歉意的說：“韻姐本來死活要來，說是要陪你們送她一程。但是我怕衝撞了孩子，好說歹說才把她勸住了。”
“碰巧因為你倆的事兒沈氏公關部又亂作一團，還要她回去坐鎮，我早早就把她送到沈氏集團去了，就我自己來了。”
平日裏桃紅紅和齊豫的關係也隻能算作一般，兩個人因為沈白認識，之後因為沈韻結緣，但是桃紅紅此刻也知道所有人大概都在看她的臉色，說話和辦事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觸動到了她的傷痛。
她想到昨天沈韻跟她說過的話，心裏流過一絲暖意，很快點頭真誠道：“替我謝謝韻姐。也謝謝你，今天能來幫忙，真的感謝。”
齊豫和桃紅紅兩個人都是平常大咧咧慣了的那類人，他聽到桃紅紅這麽鄭重其事的反而有點兒不好意思。撓了撓脖子縮回了沈白身邊。
沈白衝他點點頭，之後回過頭來道：“上柱香吧，看來今天也不會有別的人來吊唁了。”
桃紅紅目光堅定的頷首，之後大步的往吊唁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