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南疆疑雲(24)
大約過了兩炷香左右工夫,姒昌的那頂華麗小轎這才姍姍來遲。魏媽媽領著一群姑娘眾星捧月一般將姒昌接入枕月樓中,仍舊是安排了最寬敞的雅間坐下,早有酒席舞樂在旁伺候……那姒昌果不其然是來檢驗慕容栩與向鶯兒的配合程度的,好在兩人都有所準備,一曲白紵舞跳得宛若天仙下凡一般,竟是挑不出一絲一毫的差池來。
一曲舞畢,姒昌看來很是滿意,竟罕見地放下酒盞筷子鼓起掌來。吩咐侍從分別給向鶯兒與慕容栩打了賞後,姒昌卻忽然話鋒一轉,指著慕容栩朝魏媽媽詢問道:“今日的酒席是誰掌勺?可是她那個尤善烹飪的妹子?”
“四公子果然好眼力,今日這桌酒席的幾道主菜——比如這爐焙雞、盞蒸羊,還有這廣寒糕,便都是那容玉兒姑娘親手烹調的!”魏媽媽見姒昌麵色大悅,以為他對今兒的菜色也頗為滿意,便想將玉羊也捧出來多領一份賞錢,於是乎忙不迭地誇口起來,“說起來,還真是多謝四公子賜予奴的這兩個寶貝疙瘩:容仙兒姑娘的琵琶自是不消多說,便是這容玉兒姑娘,也是極精靈的一個人尖兒!多虧了她的蟹粉湯包,才有了今年的折花席!奴感佩四公子大恩大德,真是……”
“行了,先別急著謝恩,我有話在先,她們二人便是我專為鶯兒今次的折花會備下的。待大會落幕之後,她們倆要何去何從,還得是我說了算。”姒昌頭都沒抬,三兩句話便把魏媽媽肚裏的小九九給打消殆盡,“叫那容玉兒過來,我有些話要對她講。”
魏媽媽自討了個沒趣,又不敢當麵與姒昌爭執,當下便隻能呐呐地轉身吩咐丫環叫人去了。不多時玉羊換了身衣裳進了雅間,規規矩矩行禮後跪下,一邊回憶著慕容栩教導過自己的禮儀用語,一邊壯著膽子對姒昌道:“奴就是容玉兒,不知四公子叫奴所為何事?”
“我且問你,就像之前那‘蟹粉湯包’一樣,你還能做出些旁的沒人吃過的好菜麽?”姒昌一邊拿筷子挑揀著桌上的菜肴,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玉羊在心中盤算了幾秒鍾,最終選擇了老實回答:
“回四公子的話——隻要材料齊備,奴還是可以做出些新菜式的。”
“好,便信你這句話!”那姒昌說著便放下筷子,拿手指了指一旁恭候的侍衛,自有一人躬身出列,遞給玉羊一個小荷包。見玉羊還在遲疑,姒昌擺了擺手示意侍衛退下,繼續道,“拿著吧,這便是給你采買材料的本錢——我給你三日時間準備,三日以後,本公子要在府中招待幾個貴重客人,著你去府上替我整治一桌好菜,蟹粉湯包自不可少,旁的新菜也需有些個……多上些心,可別搞砸了!若是再像上回那個小蹄子一樣讓本公子丟臉,可就不隻是一雙手那麽好打發了!”
聞聽姒昌此言,玉羊與身後的慕容栩腦中都是“轟”的一聲炸成一片空白,一時接不上話來……隻聽得一旁魏媽媽在不停地小聲咳嗽,玉羊才好容易反應過來,哆哆嗦嗦地拿起地上的荷包,對姒昌再次叩首行禮道:“多……多謝四公子抬舉,奴……一定好好準備!”
“承蒙四公子抬愛,隻是小妹雖有些粗淺手藝,為人卻是魯莽得緊!”聽罷玉羊應下姒昌的邀約,慕容栩連忙叩首請求道,“懇請四公子準許三日後,奴與小妹同往尊府!奴沒有旁的意思,隻願替小妹報個名傳個菜,便足夠了!”
“也好,難為你這做長姐的,倒是處處記得替妹妹著想……把琵琶也帶上吧,席上也不多個唱曲兒的。”姒昌倒是沒在這些小事上過多糾結,大手一揮便準了慕容栩的請求,“魏媽媽,你且替我記著,三日後的申時二刻前,將她們兩人送到楚王府角門,自有人會領她們進去……別誤了時辰,規矩不用我多說。”
“是是是,四公子隻管放心,三日以後申時二刻,必不會誤了時辰的!”魏媽媽連忙點頭如搗蒜般地答應下來。這時候向鶯兒忽然沒來由地上前一步,主動插話道:“公子既要置酒,可否讓鶯兒也來助興?”
“你?不必,馬上就是折花會了,有的是你大出風頭的機會。”姒昌沒有答應向鶯兒的請求。待酒足飯飽後,姒昌這一回即沒有選擇留下過夜,也沒有帶走枕月樓內的人,隻是慣例似地與幾個姑娘狎昵一番後,便邁步出了雅間,往門外走去。魏媽媽還想挽留,卻被那名高大魁梧的侍衛攔住去路:“這幾日府中有事,主母發話,年前不準公子外宿。你們隻管好好籌備著折花會,待上元會畢之後,自有你們的好處。”
聽得對方如此說話,魏媽媽自然也不好強留,隻能揮著小手絹兒把那小轎一直送到街口,這才悻悻回返……待回到樓內,卻見玉羊還愣愣地捧著荷包杵在走廊裏,魏媽媽一下又來了精神,連忙湊上前搭話道:
“誒呀你們這兩個姐兒,真真是不知上輩子積了何等大德,竟是再三被那四公子點名看上,如今眼看著便是要招進王府去了……玉兒啊,你也莫怕,缺什麽少什麽,自讓那夥頭老韓替你打理去,這四公子的賞賜嘛……”
“魏媽媽,我這妹子昨日裏便做了一天的包子,今日又整了一桌好菜,怕是有些累了。”眼見著魏媽媽的手已經沾上了荷包係帶,慕容栩連忙一把將玉羊拉到身邊,推著她便往廂房走去,“今日便不叨擾媽媽歇息了,我們先行告退。”
魏媽媽眼睜睜地看著容家姐兒把妹子並荷包一起帶回了廂房裏,想叫住卻又似乎少了些底氣——今日姒昌的話說得已經很明白了:人隻是暫時借給你的,將來指不定便是王府裏的貴人……所以對於“容家姐妹”,魏媽媽縱有再多的牢騷與不情願,也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肚裏吞,卻是不敢將整治樓子慣用的諸般手段,往她們身上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