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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南疆疑雲(27)

  對於剛剛從鬼門關內走了一遭的王元初來說,醒來後的時間便仿佛噩夢一般,並不真切。


  為了消除些許肉體上的疼痛,也為了讓他保持鎮靜安詳,不至於因為過大的動作而撕裂傷口,慕容栩除了將王全德移到了隔壁屋子,又把他的上半身和右腿都牢牢綁在了床上以外,還安排人手在他的飲水中加入了大量的藥物成分——這些藥讓他始終感到頭腦昏沉,左大腿根部傳來奇怪的麻木與漲熱感……雖然明知自己已經被截斷了一條腿,但不知為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王元初卻感到自己仿佛憑空長出了一條新的左腿來,在現實與夢境的縫隙間,自己穿行自由,健步如飛。


  “老英雄,你醒啦?”正在夢境的邊緣飛奔之際,王元初似乎感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自己。他眯瞪著雙眼,眼前的景物卻似乎是浸潤在水中一般,朦朧而不見邊際……眼前隱約出現了一張人臉,雖看不清眉目,聲音卻清晰可聞。


  “楚王府差人來了,說是問您安好與否?”聲音在耳畔不斷重複著,似是怕自己聽不懂一般,孜孜不倦,不厭其煩,“老英雄,您的傷可大好了?”


  “……好,我……能走!”王元初感到眼前出現了奇怪的光霧,想伸手驅趕時,卻感到手臂似乎不能動彈……然而在意識的另一重境界裏,他卻感到自己是被包裹在一片金光閃爍的霧氣裏,手舞足蹈,毫無阻礙。


  “很好,楚王派人來問您的安,還問您,可有什麽事情需要囑咐?”那聲音還是如跗骨之蛆般黏著在耳膜附近,王元初下意識地偏了偏頭,想離這個聲音遠一些:“沒……沒有旁的事情了!王爺大恩已了……我們……自去江湖……”


  “是這樣啊,可是王爺來問您安,還說有些話,想聽聽您的見解。”聲音繼續如蛇一般纏了上來,徑直鑽入耳道之中,“如今世子已經長成,將屯田築堡一事交托給他,是否可行?”


  待聽清楚了這個問題後,強烈的不適感宛若冰水澆身一般,頃刻間讓王元初感到了某種不安。他開始猛烈地搖著頭,緊咬牙關,抗拒起心中想要吐露真言的本能:“不……不對,這不是……不是王爺能問奴才的問題!”


  “是嗎?可王爺還問您了,王府裏的貓兒都去哪裏了?每周運來的小貓魚兒,都用來做什麽了?”聲音並不理會他的掙紮,繼續盤問。


  貓?王府裏何曾有過貓?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讓王元初一下陷入了迷茫之中,他不由自主地平靜下來,開始沉吟起問話中的詞句……貓……魚兒?對!魚!那些魚!絕對不能讓旁人知道那些魚的存在!

  想到這裏,王元初的神情忽然變了,他額上忽然開始暴突青筋,身體開始運氣發力,似乎是想擺脫這種不知名的束縛與幻覺……然而慕容栩早有準備,手中一塊沾了悶香的藥帕往他口鼻上一抹——不出片刻,王元初便不由自主地癱軟下來,沉沉睡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慕容栩收了帕子站起身來,回眸對瞿鳳娘和花鬱玫道,“詛鬼的源頭,應該就在楚王府裏——那些小貓魚兒不是拿來喂貓,而是用來養‘鬼’的!”


  “此話怎講?”見慕容栩起身,花鬱玫終於忍不住發出了疑問,“剛才他的狀態,似乎如癡如醉一般……這樣問出的線索,真的能信嗎?”


  “靡玉散的主要原料是曼荼羅花,以酒送服,有止痛舒心之效,服用者昏沉如醉,囈語如癡,但其實神智卻是清醒的,隻是無法隨心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而已。”慕容栩略略解釋了一下自己所用的藥物效果,隨後又道,“越是服用者不願意回答的問題,所作出的抵抗反應就會越大……剛才他的反應,你們也都看見了,當我說到‘貓魚兒’這一詞匯時,他的眼瞳反複睜大緊縮數次,隨後便開始強行運力掙紮……說明在他的意識中,楚王府裏‘貓魚兒’的用途,卻是比楚王世子繼承田堡一事還要來得重要呢!”


  “倘若真如公子所料,天虞城外毒田中的‘詛鬼’便是出於楚王府中,倒的確是鐵證一件!”瞿鳳娘沉吟片刻,如是回複,“可是,即便楚王府中真的有‘詛鬼’存在,我們又如何證明它們就是城外荒田的禍首?又怎麽能入府確認,王府中‘詛鬼’的真相所在?”


  “這便是我今天要連夜趕來的原因!”慕容栩言簡意賅地向瞿鳳娘和花鬱玫轉述了玉羊被姒昌點名,要在三日後前往王府治宴一事。話畢,花鬱玫和瞿鳳娘俱是瞪大雙眼,表情震驚——其中又以花鬱玫的反應更為激烈:“那怎麽行?我必須把她連夜送出城去!這姑娘不容有失!”


  “且慢……”眼見著花鬱玫抬腳就要出去找人,瞿鳳娘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製止道,“雖說冒險,但倘若此事可行……倒的確是我們千載難逢的一次機會!”


  “大娘子也這麽認為嗎?”慕容栩微微側了側身,擋住了花鬱玫的去路,同時又向瞿鳳娘稟告道,“我也覺著,此事不應該就這麽倉促放棄……於是我剛才,便與那丫頭立了個‘兩日之約’——兩日內要是她能拿定主意,想出新菜,我們便一起入府;若是不行,後日夜間,我便想法子將她送出來,由你們來將她帶出城去,如何?”


  “……若是我說不行呢?”一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似是飽含著不滿與鬱怒,竟是讓慕容栩未見其人,先出了一背脊的雞皮疙瘩。待眾人回頭看去,卻見宋略書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身後,手負鐵尺,一臉凝霜,“我因為信任才托付給你們照料的人,你們轉身便將她推到姒昌那潑才麵前賣乖,如今還想將她送進楚王府裏……某非是想問問我手中的鐵尺答不答應?”


  宋略書的怒氣似是已經積鬱到了某種程度,偌大的房間裏隻他往門前一站,便似乎是多了道無形的山牆一般,沒人再有膽往前靠近一步。見宋略書進來,花鬱玫已經低下了頭,慕容栩剛想解釋,卻被對方一個冷冽如刀的眼神嚇退了回去……眼見著氣氛已然僵持,瞿鳳娘忽然輕咳一聲,對宋略書道:

  “老師勿怪,學生卻是覺得,這事得聽聽那姑娘自己的意見。”


  “你這是什麽話?”宋略書微微抬眼,盯著瞿鳳娘的臉打量片刻,冷然道,“莫要以為令尊去世後,我便管束不了你和會中之事!”


  “老師誤會了,我並不是在仗著父親的身份來反駁您,而是正因為……我是父親的女兒,所以我才會理解這種身負遺誌的責任!老師之前總在學生麵前盛讚宗先生胸懷高義,心係天下……那麽那姑娘若真是他的遺珠,會否願意自己被當做籠中鳥珍藏一世,而非繼承先父遺誌,鴻翼招展,庇蔭天下?”


  “你和她不一樣!況且宗兄一家還未確定出事與否!”宋略書的語氣中已經透出些許殺意了,顯然他對玉羊的身世的確十分看重,甚至已經超出了部分理智管轄的範圍,“不管怎麽說,在她的身世水落石出之前……我不允許你們利用她來行妄斷之事!”


  “……有些事是我不對,不該一直瞞著老師。”瞿鳳娘聞言,忽然斂容折腰,向宋略書深深一禮,神色歉疚道,“事實上,派去西境尋找那戶人家下落的人馬,一周前便已經回來了……如慕容公子所說,因為時間久遠,屍身什麽的卻是一無所獲,但沿著水路往下遊尋覓,卻是帶回了一些東西……老師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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