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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雙城血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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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t“我幾時這麽小氣?”景玗聞言哭笑不得,於人前又不能貿然發作,隻能握拳掩嘴輕咳一聲,把玉羊往圈外僻靜處推了推,對一旁的穆向炎道,“穆兄勿怪,這便是內子。”


  “剛才已經見過了,景夫人果然不同凡響!”穆向炎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再次對玉羊一拱手道,“穆向炎謝過夫人!”


  “不要這麽客氣啦,搞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想起剛才自己叉腰大吼的模樣可能也被對方看見了,玉羊頓時也感到有些底氣不足,期期艾艾地回了個福禮道,“若非剛才玄王及時出手解圍,我等要對付那些百姓也是夠嗆……玉羊在此謝過了。”


  “不是百姓們不曉事,實在是饑饉催逼,迫不得已。”穆向炎聞言長歎一聲,麵露慘色道,“夫人有所不知,若是你們再不來救,城中有些坊中的百姓已經做好了抓鬮獻祭,以人活人的準備……幸好你們及時派人來告知即將攜糧入城,百姓和將士們這才有了盼頭,這才……至少多留了這數百條人命!隻是在下有一事不解,適才夫人攔著不願放糧,可是另有安排?”


  “是啊,剛才人多嘈雜,我實在沒找著機會開口,如今恰好玄王大人問起,我便一並告知,請閣下代為籌辦了。”玉羊聽罷,也是重重歎了口氣,揉著額角發愁道,“如今我們雖然運了糧草進城,但尚不知北狄何時退兵,這些糧草或可解燃眉之急,但距離高枕無憂還差得遠……與其立馬開倉放糧,讓百姓歡愉一時,不如點檢人頭,每日按戶籍人數發放……這樣既能夠保證不會浪費,也可以有計劃有安排地控製糧草消耗,以防到時出現敵寇未退,糧草又竭的情形,那時候才是真的麻煩了。”


  “夫人所言極是,我這就去安排人手到各坊各巷去調查戶籍人數!”穆向炎聽著有理,當即便朝玉羊和景玗拱手作別,轉身找人往城中統計人頭數去了。見穆向炎走遠,一直插不上話的景玗這才低低歎出一口氣,拉過玉羊小聲道:“我們千裏趕來送糧,已經是天大的恩義,你這回可好——既然糧草是要按日發放,你可想到這是自作局把我們都困在了這裏?”


  “就算我一次性把糧草全部交接給他們,你也沒打算馬上就走,不是嗎?”玉羊朝著景玗眨了眨眼,故意擠兌道,“有些話估計你也不好意思開口,那就由我來替你說了唄……反正大家都覺得我辦事不靠譜想一出是一出,我說話也算不得數,你要是覺得哪裏不對,完全可以罵我一頓然後按照自己的方式辦,我最多三天不給你做飯,又翻不出什麽大動靜來……”


  “有這麽乖覺懂事的賢妻,哪裏能隨意責罵?”景玗掀起鬥篷一角,把玉羊裹進懷中,有意將她往避風處牽引道,“玄王去統計城中人口了,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也累了一宿了,要不要先找個地方歇息一會?”


  “那不行,北狄雖然退了,但保不齊什麽時候就會回過味來,到時候他們必然會報複性地猛烈攻城,如果不趁著這段空窗期做好相應的安排,到時候就危險了!”玉羊牽著鬥篷一角探出腦袋,朝四下打量一眼,出聲問道,“你知不知道他們把傷兵安置在哪裏?”


  “應該是統一歸置在北城下的棚屋內,剛才經過城牆時,有瞥見一眼。”景玗低眉看了眼滿臉沉思之色的玉羊,疑惑道,“怎麽,你還想接過這軍醫的擔子?”


  “機會難得,我想試一試!”說話間玉羊已經抬起頭來,凝視著景玗的雙眼道,“可不可以把慕容大哥借我?讓他跟我們一起去北城看看?”


  一炷香工夫之後,玉羊便帶著慕容栩、花鬱玫及雪衣來到了北城門附近,靈芝怕血,故而沒有隨同前往,景合玥不知為何也口稱乏力困倦,留在臨時營地裏獨自歇著了。一行人在花鬱玫的帶領下走近城門下的棚屋區內,還未走到圍繞棚屋的藩籬門前,玉羊便聞到了一股本不應在這個季節出現的氣味。


  “怎麽……好像有些腐臭氣?”隔著屋外的藩籬,玉羊掏出手巾,將口鼻蒙上道,“你們沒有及時把屍體運出去?”


  “守城的將士本就人手不足,百姓認為這裏是血塗之地,會招惹不祥,故而屍身隻能三天清運一次,的確會有顧及不到的時候。”花鬱玫學著玉羊的樣子,拿手巾蒙了臉,無奈道,“要不,夫人先在此等等?我先找人去把裏麵的遺體清運出去再說?”


  “倘若隻是三天,弄不出這麽大的氣味。”玉羊聞言搖了搖頭,對花鬱玫道,“如今裏麵大概有多少人?”


  “棚屋裏麵空間不大,最多也就容納個百十人左右。尋常小傷,將士們都不願來這裏,所以這裏躺著的基本都是重傷號,基本上……也都撐持不了多久。”花鬱玫的神色看著有些不忍,微微搖頭道,“夫人的心意我們領了,但倘若真的有意,不如先隨我上去城頭,看看那些還能作戰的士卒傷勢……”


  “那怎麽行?來都來了!”沒等花鬱玫說完,玉羊便一口回絕道,同時伸手便推開了眼前的竹籬門扉——大門甫一打開,一股比適才更強烈的怪味便從門內撲麵湧來,險些將進門的眾人都衝個跟鬥……雖然早在南下天虞城途中,玉羊便已然見識過了這個時代的種種慘像,但當她真的看清棚屋區內的情形時,卻是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象生生駭住了:


  用藩籬圈起的不大一片區域內,唯有五六間極為簡陋的茅屋,屋子沒有門扇,從外頭可以直直看清裏麵橫七豎八就地躺臥的人影;有一個看著還有些生息的人,大約是自己從屋內爬到了屋外,身後拖曳的是已經幹涸成黑褐色的血痕,手中拿著一個同樣破朽不堪的木碗,正倒在茅屋邊的石階上喘息。


  “喂!你怎麽樣?要不要緊?”玉羊見狀也顧不得對方身上濁臭撲鼻,上前俯身便想著把人先扶起來,那人甫一翻動,感覺到身旁有人,忽然便睜開眼一手扯住玉羊的肩膀,另一手則擒著木碗往玉羊眼前遞去,同時喑啞著嗓子嘶聲叫道:


  “粥……粥!”


  當地上的人抬起頭時,玉羊這才看到他麵頰上那道深刻見骨的傷疤,如今已經連皮帶肉爛成了一片汙黑,蛆蟲從他的眼窩四周往外掉落,但鉗住她肩頭的那支枯枝一樣的手卻猙獰地仿佛地獄伸來的魔爪,死死抓緊以至於不惜透支體內的最後一絲生命力……慕容栩彎腰看了眼拿碗之人身後十數道大大小小的傷口,搖了搖頭,對玉羊道:“把眼閉上。”


  玉羊心知不妙,但卻不由自主地將雙眼閉緊……隻聽得輕輕的“哎呀”一聲,抓住肩膀的力氣忽然就消失了,待再睜開眼時,眼前剩下的便隻有一具再無生息的軀殼——木碗從他手中滑落,布滿血絲的雙眼終於合攏,原先看來仿佛修羅惡鬼一般的恐怖臉龐,不知為何,此刻看來竟有些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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