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激蕩天下（42）
“什麽？”堂內眾人聞言盡都愣了，淳和帝直起身子掏了掏耳朵，伸手示意那名太監走進說話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誰宮裏出事了？”
“回回回……回稟聖上，太後……是太後的寶慈宮出事了！”那黃門太監定了定神，這才想起麵君時的禮數，立刻跪下五體投地道，“剛才院外來了京城飛馬急報——宮中有賊人叛亂，太後被他們扣做人質了！”
聞聽此報，淳和帝立時癱在了座位上，身旁的薛公公見勢不妙，連忙上前拎起小太監的脖領子，厲聲叱問道：“你可聽仔細了？若是敢謊報宮變，是要殺頭的罪過！”
“薛公公，您老就算再借小的仨膽兒，小的也不敢如此胡說啊！”那小太監哭喪著臉跪直了身子，伸手指了指外麵道，“若是不信，那傳報的信使就在外麵，您老可以叫他進來，一問便知！”
“宣！”癱坐在太師椅上的淳和帝聽罷立刻出聲，哆嗦著手一拍桌案道。不多時便有內侍領著一個風塵仆仆的騎師進來……來人一五一十地將事由稟明：的確是太後所居住的寶慈宮發生了宮變，老太後也的確被扣為人質，目下情況不明。
原來就在淳和帝率領大軍出城後不久，早就潛伏於宮城與京師中的向鶯兒與地龍會餘黨便開始行動起來。早在淳和帝於宮中集結兵馬，閱兵出征時，便有不少地龍會的成員扮作太監內侍，混入了宮城之中——先前淳和帝因為宮中盜竊一事殺了不少太監宮人，宮中人手不足，故而又進了一批新人……現如今宮裏進進出出的大多是誰都不認識誰的生麵孔，便沒有人注意到有那麽一支形跡詭魅的隊伍，於何時混入了深宮內院之中。
地龍會的人分批次混進宮裏之後，早已在宮中站穩腳跟的向鶯兒便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原本因為撲滅慶壽殿大火有功，理應獲得封賞，然而因為跟“叛賊”景玗有姻親關係，淳和帝即舍不得殺她又不樂意升她，便由著她一直以“美人”位份偏居於慶壽宮內……然而這樣一個姑且為之的安排，卻給了向鶯兒更方便騰挪行事的空間：慶壽宮毗鄰天子居住的紫寰殿，距離太後所在的寶慈宮也不過兩道宮門的距離；而因為慶壽殿大火，如今殿內時常有人進入整理廢墟雜物，安排重修事宜。來往人流絡繹不絕，更是為聯絡混進來的地龍會袍澤提供了極大便利。
待淳和帝前腳領兵帶著文武群臣出了朱雀門，後腳向鶯兒便偷偷指揮眾人分頭行動起來：慶壽殿本是用來行祭祀吉慶的所在，殿內庫房中收藏著不少祭禮和慶典用的禮儀刀劍，如今庫房被焚，大多器物珍寶都被付之一炬，但向鶯兒卻命人將廢墟中已經燒缺燒殘的刀劍收集起來，然後交由專人統一磨礪……除了武器之外，憑著那枚拓下的玉符蠟模，地龍會早就做好了一枚假的玉龍符印，以方便借著“宮中采買”的由頭機會，將於宮外收集的火藥、暗器等物分批偷運進宮內……
淳和帝離開京城半個月以後，向鶯兒得到了大軍已然抵達空桑城的消息。於是乎按照先前陸白猿的計劃，於當日夜裏，昆吾國皇城中便爆發了一場開國以來聞所未聞的宮變：應美人以拜見太後為名，帶著幾名宮人太監進入寶慈宮中，當場俘獲了毫無防備的太後；隨後又以太後性命為要挾，命令寶慈宮中的宮人打開角門，將埋伏在外的其他地龍會成員放入宮中……如此混進宮中的五十餘名地龍會成員，便以寶慈宮太後寢殿為據點，牢牢控製了寶慈宮內的所有出入口以及宮內人員。等到禦林軍得到消息，想要進宮救援時，卻發現已經無法進入寶慈宮範圍內了。
因了對方手中有太後做人質，故而留守宮中的禦林軍和內外臣工都不敢貿然硬闖。不多時從宮內丟出了一塊裹著石頭的帕子，上麵用血寫明了釋放人質的條件：其一，淳和帝需即刻兵退彭澤，向天下人宣告陸白猿及地龍會會眾無罪；其二，需昭雪瞿鳳娘之冤，向天下人闡明北疆民亂的真相；其三，重審當年“天行學案”。
在與寶慈宮內的“劫匪”們談判了一天一夜後，宮外的臣僚們終於意識到這事無法依靠他們自己的力量來妥善解決，於是乎便隻能星夜派出信使，快馬加鞭一路趕赴空桑城，向淳和帝報信……淳和帝聽罷事情的前後因果，險些沒氣得背過氣去，薛公公手忙腳亂端茶遞水拍胸口掐人中，好容易才讓天子看著緩和了一些……待回複了神誌，淳和帝仿佛小孩一般一腳踢開麵前的桌案，手舞足蹈地破口大罵道：
“好……好一個應美人，好一個白妖景玗！你們……你們欺人太甚！一個禍亂朕的國祚，一個劫占朕的宮城，還敢動朕的母後……宣！馬上班師回朝！朕要親手剁了她！朕要親手將她碎屍萬段！”
天子一聲令下，空桑城內外的文武群臣們便隻得紛紛行動起來——事涉太後性命，曾文觀也不敢當麵直諫，便隻能留了個心眼，暗中吩咐仍在朝中的徒子徒孫們安排下去，從即將隨王師撤走的揚州本地兵馬留下一支來，以專保空桑城的安全。
然而火急火燎的淳和帝帶著留守於城外的數萬大軍剛走了沒多久，就發現自己已經寸步難行了——從空桑城回京師，最快的路徑便是由城外的渡口上船，沿運河直達京城水門；然而等王師抵達渡口時，卻發現所有能征招的船隻都已經被搗毀，而就在不遠處的水麵上，已經歸屬景玗的一萬水軍正嚴陣以待，專為阻攔他們渡河回返。
“……走，轉陸路！”因為揚州境內本有水師，這次淳和帝領兵親征，便沒想著征招水軍人馬，於是乎如今便隻能看著煙波浩渺的水麵望河興歎……然而轉上官道沒走多久，便又聽得路邊傳來聲聲戰鼓：一隊騎兵從兩旁林中衝出，橫亙於前攔住去路，為首的將領白發銀甲，不是景玗又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