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激蕩天下（56）

  宮城外圍即破，羅先與唐無梟隨即兵分兩路，各自按照計劃展開行動——其中唐無梟這一隊在進入宮城後便沿著前殿方向開始四處放火，吸引宮中禦林軍的注意力；而羅先那一隊在突入宮城城牆之後，則很快找地方隱藏了起來，隨後憑著向鶯兒先前從宮中傳出的地圖，開始朝著寶慈宮方向摸去。


  是時宮城中已經大亂：淳和帝不在朝中，太後又被挾持，如今宮中能夠主事的便隻有宰相梁元道和剛滿十七歲的太子姒穎而已。然而梁元道巧言令色是一把好手，可到了這番節骨眼上需要他拿主意的時候，反倒是沒了方向。太子更是個淳和帝翻版一般的庸弱孩子，麵對宮內宮外亂做一團的種種危機之相，他一個六尺多高的未來國君卻隻會以帕掩麵哭他的皇祖母。


  如今少主與庸臣正對坐在紫寰殿中麵麵相覷，太後救了大半個月還沒救出來，這會兒又傳來城外反賊圍攻的消息……兩人正各自忐忑心驚肉跳，忽然聞得宮牆方向傳來兩聲巨響，不多時便聽到宮外又響起了更加紛亂緊張的喧嘩聲，有個小太監步履不穩地跑進來，朝著殿內二位道：


  “太子，梁相，不好了！有反賊燒塌了宮牆，如今正沿著前殿放火燒宮！禦林軍已經前去阻敵了，接下來要如何處置？還望二位早做定奪！”


  “怎……怎麽會？”太子聽罷說話都開始結巴起來，起身扶著那小太監的肩膀，顫巍巍地伸頭朝大殿前門方向看了一眼，隨即害怕地縮回頭來，對著梁元道哆嗦著問，“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紫寰殿距離前殿太近，殿下是儲君，不可有絲毫傷損！依臣之見……”梁元道雖然無法救急，但好歹腦子還算清醒，聞聽宮牆被破，前殿起火，立即決定帶著太子轉移，“依臣所見，不如先去皇後娘娘的坤寧宮避一避。坤寧宮緊鄰後苑，與寶慈宮也有些距離，若是禦林軍抵擋不力，我們也可從拱寰門出宮，前往城外山中避亂！”


  “對，可以去母後宮裏……”一聽到有地方能躲，太子隨即有了些底氣，於是乎立刻下令轉移至坤寧宮……若是這一行人踏踏實實待在紫寰殿內，或可避過一場災禍，然而正是因為太子畏縮，宰相無謀，這一場亂中作亂的宮變亂局，竟是滑向了更加複雜叵測的發展方向。


  話說羅先帶著四名唐家刺客自西邊炸塌的城牆處進入宮城，很快便截獲了一隊前來打水救火的小太監，五人合力將他們圍殺，隨後迅速換穿宮衣，藏好屍首，繼續往寶慈宮方向摸去。因了外城吃緊，前殿又起火，宮中能夠調動的兵卒數量已經到了極限。這會兒寶慈宮前後兩扇門前便隻留了兩隊各數二十餘人的禦林軍把守，其餘人手都已經調往前殿，前去堵截追趕放火的唐無梟他們去了。


  羅先一行躲在暗處看清了寶慈宮內防守，五人合計一番後決定從大門正麵突入，並放出信號來通知宮內的地龍會門人裏應外合……羅先留下一人待在角落中，朝半空丟出鞭炮吸引守門禦林軍的注意，隨後便帶著另外三人從另一邊掩殺過去，硬是用毒匕彎刀與滿身毒蛇開出了一條血路。


  “鶯兒！你在哪裏？”羅先一邊劈砍招架著來自禦林軍的攻擊，一邊扯著嗓子向宮門內高聲叫道——此時被困於宮中的向鶯兒和地龍會門人也聽見了門外的爆竹聲，眾人齊齊回眸看著向鶯兒，等待著她做出決斷。


  被宮中兵卒圍困了大半個月，向鶯兒的意誌力與體能也已經快到極限，這會兒聽見外麵傳來爆竹聲響，於刀劍爭鬥聲中又聽見了羅先的聲音，當即精神一振。她挽起自己的衣袖，順勢從另一名地龍會門人手中接過一杆用宮內竹子劈作的竹槍，對眾人道：


  “援軍已至，事不宜遲，趕緊開門隨我殺出去！”


  “那太後該怎麽辦？”眾人正圍攏來收拾家夥時，又有一名地龍會門人湊上前來，對向鶯兒詢問，“是殺是留，還是帶著防身？”


  向鶯兒回眸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寶慈殿，殿內某間廂房裏，一病不起的老太後正在沉沉昏睡。向鶯兒看了眼身邊僅剩的四十餘人，一咬牙道：“人帶不走，太累贅了。以她如今的病勢，怕是也活不了多少時候……我們走吧，別管她了！”


  一眾門人湧上前門，七手八腳地將花盆水缸之類的雜物移走，隨後推起門栓，大門應聲被推開，一個穿著紅色內侍官服的人影順勢便衝進了院內。眾門人正下意識地要動刀兵，卻見來人一把揪掉自己頭上的帽子，露出一頭細軟金發，同時穿過人群拉起向鶯兒的手，轉頭便往來路拔腳就走：“快走，我來帶你出去！”


  獨自在宮中苦心經營了將近兩年，又被圍困在孤島之中晝夜心驚了大半個月，然後在感受到手指間傳來的這久違的溫度時，向鶯兒忽然就覺得，自己這一生已然什麽都值得了……於進門前，羅先特意將原本布防在左手上的白蛇調整到了右肩上，好讓向鶯兒可以放心地抓住自己的手，不必擔心被蛇襲擊。


  宮門打開後，寶慈宮前門的情勢立分高下——原本禦林軍官兵以多戰少，雖然措手不及但好歹未落下風，但等到宮內的四十餘名地龍會死士撲將出來，禦林軍的陣腳立時大亂……被圍困了大半個月的地龍會門人個個似憋瘋了的吊睛虎、獨角龍，拿著竹槍棍棒儀式刀劍嘶吼著向全副武裝的禦林軍們輪番撲去，竟是生生用竹槍捅穿了對麵的陣型防禦……待撕開缺口衝出宮苑後，原本眾人便想著往西撤退原路返回，不曾想忽然迎麵就湧來了一支禦林軍隊伍，將西撤的退路硬是堵死了。


  “走，去前殿，找唐無梟匯合，從西南邊出去！”麵對來勢洶洶的又一隊禦林軍官兵，羅先不敢耽誤時間應戰，便拉著向鶯兒帶領眾人轉向前殿方向……不曾想剛過皇儀門，眼前便又衝來無數官兵……眾人眼看著就要被前後夾擊之時，眼尖的向鶯兒忽然指著前方一頂軟轎急道：“黃龍轎簾……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