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恩典
這父子倆一唱一和的，玩的是什麽把戲？
眸光在顧長庭和顧明遠之間徘徊了片刻，蕭景泰忽而笑開：“這倒是稀奇了，好吧，朕就一並聽聽。”
得了準許，顧明遠也是一臉誠懇道：“家父年事已高，卻又常年不在京，臣每每思及此便覺寢食難安。百善孝為先，故臣想辭官歸隱，在家父身邊伺候。還望陛下恩準。”
“這……顧老本不在朝，無政務纏身倒是罷了。然丞相可是朝中重職，又豈能說換就換呢？”蕭景泰眉頭一擰，語氣中略帶不悅。
“前些時日，臣身子不適，怕耽誤國家大事，特向陛下求了恩典，將手中政務分散給了其他同僚，如今正是交接丞相之位的好時機。還望陛下再下恩典，成全了臣的盡孝之心。”顧明遠神色堅定地繼續勸說。
蕭景泰早有請顧家下位之意，可此時顧家父子主動提出退位，卻又難免叫人生疑。
於是，蕭景泰又轉眸看向顧長庭，這個充滿血性追求榮耀的前丞相是否同意這樣的決定呢？
接收到明帝的眸光，顧長庭偷眼瞧了瞧顧錦寧。
這個阿寧，她隻提了讓他告老還鄉之事，可沒說連帶著明遠也一同辭官歸隱啊。
對上顧長庭猶豫的眸光，顧錦寧張了張嘴，無聲地說了兩個字：“真心。”
事已至此，顧長庭隻好咬咬牙，垂眸回應：“這既是明遠的決意，就請陛下成全吧。”
既然顧長庭都開了口，可見顧家是真有退意了。
“那當真是可惜了，朕可是很器重丞相的。”蕭景泰頓時一臉惋惜道，“不過朕也答應過顧老，若是有所求必然有所應。既然顧老開了這個口，朕也隻好忍痛應下了。”
三言兩語，竟是將那等同於“免死金牌”的承諾給一筆勾銷了。
沒有意料到明帝竟是精打細算到了此等地步，顧長庭當即有些發愣。
倒是顧明遠反應迅速，當即跪倒在地，磕頭謝恩。
“不過，朕還想多聽聽顧老的教誨，時不時也要請明遠指點一二，這皇後與顧夫人、和昭與阿寧，又都是閨中密友，所以這歸鄉一事，權且作罷吧。”
蕭景泰丟下這麽一個決意，便大步離開了壽宴大廳。
顯然是不想再給顧家父子倆什麽陳情的機會了。
原本因為明帝早早立場而鬆了口氣的眾賓客，終究沒能再熱鬧起來。
還當明帝親自賀壽是顧家再起的征兆，不想這下竟是徹底從朝堂退了出去，如此，又哪還有什麽結交的意義。
聽到最終的宣判，顧錦寧抬眸目送著明帝遠去了，隨即又轉過眸子朝賓客之中望去。
目光所及，江慕白卻是滿臉震驚兼沉鬱，顯然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至此。
覺察到顧錦寧的目光，江慕白迅速斂去所有的表情，朝她展開一個溫潤端方的笑顏。
本以為會看到顧錦寧嫌惡的表情，不料，她竟是嘴角一勾，回以了盈盈一笑。
江慕白頓覺腦子裏有點空，又是驚詫又是不解。
顧錦寧的眸光沒有停留多久，很快她就轉回了頭，臉上的笑也漸漸冰冷起來。
這一回，顧家徹底退出了朝堂。可這顯然還不足以令明帝安心，所以他才不容置喙地將顧家留在了京城。
如此，江慕白若是還想利用顧家來達到平步青雲的目的，那恐怕就隻有一種選擇了。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顧錦寧想到江慕白會做出構陷顧家之事，還是忍不住心底發寒。
好在，這一次她能夠主動出擊，而不是坐以待斃。
如此一場沉悶的壽宴並沒有持續多久。
當眾賓客離去後，顧長庭便將顧明遠和顧錦寧都叫進了書房。
顧錦寧垂眸跟在後頭，忽覺身後有異，頓時回頭望去。
隻見蕭琰眉眼帶笑地走在她的身後，閑庭信步地仿若在逛自家的後花園。
顧長庭走在最前邊，自是不知還有這麽個四皇子正毫不避諱地跟著他們去書房。
“你瘋了？我祖父還在呢。”顧錦寧立刻壓低了聲音，錯愕道。
“我和顧家既互相合作，沒道理把顧老爺子蒙在鼓裏。”蕭琰倒是神色坦然。
麵對他的坦然，顧錦寧錯愕不已。
若是換作旁人倒也罷了，可她的祖父顧長庭，這可是把他父皇蕭景泰捧上皇位的人，如今他大喇喇跑去告訴祖父，他和顧家琢磨著怎麽坐上皇位？
這不是在刮祖父的臉皮嗎？
思及此，顧錦寧又換了個方式勸說：“你不早些回宮不怕聖上猜忌嗎？其他人現在可都一心想著離顧家遠些，你如此正大光明地留下來，於顧家於你可都不是什麽好事。”
蕭琰卻是神秘一笑，不再答話，隻顧跟著進了書房。
顧長庭氣勢洶洶地回過身來，卻見書房內還多了一人，臉上的怒氣瞬間凝滯。
“四皇子？”顧長庭不確定地喚道。
他離京十年，對蕭琰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小小少年。
縱是如此，這蕭琰終歸繼承了其母蓮妃的美貌，足以叫人一眼認出。
顧長庭隻是不明白，這四皇子參加完壽宴不回宮，卻跟來了他顧家書房所為何意。
見他一臉不解，蕭琰主動開口道：“顧老不必驚訝，我正是四皇子蕭琰。今日之事，是我同顧伯父一同商定的，我覺得自己是時候與您見上一麵了。”
聞言，顧長庭更是疑惑和震驚：“什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明遠，你給為父說清楚些。”
本以為這一切都是阿寧的安排，沒想到竟然還牽扯進來了一個四皇子。
皇子和權臣走到了一起，這個模式，顧長庭再熟悉不過。
正因如此，他才更覺震驚。
“父親，顧家這些年勢力盤根錯節，功高震主，聖上對顧家已是猜忌甚深，幾次三番想要將顧家打壓，明遠也是不得已才選擇了和四皇子合作。”顧明遠當即垂眸解釋道。
聽了這話，顧長庭將桌上的茶盞一把掃落在地，大喝道：“糊塗！你這逆子若事事行的端正，怎會讓聖上猜疑？如今還做出此等事來，這不是明擺著要反嗎？”
這話當著蕭琰的麵說出，絲毫未留情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