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婦人心性
明帝看著顧錦寧，顧錦寧瞧著當今皇帝。
前世，除非年節宮宴，顧錦寧從未瞧見當今聖顏。
興許是兒時見過的，可如今算算，也是四十幾年了，早已不記得前世孩提的事。
顧錦寧也還記得，早先的明帝，雄姿英發，頂天立地，瞧著就如同天神一般。
可如今呢？
兩鬢已生華發，鼻梁眼角具是皺紋，那還真像個壯年之人？
說到底，還不是被這天下所累的？
若是蕭琰也要登上這帝位，她就算是拚盡了這身血脈，也得護得！
不過兩個呼吸，她直接屈膝行禮，道：“小女，見過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瞧著這半大的丫頭，明帝的眉頭略有舒展。
這滿京城的孩子，但凡是官宦人家，兒時都是進過宮，請過命的，現在倒是疏遠了。
君臣之別，坐上了這位子，倒是連半個可信之人都沒有了啊！
如此想著，明帝道：“平身吧，貴妃身子如何了？”
“回陛下的話，娘娘身子尚安，我這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不及太醫院的一星半點兒，實在是瞧不出貴妃所患和症，眼下正準備去請個太醫出來瞧瞧呢。”
顧錦寧始終低著頭，回了明帝的話，心裏卻是一直在打鼓。
明帝自然是個人精，這種推辭的話，他何嚐聽不出來？
自從昨日用了晚膳，這貴妃的身子就一直不舒爽，請了太醫來，說男女有別，掙著身子，無論如何都不肯瞧上一眼。
這才到了一大早，請了這個丫頭過去看看。
顧家已經不似早年，這顧家嫡女倒是個硬骨頭。
擰著，撐著，獨自一人，留在這京中為質。幾回大宴上言達果斷，思路清奇，不畏強權。
這等人物若是個男子，這大夏何愁江山不穩？
可偏偏，這是個婦人啊！
婦人心性，終是登不上大雅之堂。
要是顧明遠那個老東西，有這樣的兒子，他又怎麽會不肯籠絡？而是拚了全力，也得把人從這朝堂中趕出去。
如此想著，明帝撐著身子，道：“那就下去吧，這獵場不比京城，有什麽不舒心的，大可以來同我說。”
言罷，人已經掀開簾子進去了。
瞧著落下的門簾，顧錦寧有些不太確定明帝的心思。
方才這營帳當中的話，究竟入沒入了這皇帝的耳朵？
越想越是心煩，這周圍侍衛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給給對穿了。顧錦寧隻得轉身，朝著自己的營帳走去，片刻都不敢停留。
頭頂上的日頭，已是越來越大。
百思不得其解，顧錦寧索性靠著椅子，抱著暖爐，閉著眼睛，消磨起時光來了。
此時這秋獵，看上去竟是沒有半分凶險的。
皇後之前聽了蓮妃的話，對自己示好，不過是不想看著魏貴妃一人持寵而嬌，落了下風。
後宮這些破爛事，顧錦寧是一星半點都不想摻和進去的。
女子爭寵這等事情，上輩子顧錦寧也是見了不少。
那宮裏麵抬出去的，扔出去的，死了喂野狗，多的一雙手都數不過來。
此生要是不能守得一人，白首相離，不如就安安穩穩的，留在這家裏，守著爹娘，也算是餘生安穩。
最先的時候，顧錦寧不過是求得顧家能夠保全自己。
如今應了蕭琰，倒是不能萬事隻顧著自己了。
那人病著，還得在疆場上奔走，若是真的能同師父說的那般，治得了這病症，她就算是多吃些苦頭，也是受的。
腦子裏的花樣轉了幾圈，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她突地睜開眼睛，恰巧看見飛鸞，一身正紅的衣衫，懷裏不知道抱著些什麽，逃命一般朝著後麵的林子奔去了。
那身子瘦小，可身後的十幾個侍衛女官，竟是沒有一個人抓的住。
小桃在顧錦寧身後也是一愣，小聲道：“想來是公主又發病了，方才小姐走的時候，殿下已經瘋了一回了，說是有人進了營帳，想要了她的命。這會兒換了衣裳，竟是又跑出來了。”
話說了一般，小桃俯身在顧錦寧耳邊道：“小姐，你說這飛鸞公主的病，還能治得好了嗎？”
聞言，顧錦寧歎了口氣，看著那群人烏泱泱奔走的樣子，她也是能苦笑。
將身上的大氅攏了，緩聲道：“治得好，師父說，若是飛鸞郡主有一日想通了，這病自然就好了。”
言語一頓，果然就看見小桃一臉不信的盯著自己。
飛鸞的脈象，師父救治過，被人下了藥，壞了腦子，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如今保住了性命，已經是萬幸了，想要問出點什麽，是不可能了。
也許對飛鸞來說，活著，才是最大的不幸吧？
被人硬生生的折磨成這幅樣子，前世更是到死都沒尋見人，也是一個可憐人啊！
小桃正準備爭辯，不遠處的賴青，帶著幾個世家小姐，一眾鶯鶯燕燕，就這麽朝著顧錦寧這裏走了過來。
見人來了，顧錦寧起身回了一禮。
賴青倒是一個不拘束的，直接伸手攔住了顧錦寧的手臂，體貼道：“瞧著你自己在這裏也無趣，我們準備上山踏秋，這男子都出去玩鬧了，我們守在這裏，無聊的很，不如一同？”
瞧著這人熱情如火的模樣，顧錦寧也隻得苦笑。
昨日雖是認下了這個人，可是並未交談過，也不知脾氣秉性，無論是如何，今日也得是去了。
思忖完了，顧錦寧笑道：“自然是要同去的，容我換身衣裳，不然這拖累著，免不了要在山上摔跟頭了。”
賴青看著周圍的人都是一身勁裝，也並未多說什麽，隻是催促了幾聲，便同周圍的姑娘小姐嬉鬧了。
一個站在賴青身側的小姐臉色一變，不耐煩道：“賴青姐姐，這顧家已經落敗了，作甚要帶著這麽個病秧子？”
聽著她的話，賴青自然的同她拉開了幾步。
打量著顧錦寧的帳篷，那副笑盈盈的樣子，始終都未變過。
沒等賴青說話，另一個世家女道：“姐姐倒是個眼光厲害的，早年這顧家老太爺，可還給你叔伯起過名字的，你這般貶低人，有些不妥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