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無濟於事
山路坎坷，雜草叢生，滾石伴著枯樹，行走起來甚是難熬。
一行幾人也顧不得回上官道，隻能抄這一條看似好走的小路，朝著山下走去。
飛鸞窩在唐青楓的懷裏，胸前的大片衣襟已經被血跡染紅，身上層層疊疊的蓋在三個女子的衣裳，那條被摔斷了的退用樹枝勉強捆著。
那張慘白的臉上，滿是傷痕淤青，發髻淩亂不堪，嘴角發黑的血液還在一點點的往外滲著。
此時眾人心裏都已經明白，就算是這人下了山，哪怕是大羅神仙過來救命，也已經無濟於事了。
這下山路，算算也就半個時辰。
可顧錦寧卻覺得，這半個時辰長過一生。
飛鸞毫無血色的一張臉就這麽映在她的眼裏，越看越是心涼。
也不知道此刻的飛鸞是不是回光返照，她捂著胸口，輕咳了幾聲之後，從懷裏緩緩的掏出了一張已經被血染紅的帕子。
隱約的還能瞧見帕子裏麵包了些什麽？
見狀顧錦寧急忙安慰道:“殿下，你且再忍忍，我們馬上就到了。太醫院的太醫都是極好的，一定能將您救回來！”
聽了這話，飛鸞慘然一笑。
突然抬手，把那個東西塞進了顧錦寧的手裏，斷斷續續的開口道:“我窮極一生，都想追隨你的父親。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卻是功到垂成。原本想渾渾噩噩的逃避人世，卻不想落到這樣的下場，了此殘生。咳咳……”
一邊說著一邊咳嗽，大灘的血水就這麽湧了上來。
顧錦寧根本顧不得許多，踮著腳將銀針插在了穴位上，可這功效卻已經不大了。
她瞧著這人，紅了眼眶，哽咽著說道:“殿下不要再說了，有什麽事情等我們回去再說。我父親過些時日便回來了。還說要給殿下帶些江南特產呢。”
越說，視線越是模糊。
她伸手擦了幾下，這眼淚就像止不住一般，順著臉頰滾落到了地上。
身後的小桃和賴青也是泣不成聲。
可飛鸞像是鐵了心，將東西塞進顧錦寧的懷裏之後，捂著自己的胸口，再次說道:“我曉得自己不成了，那些人害我性命，我今生就算是化作厲鬼，也是得讓他們償命的。這東西你且替我交換給你父親，就說飛鸞這一生，不曾後悔過。”
話說到一半，她的喘息聲已經越來越弱了。
唐青楓每走一步，都有血跡順著飛鸞的嘴角流下來。
最後他隻能將人放在路邊，蹲下身子，用內力幫著順氣。
又咳了幾聲，一大口的血痰從喉嚨湧出，幹嚎了一聲，飛鸞的臉色反倒是有了一些緩和。
她抬頭看著蹲在一旁的幾個人，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那笑容像是看淡生死，卻可悲可泣。
掙紮著活了半年，穿金戴銀，金尊玉貴，最後卻在這深山老林裏，了了餘生。
看過自己的今生種種，飛鸞仿佛看見了顧明遠，從不遠處翩翩走來。
依舊是如兩人當日初見一般，一襲青色衣衫，長發翻飛，柳木垂髫，山水墨畫的折扇捏在手中，正如翩翩公子，溫婉如玉，背後風光無人可及。
聽著周圍人的叫嚷，飛鸞直接伸手將頭上的簪子扯了下來，想再度塞進顧錦寧的手裏，那傷痛已經不足以讓她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可這手抬到一半兒，就直接落了下去。
金簪滾落在地，那上麵被血浸染的漢白玉，應聲而裂。
“此簪…乃是梁王所贈，勞煩…還…還給……”
這斷斷續續的話出口，唐青楓也顧不得許多了，彎腰將人抱起，足尖輕點，身形朝著山下竄去。
顧錦寧將簪子撿了起來，看著已經不見了人影，將自己臉上的淚擦了下去。
可是這手上滿是血汙，擦了兩下兒，臉反倒是更髒了。
賴青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這兩個人，滿是疑慮的問道:“此人難不成是飛鸞公主？”
見自家主子不說話，小桃用自己還幹淨的袖子給顧錦寧擦了擦臉，答道:“要不然你以為是誰？當日飛鸞公主便是我家小姐所救，因這件事才能安然無恙的留在京城。眼下不知道哪個歹人，竟然逼得公主跳崖…那山百丈高！就這麽下來，得多疼啊。”
她這話還沒說完，顧錦寧已經站起了身。
不知為何，顧錦寧總覺得此事，是一個天大的陰謀。
也許從進了這瑤山獵場開始，這所有的一切，便已經是一盤棋局了。
隻不過這下棋的究竟是何人？
如此謀害當朝公主，甚至可能在百官飲食的鹿肉當中下了毒，加上魏貴妃似有身孕，這一切的一切，目的究竟是什麽？
思慮至此，她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
隻能焦急地開口說道:“我們現在下山，越快越好。賴小姐，再到營地之後，煩請你不要和我們同路。眼下這個時候，就如張家小姐所說，和我們顧家撇的越幹淨越好。免得連累了尚書大人。”
這番話說完，三人不坐片刻停留，抬腳就朝著山下跑去。
等到三人到了山下，還沒等進營帳，就瞧見了一幅萬馬奔騰的景象。
原本養在瑤山獵場馬廄中的馬，不知為何突然掙開了韁繩，正在著營地當中四處奔走，已經踩傷了不少人。
隨行而來的太醫已經忙的手足無措，一眾將士更是將皇帝的營帳團團圍住，嘶吼著，說一些什麽護駕的話。
而順著在地上的血跡看去，飛鸞應該已經被送回營帳了。
顧錦寧帶著小桃躲開眾人，所幸這場傷受傷的人眾多，幾乎是各個身上都有血跡，她和小桃這模樣也變為招人懷疑。
兩人回到營帳後，管事的婆子暈倒在地，其餘的幾個丫鬟正抱在一起，哭的甚是難聽。
安可兒已經不知所蹤，正當中的桌子上放著一個染了血跡的紙張。
“見人，瑤山已東，十裏長亭，左手山神廟。”
這字跡讓人瞧不出是什麽人，顧錦寧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扭頭看著是跪在地上的眾人，咬著牙問道:“安小姐呢？你們都是做什麽吃的？四五個人看不住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