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三 姬夫人母子平安
“你的手法可行?”
溫素心鄭重地開始準備:“很難說,我練習過,但是真正在活人身上,我還是第一次,所以需要師父你的幫忙。”
由是見多識廣的姬穀山此時也是微怔,剖腹治病之術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因為實際的操作性太強,他根本就不敢隨意真正地動手,這幾年對這方麵的研究不盡其數。然而他的這個徒弟,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的猶豫,甚至告訴他,自己還練習過!
如果成功,這對以後的女子生產能有多大的影響!上天究竟是給了一個多大的寶貝給他!
“快按溫姑娘的意思!”
溫素心趕緊讓婆子把參湯拿過來,以最快的速度準備了一個簡陋的無菌室,幾個婆子把姬夫人費力地搬運到了另一個地方,隻見姬夫人已經疼得昏昏沉沉,隻覺得渾身沒有力氣,可下腹這仿佛骨髓都能撕裂開來的疼痛活生生讓她涔涔地不停流汗,不管如何忍耐,都無法阻止這溢出的痛呼聲。
姬穀山看著妻子這般模樣,隻恨不得這些痛都痛在了自己的身上,百般心疼地握緊了她的手。
姬夫人卻對他安慰地笑了笑,斷斷續續地說著:“你放心……當是為……了你……和孩子……我也……斷不會去了!”
溫素心在一旁點點頭:“師娘能想得如此通透是最好的!一定要撐住!”
姬夫人忍痛擔憂看她:“沒問題嗎?”說著又是一陣疼痛,胡亂抓住了溫素心的手。
“相信我,保你們母子平安!”
溫素心回握住了姬夫人的手,眼中閃過一道自信和穩重,竟讓人無比安心。
姬穀山跟她一同默契地對換了一個眼神,心神穩住,隻留了幾個手腳麻利聰明的女眷和經驗豐富的婆子過來,其他人派遣了出去。
所有的下人都齊齊一心,隻等著自己夫人和未來小少爺小小姐的平安。
一路忙了約莫一個時辰,一聲嬰兒的哭喊聲從屋內劃破了所有其他的聲音,然後所有的嘈雜聲都歸於寧靜,隻剩下了嬰兒的叫聲。
片刻,所有人都忍不住爆發了一聲驚喜的歡呼,心中突然放下了大石:夫人終於生了!
外頭待機的紅豆也跟著舒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老說生孩子都是女人進鬼門關徘徊的日子,如今一看,真是果不其然,突然想到自己未來也要成親生子,就忍不住抖了三抖,聽上去就好像好疼的樣子,要不以後自己求求自家的夫君,能不能不生……
屋內。
溫素心收了最後的步驟,身上也滿是血腥味,用唯一別自己卷了上去還有些幹淨的衣袖抹了抹自己額頭上的汗水,看著姬穀山表情不變卻雙手顫抖地捧著剛出生已經被洗淨的孩子,旁邊滿頭汗水卻仍然笑得欣慰的姬夫人。
“清塵,你辛苦了。”
“為了他,也是值得的。”
姬穀山摻著笑:“一個皮小子,可折騰我的娘子了,以後定要好好打一頓。”
“這還沒長大呢你就想著打孩子了?”
“誰讓他給你這麽多苦頭吃的?”
“真是……”
姬穀山朝著她的額頭落下一吻:“睡吧。”
姬夫人用著僅剩的力氣對他笑了笑,就撐不住了,沉沉地昏睡了過去,姬穀山寵溺地給她擦了擦汗水,給她換了一床被子蓋上。
溫素心看著他們兩個人的樣子也欣慰地笑了,這樣的夫妻情深,作為醫生,救了人也會覺得看著讓人高興。
“師父,接下來月子要坐好了,剖腹產子不像常人,身子恢複沒有那麽好的,這肚子也會疼,這幾天若是再疼,也要逼著讓師娘每天走走恢複,不可亂躺著,很辛苦的。”
姬穀山點點頭:“我夫人的命,真是多虧了你。”
溫素心搖搖頭:“學醫救人,更何況這是我師娘的命和孩子,於情於理我也會救的,更何況看著師父跟師娘如此恩愛,倒也不虧,下次倒是能抓著師父的把柄了。”
說罷,對著姬穀山眨了眨眼睛,調皮得很,姬穀山也笑了笑,念了她一句:“你也是皮猴子。”便不再說話。
溫素心把東西整一整,別過了姬穀山,姬穀山究竟還想要陪著自家夫人,走不開,但也是特意讓姬府派人和馬車一路護送了回去,而溫素心因為勞累,衣物也懶得換了,回去的時候守門的兩個小廝看著渾身是血的溫素心嚇了一大跳!
“溫姑娘?!”
溫素心疲勞不堪,說話都感覺有點虛脫:“我出診……讓我回屋裏換件衣裳。”
下人哪敢多說兩句,趕緊給人開了門,看著溫素心拖著笨重不已的身子一點點被紅豆扶著挪著走,不僅討論了起來。
“溫姑娘學醫可真辛苦啊。”
“可不是嗎,我聽說,方才是姬神醫的夫人生產,溫姑娘馬不停蹄地趕過去幫忙呢
“是嗎,這溫姑娘還真用心了,我偶爾也在裏頭做事,看溫姑娘每天忙得很呢。”
一個人低頭瞧了瞧附近,壓低了聲音:“我猜啊,是這姑娘自己也想爭口氣,回頭回到溫府啊,不還是個庶女,都不知道要被那主母和嫡女們怎麽個作賤呢!”
“啊?你說的可真?”
“當然了,不然你以為,這深宅裏頭,哪家能消停的,也就我們七皇子沒有幾個妻妾,不然這……”
“都在這裏嘴碎什麽?!”
王元站在背後瞪大眼睛怒罵了一聲,兩個人一驚,又是連連下跪。
“下次還聽到你們隨便嘴碎,當心自己的嘴巴子!王府的客人是你們可以隨便置喙一二的嗎?!”
“管家饒命……”
而已經走遠的溫素心等到自己力氣好了一些了,鬆開了紅豆的攙扶:“紅豆,你走快些去幫我準備些洗浴的熱水讓我好好泡一泡,我慢慢走。”
紅豆趕緊應了下去。
溫素心休息了一段時間,就覺得自己的腿因為站得有些久了,再加上之前莽撞地跑來跑去,此刻也是酸累得厲害,隻能慢慢地走,甚至看著還有點瘸瘸的樣子,若是遠遠看去,加上她身上的血,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受了重傷。
夜露星河,皓月當空,溫素心低著頭看路,轉過轉角,卻看到很近的地方拉了一道不知道是誰的影子,上頭還聽著幾隻仍然沒有睡著的鳥兒嘰嘰喳喳,加上夏天的蟬鳴,倒也成了畫。
溫素心一抬頭就愣了。看著那地麵上月成倒影的本尊,張了張嘴又沉默了一下。
這人是幹嘛,站在這裏四娘憂鬱嗎?
尉遲甫隻看著她,一雙深邃的黑色眼睛仿佛是一道深不可測的潭水,遠遠探不出一個底來,不知道為什麽,溫素心被他這樣的眼神盯著,心裏都覺得有些毛毛的,可是這臉部明顯的升溫又是為什麽?
“……七皇子你在這怎……”
話音未落,溫素心突然被一股力量揉進了一個結實的物體身上,一陣香撲鼻而來,惹得她一個清醒,竟然不爭氣地臉紅了!
兩世為人,她根本沒試過這樣被一個男人抱著!
溫素心一陣掙紮,尉遲甫卻抱得越緊,兩隻手環著她的背後摟住,溫素心掙紮失敗,臉上的兩抹紅暈怎麽都遮不住。
“你……”
“去幹嘛了。”
尉遲甫抱著她,一開口卻是冷冰冰地一句話,溫素心被抱得呆住,愣愣地如實回答:“師娘差些難產,我給她剖腹產子,母子平安了。”
“……是嗎。”
他以為,他還以為,這身上的血,是這個女子的,以為她又遇到了什麽事情。
以為她受傷了,因為看到她那行路不便的模樣,差些就想要衝過去質問她身邊那個叫紅豆的丫鬟為什麽先走了,不好好扶著她?
這還是第一次,心裏揪著揪著,無比難受,僅僅隻是因為她身上的血,即使現在已經知道,這不是她的血。
盡管之前每一次都能給自己找到借口,可心中這愈漸清明的情愫,他又能怎麽解釋?
千言萬語,尉遲甫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七皇子?”
“你這衣服……”
“啊?”女子在尉遲甫的懷裏,隻覺得自己的心在怦怦亂跳,語氣也似乎看著慌亂了起來,但是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慌亂些什麽:“那不是我的血……我給姬夫人接的生,因為累了,懶得在姬府裏頭換衣服想趕緊回來睡覺。”
溫素心覺得自己又隔了不知道多久,尉遲甫終於放開了自己,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七皇子。”
“嗯。”
“你抱我做什麽?”
“今天月亮有些曬。”
“……”
尉遲甫卻已經鬆開了她,轉頭就走了。
“……什麽人噢?”
溫素心一臉呆滯,可臉上的紅暈卻怎麽都遮不住,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自己這是怎麽了?
一陣奇怪,後知後覺才知道自己好像是……被人吃了豆腐?!
氣極,卻發現對方早就已經走遠了,看著那消失的背影,溫素心覺得非常憋屈,跺了跺腳,覺得都要被氣餓了,一邊狠狠咬著牙回屋裏,第一次在王府裏頭大聲喊道:“紅豆!我要吃!宵!夜!”
背影傳來一聲仿佛河東獅吼的吩咐,男子的唇角勾了勾,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