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六章 皇上難道都沒有心的嗎
“噗嗤……”
蘇亦彤話音剛落,雲清便聞身後同時傳來兩道深淺不一的悶笑聲。他回頭去看,便見隱在黑暗中隻露出半張臉的影二與雲決肩頭聳動,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顫抖個不停。前者,眸中帶笑,麵無表情。後者,眼神躲閃,卻是幸災樂禍的緊。
“哼!”雲清冷哼一聲,登時皺眉惱怒的瞪了二人一眼,回轉過身看向蘇亦彤,收起之前的輕挑隨意,隱有餘怒道“陛下想知道我家主子消息,何不自己寫信問個明白。再說了,夜半三更的陛下平白召我們入宮,難道就不怕朝中大臣詬病傳到我家主子耳中,平白惹他生氣嗎?”
攝政王府暗衛大都折在了護送蘇亦彤去洛邑的路上,是以,便於傳達攝政王府情報的消息網均已斷裂,而攝政王府也因此失去了消息來源,造成了耳目閉塞的現狀。故而,雲決雲清二人回城雖有一日,但由於二人忙著重新整頓攝政王府,所以對近來都城中所發生的大事,他們二人當算是一無所知。
蘇亦彤沒想到雲清會突然這麽問,登時愣在原地,怔忡的看著桌案上鋪著的白紙出神,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低低苦笑道“我倒是想問。”
關鍵她一個女兒家沒名沒分的,要以什麽身份給他寫信?更何況,他一個大男人走了這麽久都不知道給她來信報個平安,還想讓她先低頭,想得倒挺美!
撇撇嘴,蘇亦彤幹脆放下筆,抽出白紙對折幾下,折成一個隻有手掌心大小的正方形,拿在手裏把玩,挑眉看了眼雲清道“嗯,你說得不錯,既然如此,你等會回府便立刻派人把這個給你們家主子送去。”她把那個小小的正方形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朝著雲清所站的位置一擲。
雲清站在原地沒有動,似乎沒想到蘇亦彤會有此一舉,剛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蘇亦彤朝他擲來的紙上一個字也沒有。沒字還讓他派人不遠萬裏的跑一趟,就隻為送一張白紙?她沒病吧!還是他聽錯了?
眼見著那用白紙折成的小正方形就要撞在自己臉上,雲清連忙伸手去擋,小正方形撞在他的手背上,“啪嗒”一聲摔落在地。
“放心,以你家主子的聰明,定是能猜到朕的心思,要你送你便送。一張白紙而已,又不會要了你家主子的命,你那麽緊張做什麽?再說了,你要是不放心,大可親自去一趟邊城,”蘇亦彤神色淡淡地暼了他一眼,隨即看向立在門口看戲的二人冷聲道“你們兩個可是笑夠了?沒笑夠的話朕立刻派人把刑部尚書喚來,保準他有一百種方子讓你們兩個笑到停不下來。”
“……”雲決正背對著雲清笑得正歡,聞言身子一顫,慢慢轉過身來,扯了扯嘴角,沒有哼聲。
影二倒是要比他鎮定許多,但還是下意識拉長了兩人的距離,站得離雲決遠了些。
“瞧你們這點出息。”蘇亦彤重重哼了一聲,道“時候不早了,都退下罷。”
“是。”影二最先反應過來,聞言,身影一閃,就沒入了夜色之中,不見了蹤影。
雲決走進來拉了拉雲清的袖子,湊在他耳邊低聲道“我們也走吧。”
雲清點頭,看了看掉落在地的那張白紙,又看了看蘇亦彤,然後俯身撿起,朝著蘇亦彤拱了拱手,同雲決一起出了怡和殿。
“朕知道洛邑一行攝政王府元氣大傷,恐再難恢複昔日光景。”雲決雲清二人才剛跨出怡和殿的門檻,便聽身後蘇亦彤不辯喜怒地聲音浮浮沉沉的傳來。“不過,念在風飛翼是因為救朕才讓攝政王府落魄至此的份上,你們日後若有難,可隨時入宮尋朕幫忙。朕隨後便會傳令下去,但凡與你們攝政王府有關的事,朝中各個部門以及影閣都不會坐視不理。”
蘇亦彤話音剛落,雲決雲清對視一眼,雲清握了握手中折成正方形的白紙,忍著胸口突然燃燒起來的熊熊怒火,頭也不回地冷聲駁道“皇上以為,我家主子為你傾攝政王府遍布天下的人力和財力,就隻是為了想換一句你的不會坐視不理嗎?”
蘇亦彤不解地抬頭,隻聽雲清又道“怪不得人人都說皇家無情,以前我還不覺得。可現在……”他冷笑一聲,接著道“大抵皇上日理萬機,無心交於情愛,又或者是身為天家之人,生來便是無情之人。也真是虧得我家主子為了皇上你連命都不要,卻換不來一顆真心。既然如此,我們這些做下屬的也隻好拚了這條命硬著頭皮勸諫主子,及時回頭。”
最後幾個字,雲清刻意把發音咬得極重。說罷,他冷哼一聲,對雲決道“雲決,我們走。”
然而,才剛走兩步他又停了下來,像是有意要在蘇亦彤的心上紮刀子,迎著怡和殿內漸漸快要熄滅的燭光,看向需要用雙手撐著桌案才能保持站立渾身僵硬,臉白如紙的蘇亦彤,逐字逐句道“過了這許多時日,其實我一直都想問皇上一個問題?”這一次,他沒等蘇亦彤回答,而是借著那案前搖晃著的點點燭光,接著道“皇上難道都沒有心的嗎?還是沒有眼睛?看不到我家主子對你全心全意的付出和愛護。你可知,我家主子為了你放棄了什麽?你又可知,若沒有我家主子的傾囊相助,這離國焉能有今日繁榮,而你…蘇亦彤,又怎會還活到現在。”
夜風突然從大敞著的窗戶刮了進來,卷起垂落在地的輕紗簾幔輕輕拍打著殿中的梁柱,似午夜夢回,百鬼夜行般,不斷傳來抓耳撓心的細微窸窣聲。
霎時,陰森之氣仿佛無孔不入般,直從四麵八方湧來,驚得蘇亦彤忙不迭的打了個哆嗦,隻覺雲清的話好生刺耳。
“哼!想來是沒心的罷!”雲清丟下一句,再不看她,轉身就走。
蘇亦彤靜靜地看著他與雲決離開,不知怎的,突覺心口一陣絞痛,好似有密密麻麻的細針來回穿梭,直叫她欲罷不能。
這一晚,蘇亦彤沒有睡。她就是突然魔怔了般,腦海裏不斷重複著雲清走時說的那段話。每每回想一次,她便覺得心痛一分,臉色也更白一分。
怡和殿的門窗開了一整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宮人來喚蘇亦彤起身的時候,剛入殿門就看到了殿中昏倒在地的蘇亦彤,一張臉白的毫無血色,嘴唇緊抿著,也不知道到底昏過去了多久,了無生氣。
林太醫收到消息提著藥箱急急趕到怡和殿,隻覺一身骨頭跑得都快散了架,猛地一跨入怡和殿,便大口喘氣,哀嚎道“陛下啊,老臣都說了多少次了,讓您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身子,您怎的還是……”
林太醫步履蹣跚的走到蘇亦彤床榻前,還想多抱怨兩句,卻是一抬頭就看見了陰沉著臉守在床前的琉璃。眸中突然閃過一絲訝異,林太醫以為是自己老眼昏花,連忙抬袖擦了擦眼,小聲低語道“沒錯啊,是丞相。”
說著,他放下手,眯眼盯著琉璃看了半晌,這才確定的開口問道“丞相怎的也入宮了,還有您這臉色怎的也不好,要不要老臣為丞相也把把脈啊。”
林太醫伸手就要去搭琉璃的脈搏,琉璃暼他一眼,側身躲過,聲音溫潤卻添了兩分疲憊。“陛下昏迷了一晚,渾身冰涼。林太醫還是先為陛下看過之後再說本相的事罷。”
“啊,對……對……”林太醫連忙放下藥箱,上前替蘇亦彤搭脈,不緊不慢道“陛下這是染了風寒啊,哦,還有,老臣觀陛下這脈象應是之前受了重傷感染了傷寒沒有好全所致。嘖……傷寒堆積於心,哎!!”
林太醫為蘇亦彤把脈的這會,又是唉聲又是歎氣,直讓候在屏風外頭的一眾宮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裏頭躺在床上的祖宗真有個什麽好歹,到時,他們怕是萬死也難贖罪了。
“林太醫有話不妨直說,不必拐彎抹角。”琉璃冷冷斜了他一眼,不瘟不火地問道。
林太醫立刻收回手,咧嘴笑道“這個好說,老臣聽聞丞相府上有一顆千年火靈芝……”
“不行。”不等林太醫把話說完,琉璃便打斷他道“那是本相為泱兒尋的,斷不可給了他人。”
一句話說得斬釘截鐵,不容他人有半點質疑。
剛行至怡和殿外的衛長泱聞言一喜,麵上因琉璃不告而別的不悅立刻散了大半。
也不知是不是蘇亦彤早有吩咐,今日她入宮之時竟是格外順利,半道上連個阻攔的人都沒有。所以,在看到琉璃收到蘇亦彤昏迷的消息便丟下自己入宮之後,她便也跟著入了宮。
“那就沒法子了。”林太醫拿出紙筆開方子,邊寫邊道“陛下身子虛的很,短時間內怕是難以恢複呐。”頓了頓,林太醫忍不住搖頭歎道“說來陛下的身子也是老臣一手照看大的,以前吧,陛下也就是體弱,容易生病,可你看看現在,一個女……”女兒家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緊急關頭林太醫突然反應過來,忙輕咳兩聲掩飾尷尬道“三天兩頭的挨刀子,哎呦!那身上的刀疤老臣看了都心疼。隻可惜呀!攝政王殿下不在,哎……”
又是一聲長歎,琉璃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他又怎會不懂這老頭話中的意思,無非是想搬出風飛翼激他一激罷了,可他偏就不如他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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