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七章 朕也不知
蘇亦彤兀自想著,頓時不由自嘲一笑,麵露譏諷。
“皇上?您……”影二張了張嘴,想要插話,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想說什麽便說,朕沒有耐心聽你跟個娘們似的吞吞吐吐。”
影二心中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勸慰之語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在蘇亦彤這一句似斥似怨的話中頃刻煙消雲散。
扯了扯嘴角,見蘇亦彤並沒有開口讓自己退下,於是,影二便隻好硬著頭皮問道:“那皇上您又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呢?”
“什麽時候發現的?”蘇亦彤微微眯眼,好似陷入了回憶之中。半晌才悠悠開口道:“朕也不知。”
她若是能早點發現,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汴州水災和洛邑旱災。想到這,蘇亦彤的拳頭不由下意識地緊握。
“或許當時……隻是覺得他太過完美,完美得令人望而卻步。”所以,她才會忍不住對他生疑。說這話的時候,蘇亦彤麵上的神色不禁漸漸轉為複雜。
影二識相的抿唇不語。
“先退下罷,”蘇亦彤頓覺疲憊的扶了扶額。
“是。”影二拱了拱手,轉身退下。
屋中寂寂,可聞屋外陣陣秋風卷簾而過。
蘇亦彤走到屏風後褪下身上略顯笨重的龍袍,而後取下頭頂龍冠,換了身素白長衫。這才推開房門出去,吩咐人準備沐浴的東西,又轉身回了屋裏。
片刻之後,有人敲門入內,蘇亦彤抬眼望去,就見幾人搬著浴桶入了屏風後,緊接著又有人提來熱水倒入,直至浴桶倒滿,才躬身退至一旁,小聲道:“皇上,熱水備好了。”
“嗯。退下罷。”蘇亦彤點頭,頓時從榻上起身,拂袖揮退眾人。然後繞到屏風後褪去衣衫,入了浴桶之內。
氤氳水霧繚繞,霎時將整個屋子籠罩,蘇亦彤閉眼半躺在浴桶內,頓覺疲憊入骨,不過須臾,便靠著浴桶邊沿睡了過去。
風月在外頭等了半天也沒聽見裏頭動靜,心中頓生擔憂,遂不等蘇亦彤召她入內,便耐不住性子推門走了進去。
“陛下,陛下。”反手將門掩好,風月試探的喚了兩聲,見沒回應,這才朝著屏風走去。
彼時,屋中光線昏暗,從裏到外似乎都透著一股沁人的寒涼。風月冷不防地打了個哆嗦,連忙加快了步子。
“陛下……”見蘇亦彤靠著浴桶睡了過去,風月一驚,忙小跑著走到浴桶跟前踮起腳尖伸手往桶裏探了探水溫。然而這一探,她卻是臉色忽然大變,直急得跺腳。
熱水不知何時早已變冷,風月手往裏一探,絲絲涼意瞬時從水麵直撲她的麵門而來。
“陛下,陛下……”風月頓時臉色煞白,忙伸手觸上蘇亦彤裸露在外的肩頭想要將她搖醒,結果觸手又是一片冰涼,她忙不迭地縮回手,聲音中的急切比之剛才又多了幾分。
屋外有人聽見屋內的動靜敲門,風月登時急得大聲嗬斥。“別進來。”
漸漸的,屋外的人越聚越多,風月生怕有人會在此時闖進來,不由急得滿頭大汗,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亦彤意識混沌,恍惚間聽見耳畔嘈雜聲四起,於是下意識地睜了睜眼皮,卻隻覺眼皮沉重,怎麽也睜不開。
“陛下,您倒是快點醒過來啊,這水太冷,您再泡下去可是會感染風寒的。”風月使勁搖晃著蘇亦彤的胳膊,急道。
“嗯……”感覺身子一陣左右搖晃,蘇亦彤混沌地意識漸漸清明。她悠悠睜眼,待看清麵前不停晃動著的人影,不由蹙了蹙眉。“風月,你怎麽在這。”說著,她不禁抬眼往四周看去,頓覺身上冰寒入骨,渾身無力。“我這是怎麽了。”
風月趕緊取來浴巾,從冷水中撈出她的胳膊擦拭,急道:“陛下剛才在沐浴的時候不小心睡了過去,現下應是染了風寒。陛下,您快別問了,還是先從水中出來要緊。”
蘇亦彤點頭,雙手扶上桶沿慢慢起身。風月見狀,忙伸出自己的小手去扶。雖然她個子小,個頭還不夠浴桶高,但那雙堪堪冒出浴桶的小手卻是讓蘇亦彤見了心頭沒來由得一暖。想她自穿越後,除了風飛翼,風月還是第一個對她如此上心又不求回報的人。
“來,我扶您。”風月麵上雖是著急,但見蘇亦彤麵色比之剛才終是好了些許,當下不由暗暗在心中鬆了口氣,忙扶著她出了浴桶,又取來浴巾幫忙擦拭。
一炷香後,蘇亦彤在風月地幫扶下終於換上了睡袍,由風月攙扶著躺上了床榻。
這時,敲門聲再次響起,風月剛要出聲嗬斥,卻聽琉璃的聲音忽然傳了進來。“陛下可是有礙,可允許微臣進來?”
“陛下。”風月看了眼蘇亦彤,想著自己畢竟還小,有許多照顧不到的方麵,還是得需一個大人來把關,於是她起身就要去開門。
“風月。”蘇亦彤用全身僅有的力氣快速握住風月的手腕,對她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軟榻前的桌案,聲音虛弱道:“先將那上麵的東西拿來給我。”
“嗯。”風月點頭,連忙把東西取來交給蘇亦彤,見是一遝寫滿字跡的紙張,於是不解地問道:“這是什麽?”
“沒什麽。”蘇亦彤搖頭,強撐著身子坐起把東西放在鋪蓋底下藏好,才又重新躺下,對著風月點了點頭。
風月斂眉會意,思及她現下的身體狀況,忙伸手替她把被角掩好,這才轉身去開房門。
“吱呀”一聲,房門從裏打開。
琉璃皺眉看著擋在門前地小小身影,不禁開口問道:“怎麽是你,陛下呢?”
風月聞言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床榻的方向,才垂著小腦袋求道:“丞相大人,能不能求你讓人去請一下林太醫?陛下剛才沐浴不小心染了風寒,這會已是病重半點氣力也無……”
“什麽!”琉璃微微錯愕。
“是真的,丞相大人。”風月怕他不信,一張小臉頓時急得皺成了一團,不由跺腳道:“您要是不信大可以親自去看,陛下她現在真的病得很重。”
琉璃皺眉,登時看向風月的眸光不由轉為深邃,卻是薄唇緊抿,不發一言。
“丞相大人,求您了,快讓人去請林太醫來給陛下瞧病罷。”風月見他不語,頓時急得想哭。
“嗯。”琉璃回頭淡淡看了跟在身後的漠河一眼,漠河會意,立刻轉身出了西廂苑。
林太醫之前被蘇亦彤派去的人請來了丞相府小住,遂不過兩炷香的功夫,就見林太醫背著藥箱匆匆而來,麵上急切之色比之風月也是半點不少,甚至一邊走還一邊在嘴裏念叨:“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您老就不能消停消停,讓小老頭我好好過會安生日子嗎?真怕再這樣下去,您這祖宗是沒事,倒是我這一把老骨頭受不住嚇,一不小心就嗝屁了。”
“林太醫,您慢點。”漠河跟在林太醫的身後,無語的直翻白眼。怪不得林太醫能得蘇亦彤的看重,光看這兩人的脾性,可不是一丘之貉麽?
“林爺爺,”風月隔著老遠就聽見了林太醫在外頭的抱怨聲,於是不放心地看了眼已經沉沉昏睡過去的蘇亦彤,又看了眼立在床榻前沉默不語的琉璃,這才提著裙擺朝著外頭的林太醫奔去。
風月一走,屋中靜的頓時隻剩蘇亦彤氣若遊絲地呼吸聲在耳畔回旋。琉璃不由皺眉,麵無表情的看著榻上麵色通紅的蘇亦彤,薄唇抿得死緊。
“林爺爺,您倒是走快點,陛下剛才在冷水裏泡了少說也有小半個時辰,可容不得你耽擱。”
琉璃在榻前默了片刻,正欲伸手去探一探蘇亦彤額間的溫度,便聽見風月那略顯著急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了來。他無聲搖頭,心想這小丫頭對蘇亦彤可真是看重,也不知道她是否知曉自己與蘇亦彤之間的恩怨糾葛。若是知曉了又是否還會如現下這般,將她視為重要之人,隻一心一意的對她好。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風小丫頭你什麽時候也學得同陛下一樣如此粗俗無禮了?難道就不怕將來嫁不出去?”林太醫腳步匆忙,卻還是不忘出聲抱怨道。
“哼!”風月回頭衝林太醫扮了個鬼臉,哼道:“我不管,反正現在陛下的身子最要緊,其他的事我管不著。”
“老臣見過丞相。”兩人說話間已是到了榻前,林太醫見琉璃正朝自己看來,於是忙從風月的手中掙脫,朝他拱手道。
琉璃點頭,眸光掃見風月不滿的扁了扁嘴,忽然勾唇一笑,退至一旁,溫聲開口道:“陛下看起來病得不輕,林太醫還是快點替陛下診治罷。”
林太醫點頭,放下藥箱,走到榻前半跪下替蘇亦彤把脈,片刻後,他收回手,讓風月替她把被角掩好,提著藥箱退到屏風外頭,搖頭歎道:“哎!也不知跟陛下說了多少次了,讓她小心自己的身子,她怎的還是這般……哎!”
“陛下這是怎麽了?”琉璃跟在林太醫的身後,蹙眉問道。
“哦,見過丞相。”
林太醫拱手就要行禮,琉璃連忙伸手虛扶了一下,眸光躲閃道:“林太醫不必如此多禮,有話可直接與本相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