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見他姍姍來遲,微微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這才忍不住皺著眉頭責怪道“怎麽來的這麽遲?”
顧江林立刻低頭回道“方才出去了一會兒便惹得一身臭汗,聽說父皇來了一時之間沒有準備好,還請父皇見諒。”
“你出去做什麽了?”皇上明顯沒有要放過的意思,打算刨根問底。
“當然是去處理水壩的事情了。”顧江林微微笑著說道。
皇帝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你穿的這麽鬆垮,是像去做事的樣子嗎?還是說你另有目的,是不是去尋歡作樂了?”
“父皇,國家危難在即,我日夜辛勞,隻是為了和兩岸的百姓,父皇,又為什麽用這種態度和目光來看待於我呢?”顧江林沉聲說道。
他從來都是忍氣吞聲的,然後在這個時候遭到這樣的誤解,誰都無法忍受得了,所以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會一向唯唯諾諾。
皇帝有些驚訝於他的直言不諱,許久才緩過神來說道“你……你這樣跟朕說話。”
顧江林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兒臣知道,這一次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兒臣雖然已經盡力補救了,可是人命關天,並非是一件小事,所以,兒臣在此請罪,不過等水壩建設完成之後,還請父皇再治兒臣的罪。”
“你這是在威脅朕嗎?朕隻是關心關心自己的兒子,你便如此大的反應。”皇上凝眉說道。
他是被天底下所有人所仰望的人,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這樣跟他說話。
顧江林後退了一步,搖搖頭說道“兒臣不敢。”
皇帝歎了一口氣,這些年,心結糾結起來,怕也是一朝一夕難以放下的,隻是到了這個危機關頭,他不允許有任何人做抹黑朝廷的事情,雖然一路走來沿岸的百姓都誇讚五皇子的好處,可誰又能知道,這不是在邀買人心呢?
雖然他能夠明白自己有時候實在是太多疑了,可是疑心起的時候誰又能夠控製得住呢?
顧江林的下屬都快著急了,方才五皇子明明和那一些村民在幹活,可是皇帝居然這麽想,可是五皇子為什麽不解釋呢?他自己也不敢多嘴,生怕驚擾了聖駕,再治理一個五皇子禦下不嚴的罪名,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閃過些許不悅,許久之後,這才說道“五皇子辦事不力,致使多名……”
話還沒有說完,一名淳樸的農婦忽然走了過來,手裏還端著一個籃子,笑著說道“五皇子,方才您跟著我們一起幹活,肯定也累了吧,這是我們家雞下的雞蛋,補身子最好了,雖然您身子看起來很棒,但應該不常幹那勞力活,還是多補補好。”
顧江林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冷聲喝道“這是聖上,莫要在聖上麵前放肆,還不趕緊下去。”
皇上冷麵無情,這裏地界開闊了一點,農夫才能夠上前來,可若換在其他的地方,怕是早就亂劍捅死了。
在皇上麵前這樣做,若是趕上皇上心情不好,辛勞了,剩下拖出去斬了都是有可能的,所以顧江林才會那樣厲聲嗬斥。
皇上微微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在意這些,反而問那的農婦說道“你剛才說五皇子和你們一起幹活?”
農婦聽到皇上的名頭,哪敢說話,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皇上饒命,是草民不知皇上的身份驚擾了皇上。”
“你不必如此驚慌,不知者不為罪,回答朕剛才的問題。”皇上嚴厲的說道。
農婦一聽這一句話,這才點了點頭說道“多謝皇上。”她隻是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頭,中規中矩的回答道“是啊,這兩天收尾了,活實在是有些多,工人們連軸轉也受不了,所以五皇子便親自帶著侍衛跟我們一起來幹活,幹了許久都蓬頭垢麵的,怕是也沒來得及吃飯,所以草民就帶了一些家裏養的土雞蛋過來。”
皇上這才明白過來,剛才為什麽顧江林遲遲沒有接駕,原來是更衣去了。
思及此處,他從馬車下來,“朕看看你住的地方。”
顧江林一時之間沒有明白過來,但還是順從的帶著皇上到了那一頂帳篷麵前,帳篷是從兗州守備軍隊那裏調用過來的,算得上是標準製式的帳篷,帳篷不大,裏麵也隻夠放一些生活必須的東西而已,一張床幾個書桌還有一點空地,這個帳篷就這麽大。
皇帝朝裏麵看了一眼,角落裏放了個箱子,裏麵都是被泥沙打濕弄髒的衣服,之所以穿的這麽寬鬆,怕也是因為實在是找不出什麽衣服來穿了。
想到自己之前還曾誤解,別歎了一口氣到底還是自己太在乎,兒子們之間為了皇位而鬥爭,卻忽略了,他們的品性到底是什麽樣的。
思及此處,他轉頭吩咐大內侍說道“你去買兩件合適的衣服來。”
顧江林很快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立刻謝恩道“多謝父皇!”
“說到底,也是朕太過不信任自己的兒子。”皇上笑了笑說道。
顧江林沒有說話,對於這句話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才好,隻是強硬地轉了一個話題說道,“父皇,兒臣會為之前的事情負責任的,但是要等水壩建成之後。”
皇上歎了一口氣,點點頭說道“你已經負責了,你現在做的很好,你所處理的一切,都是朕所想要的樣子。”說著他歎了一口氣,還是朝堂之中經曆太多,也是自己日暮西山,總有人忍不住了,想要開始動手。
自己的年歲漸漸的大了,到時候,朝後堂裏的事情把控不住了,是時候該立一位儲君了。
顧江林明白,因為自己之前冷靜下來的舉措,皇上已經原諒他了,思及此處,他心底深處稍稍鬆了一口氣,別的倒是在其次,如果因為這件事情獲罪,而不能繼續監督水壩,那麽很有可能會被別有用心的人稱為撈油水的工具。
朝堂雖算不得混亂,也決算不得清明,總有人想趁這個時候渾水摸魚,這也是曆朝曆代都有的事情,皇上就算是明君,也絕對無法完全杜絕這種事情的發生。
他隻能夠把這件事情牢牢的抓到自己的手掌心裏,才能夠確保,水壩能夠預期完工。
要做成這件事情之後,其他的什麽都好說,能夠在其位而謀其事,也算是他的一件大幸事了。
很快,大內侍便將一套衣服送來,皇帝示意他換上,顧江林立刻到屏風後,將寬大的衣袍和濕了的鞋子換下,這才覺得渾身舒爽了不少。
皇上看了他一眼,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氣宇軒昂,倒是有朕當年的幾分風采。”
“老奴也覺得,五皇子最像皇上您了呢,不管是氣度還是身形。”大內侍笑著說道。
皇上見角落有個鏡子,便將顧江林拉到角落裏,看著父子兩人的身影落在銅鏡裏,這才說道“是啊,不過朕也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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