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微服出宮
她起初以為父親隻是在氣頭上，沒想到，他竟然是來真的。
其實，她之所以一再的拒絕父皇安排的青年才俊，一再的逃避選婿，是因為，她的心頭早已刻上了一個人的名字。
——楚潯。
他是楚尚書的庶子，楚曄的三弟。
他的出身很不好，聽說母親是青樓的名妓。若不是情非得已，楚大人根本不會來尋這個兒子。
他是楚尚書一生的汙點，是整個潁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笑話。
聽說當初，楚潯生母死的時候，他一把火燒了青樓，震驚了整個潁川。當時他隻有九歲，大家對這個膽大包天，同時又命賤如泥的孩子，總有種說不出的厭惡。
畢竟在這個世上，既是庶出，便該安分守己。若是太出格，便是離經叛道。
所以，趙檀知道，父皇不會同意。
她是老趙王的掌上明珠，是被嬌寵長大的人中之鳳，是金枝玉葉，是一國公主。
她最次也該匹配一個朝臣之子，但也必須是嫡子。
總之，不管怎麽輪，都不會輪到楚潯。
更何況，楚潯對她也是避之不及。
可是，她對他早已一見傾心。
說起來，那還那還是她在宮外過的第一個生日。那一天正是天曆四十三年正月十五。
上元佳節，熱鬧非喃。
宮中雖然也有各種慶賀的活動，可是比起宮外的車水馬龍，人頭攢動，多少還是少了些煙火氣。
因為是她的生辰，所以，整個皇宮更是比一般的節日更加的隆重熱鬧。
趙檀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傀儡娃娃，跟著父皇四處應酬，還要端莊得體的受人拜賀，這樣的日子無聊無趣之極。
十三年來，她每天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再隆重的生日宴會，對於她來說，也都像局外人一般。每次，宴會結束，她站在高高的樓閣上，看著如長龍一般的燈火街市，都希望飛出這牢籠般的皇宮，去看看外麵的花花世界。
這一年，她在那例行公事般的宴會上偷偷溜走了。
此時，潁川街頭站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公子，美目靈秀，清雅俊逸，顧盼間神采飛揚，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趙檀。根在他身旁的書童畏畏縮縮，一臉的緊張。
她扯了扯趙檀的袖子，小聲道：“公主，我們還是回去吧。若是讓皇上知道您悄悄溜出宮，奴婢的腦袋就要搬家了。”
“別拉拉扯扯的，讓別人看見，還以為我們斷袖呢。”趙檀一臉的不耐煩。早知道就不帶紫靈這個拖油瓶了。每次自己想幹什麽，她都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張口就是“公主，不可！”
比教她習字的翰林院大學士朱老頭都煩。
紫靈撓了撓頭：“公主……”看到趙檀警告的眼神，紫靈立刻改口：“……公子。”
趙檀這才“嗯”了一聲，卻聽紫靈問：“什麽是斷袖啊？”趙檀一口唾沫差點嗆成內傷，懶得再理她，轉身擠進了人流之中。
天越來越暗，上街的人也越來越多，兩邊的小攤位上老板不斷吆喝，有賣糕點的，混沌的，還有賣花燈的。路上的行人更是比肩接踵，魚龍混雜。
“紫靈，你看宮外的上元節果然比宮中的熱鬧是不是，我覺得逛廟會比在宮中陪那些鶯鶯燕燕的虛偽客套自在多了，其實我並不喜歡宴會，真的是不明白父皇，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歡那些雖然也熱鬧卻無比虛偽的宴會卻每年都要舉辦，還是宮外的生活自在呀。”
“公主，不，公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皇上對你可是無比寵愛啊，其他皇子們羨慕都來不及的，你卻是不想要！”紫靈感受到來自趙檀鄙視的目光，連忙改口說道：“當然，比起那些宴會，我也是更喜歡陪公子您來逛廟會了，逛廟會多自在呀，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看什麽就看什麽，是不是？”
趙檀摟著紫靈的肩膀哈哈大笑：“這還差不多，小紫靈你要知道滿足，墨玉可是求了我好久，我都沒有答應帶他出來，想想我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帶，卻待你這麽個小丫頭，說明本公子對你是無比厚愛啊!”
紫靈聽後，哼哼道：“公子別以為我好騙，誰不知道墨玉小公子上次跟著你出宮，差點就丟了，蓮夫人念叨了你五六日，才不帶墨玉小公子的”
這丫頭真是越來越膽大了，敢跟她這樣說話。趙檀白眼一翻，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於是像泥鰍一般，在人流中來回穿行。
紫靈越是在後麵喊：“公子等等我。”趙檀走的越快，好像恨不得要甩開她似的，
果然，不久，趙檀就消失在了紫靈的視線之中。
“公子，公子——”紫靈快急哭了，若是趙檀丟了，那她的小命就真完了！
望著紫靈離開，趙檀從賣首飾的攤位後突然站了起來，哈哈大笑起來。總算甩掉了這個跟屁蟲。
當她朝攤位上看的時候，卻被攤兒上的首飾所吸引，對，沒看錯，堂堂的趙國公主的確是被路邊的一個小首飾攤兒所吸引，俗話說得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們的趙檀公主並不例外。
這首飾攤的老板是一位年過花甲的婆婆，見趙檀走來，微笑道：“姑娘，看看，有喜歡的嗎？”
趙檀驚詫，自己男扮女裝，並且貼了胡子，看起來是個英俊少年，剛剛賣桂花糕的時候，並無人認出，“婆婆好眼力，竟能認出我是女兒身。”
婆婆和藹的笑著說：“婆婆我雖然頭發花白，但是我的眼睛並不花呀，自然是看的出的，姑娘看看可有相中的首飾？”
趙檀有些心疼，看婆婆的年紀該是和父皇相仿，本該是頤養天年的時候，卻迫於生計，在外擺攤。“婆婆，這些首飾我都要了，一共多少錢呢？”“姑娘，謝謝你的好意，我的首飾一人隻能買一件。”趙檀很不可思議：“婆婆，能告訴我為什麽你的首飾一人隻能買一件呢？”
老婆婆帶著慈祥的目光看著趙檀，麵帶笑容的說道：“我的首飾都是我與我家老頭子一起設計打造，每一個步驟每一個細節都充滿了我們的心血，我和他成親四十年了，一路相攜走過風風雨雨，我們也希望我們的幸運可以傳遞給更多的人，每一件首飾都有我們的一個祝福，一個人一生又能有多少幸運呢，太多怕承載不了，所以一人隻能一件。”
趙檀聽後覺得暖暖的：“原來是這樣，那我就隻要一件，白頭偕老的祝福，一個便夠！”
婆婆欣慰的點點頭。趙檀挑了一個茶花玉簪，匠人將茶花雕刻的栩栩如生，那簪子和宮中華貴的簪子比起來雖然差了很多，但是趙檀很喜歡。趙檀自小便喜歡茶花，喜歡茶花的堅韌，心疼它的孤獨。
買過首飾後，道別婆婆，趙檀便帶著紫靈往相國寺的方向走去，剛走了沒幾步，又看到了賣燈籠的。
於是，幾步走了過去，站在那細細看了起來。
這賣燈籠的老板看趙檀一身綢緞長袍，腰上係著鑲玉腰帶，腳踏白靴，頭上別著一根價格不菲的玉簪，便知此人定是富貴人家的公子，於是便熱絡的對趙檀道：“公子，買個河燈吧，寫上新年的願望，放進潁河之中，河伯看見，便能保佑公子美夢成真。”
“真的？”趙檀一聽，果然來了興致。
她挑挑揀揀，最後選中了一個蓮花燈。老板立刻嘴甜的誇道：“公子真是好眼力，這蓮花燈做工精巧，是我這小攤上最漂亮的河燈。”
趙檀自小便是錦衣玉食，吃穿用度皆是世上最好的。聽到此處，更是得意。一邊愛不釋手的撥弄著燈上的蓮花瓣，一邊問道：“多少錢？”
賣燈的老板看她甚是喜愛，故意多說了十倍：“十兩銀子。”
“十兩？”趙檀瞪大了眼睛。
老板以為她嫌貴，心虛的咽了口唾沫，笑道：“要不我給你……”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趙檀歡喜的叫道：“也太便宜了吧！”
額……老板嘿嘿賠笑，心卻在滴血。遇到這麽一個大肥羊，早知道再多加點錢了。
趙檀讓老板把河燈抱起來，正準備掏錢，突然感覺自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誰這麽不長眼！”趙檀轉身的時候，卻見撞他的小乞丐跑的十分匆忙，好似後麵有一條狼追著他似的。
接著就見一白衣男子飛身而起，一腳踹翻了這小乞丐，不等小乞丐起身，他便扭住了小乞丐的胳膊，準備揍這個小乞丐。
“慢著！”這小乞丐衣衫襤褸，挺可憐的，沒想到還有人欺負他！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趙檀立刻走上去，拽住了這男子的胳膊。
白衣男子二十歲上下，白玉般的臉清冷如雪，墨玉般的光華內斂。最惹人注目的是男子眉宇間那一點紅顏的朱砂。
嬌似火，豔欲滴，宛若一道靈秀的風韻從朱砂中流溢，孤傲，清冷，淒絕。
一點朱砂，稱得沉靜如水，清冷滿身的男子清貴絕塵，孤獨淒豔。
趙檀感歎造物者的奇妙，世上竟有如此出色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