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錯的交易
陸明覺就是因為這個才著急上火的,他啐了一口,擼起袖子露出粗壯的胳膊,指著剩下幾個暈死過去掛在木架上的囚犯,“你瞧瞧這幾個,都這副德行了也不開口,能有什麽指望?上回首尊大人替府上的疏忽買了單,險些被皇上打死在殿前!這回皇上還指不定……”
“老陸你還是閉嘴吧,免得又給首尊大人添麻煩。”李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言罷走向中間那受傷最重的囚犯跟前,抽出龍首刀來挑起他的臉細細端詳,“我著人去查了,這小子有個相好的在醉香樓,可以從這裏入手。”
陸明覺道:“上回老鴇被抓,醉香樓聽到風聲早就人去樓空,咱們撲了個空,他相好的就算在,指不定現在已經跑到哪去了。”
李環眯起細長的眼睛,那張近乎中年的臉上泛起冷意,他的視線似乎追隨到了什麽,一把扯下囚犯身上那破布似的衣裳。
囚犯的胸前掛了個極長的墜子,串聯墜子的絲線是西域波斯國進貢的金蟬絲線,此等絲線強韌無比又極為纖細,若繡在衣裳上那是華美又大氣,皇宮受寵後妃經常能在進貢的時節得到這種禮物。
但也因為金蟬絲的特性不易被人察覺,若在製作絲線時刻意打磨亦可變成殺人的武器,叫人於無形之中腦袋分家。但此絲線一寸便萬金難求,是平民百姓用不起的上等物品。
陸明覺也察覺到了,連忙走上前來查看,李環用刀背將墜子提出來放在燭光下細細查看,隻見那被價值連城的絲線所牽引的,乃是更為貴重的東海南珠。這南珠不算大,卻瑩潤無比光滑無比,成色極品。
“這小子一身衣裳加起來都沒十兩銀子吧?這肯定是他相好的送給他的!”陸明覺低語道。
李環和陸明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抓起衣服拔腿就往外頭跑去。
另外一間刑房內,於竟仍然在與顧祁昇對峙著,此時此刻的顧祁昇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已經達到了承受的極限。
“你養尊處優多年,何必吃這種苦呢?”於竟站在他跟前,麵無表情地勸說著。
顧祁昇勉強昂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扯起疲憊的笑容,沙啞道:“你什麽都不懂。”
“你父親顧丞相就要離開京城了,他被抓的這些天,他沒有來為你求一句情,顯然是要將你丟在這裏當做給皇上的交代了,可惜,在皇上眼中,你又算得了什麽?”
於竟看著桌上的水碗,端起來喝了一大口,隨後又好似想起什麽一般,朝著他揚了揚手中的水碗,“你若說了,這碗水就歸你了,若不說,便隻有死了才能出這通天府了。”
顧祁昇的頭再次垂了下去,刑房內忽明忽暗的燭光下,可以看見他那又髒又亂的頭發黏在他的脖子上,灰塵與血渣遍布全身,這副狼狽可憐的姿態活像是從前被他踩在腳下的那些螻蟻們。
“這倒是個好主意,退而求其次,不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也好遠離災禍。隻是不知道這是老爺子自己的主意還是有別人在為他出謀劃策呢。”顧祁昇說著,從嗓子裏發出極為難聽的笑聲。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自己,你們顧家人真是奇怪,明明是親兄弟親手足卻自相殘殺個沒完。”於竟喝完水重新站在他的麵前,毫不忌諱他頭上那些汙穢之物一把揪住了他的頭發往後拽,迫使他與自己對視。
顧祁昇幹笑了兩聲,“我一身清白,有什麽可怕的?再說了,於首尊你遲早得將我放出去。”
“怎麽說?”
“放眼全京城,也隻有我對顧楓了解一二了。你若殺了我,怎麽對付顧楓這個棘手的硬點子?是以,於首尊你將會親手將我放出去。”
於竟嘴角微微揚起笑容,他放開了顧祁昇,手放在龍首刀上,須臾間利刃出鞘刺穿了他的右臂,顧祁昇一陣慘叫。
“看來二少爺對於某有所誤解。”於竟的聲音仍舊溫潤好聽,他湊近了顧祁昇,手卻仍然放在刀柄上,隨著他們距離的縮近那龍首刀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次深入他的右臂。
“在於某的麵前,隻有兩種人,第一是皇上,第二是別人。”於竟突然拉開距離,龍首刀以閃電之勢被迅速抽出,竟不沾染半點鮮血。
顧祁昇猛烈地喘著氣,舊傷未好又添新傷,疼痛難忍,這對一個被暗衛保護得毫發無損的成功商人來說,是摧殘,是殘忍,更是屈辱。
於竟將刀歸鞘,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實話,二少爺,本尊對你很失望。外人說你運籌帷幄年紀輕輕就掌管著天下第三商行,說你聰慧過人是個少年英雄。但在本尊的眼裏你不過就是一個被顧楓玩弄於鼓掌之間而不自知的愚蠢之人罷了。”
顧祁昇像是被電擊了一般猛地抬起頭來,在那一瞬間目眥欲裂,卻又隨後大笑不止,“於首尊,你倒是沒有敗在顧楓的手下,卻敗給了他的小妻子,我說得對麽?”
於竟的臉上仍舊沒有半分表情,可握著龍首刀的手卻在幾不可查地微微顫抖。
顧祁昇再次陰沉沉地笑了出來,他的臉滿是鮮血,眼睛卻瞪得老大,看得人心裏發毛,“你若放了我,我不但會將我所知道的顧楓的事情都告訴你,還能助你奪得南依梧,這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於首尊,您考慮考慮?”
於竟靜靜地凝視他,仿若府衙門口的石獅子,威嚴赫赫卻又靜默不語。
顧祁昇打錯了算盤,即便被看透了隱藏的心思,於竟的內心也不曾動搖半分,皇上根本不在乎顧祁昇是否活著,同樣的,他也不在乎,他早就做好了了結顧祁昇的打算。
他的手指一下接一下地在龍首刀上輕輕敲擊著,給人感覺像是在思考。
此時刑房的門被打開,一名低階掌使走進來對著於竟耳語幾句後退下。
顧祁昇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破綻來,於竟的身子一半隱於黑暗一半站在燭火的光明之中,他就像是與通天府融為一體的孤魂野鬼,沒有弱點可言。
可於竟卻往前走了一步,露出了半張揚起笑意的臉,“這似乎是一筆不錯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