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各自入戲的男女
柳孟秦如獲大赦,他低著頭,慢吞吞地擺弄著鼓架,又搬來兩張椅子,拿起伴奏的胡琴細細地擦了一遍。
程雁青大大方方地站在元致麵前,抬手替他整理著身上的霸王甲:“元大人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沒想到穿上這身霸王甲,竟如此大氣,儼然就是一位叱吒風雲的大將軍!楚霸王若是有大人的沉穩,當年定能反噬劉邦,絕不會落得個在烏江邊自刎的下場!”
元致並不領情,他鄙夷地一笑,嘲諷道:“程雁青,你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你確定你憑借一張嘴,就能吃遍天下人嗎?”
程雁青謙卑地低著頭:“元大人,在下隻是有感而發,並非刻間討好大人,大人若不喜歡聽恭維話,就當在下沒說過!大人,您原本滿身的書卷氣,緣何要換上一副殺氣騰騰的架勢?在下隻是個不入流的戲子,對您也構不成威脅,您大可不必對在下言語羞辱!”
元致滿臉的傲氣:“爺偏偏不喜歡聽奉承話,聽了會起一身雞皮疙瘩!有的人,明明一肚子的男盜女娼全寫在了臉上,還以為別人都眼瞎,看不出來!”
程雁青麵不改色地道:“元大人,是您招在下進宮來唱戲的,在下雖然是個微不足道的戲子,但在下也有尊嚴!您是因為在下貼身伺候皇上而產生了妒意,在下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並不會計較你的言辭!”
元致收斂起渾身的戾氣,戲謔道:“好戲要開鑼了,待會兒你要賣力點,讓皇上高興了,你就能繼續留在宮裏!”
程雁青微微一笑,朝柳孟秦丟了個眼神,一陣節奏鮮明的鼓點響起,程雁青一邊拉著胡琴,一邊唱起了作為背景的楚歌:“沙場壯士輕生死,十年征戰幾人回?”他一改往日的陰柔,嗓音雄渾而嘹亮。
元致煞有介事地擺好架式,一字一句地唱起了《垓下歌》:“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慕容芷凝和元致依劇情牽著手深情對望,兩人走到案桌前,假裝喝了三杯酒,元致氣餒地將酒杯擲在地上。
慕容芷凝褪去明黃色的牡丹披風,解下腰上的寶劍,一邊哼唱著戲文,一邊舞動著雙劍,她的一招一式格外的認真,表演十分到位。
程雁青一臉癡迷地看著慕容芷凝,十分賣力地拉著胡琴,他看向慕容芷凝的目光中,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崇拜。
慕容芷凝和著鼓點和琴聲,手中的兩把寶劍舞出一道道劍花,她即興地揉入了幾個叱雲躍軒教她的短劍防身動作,使得原本柔弱嫵媚的劍舞,變得剛柔並濟,更具觀賞性。
慕容芷凝仿佛進入了角色,她舞得興起,隨著鼓聲
驟急,她在劍舞上揉入了更多優美的舞蹈動作。隻見她時而旋轉如陀螺,身形和劍影混成一片,時而一躍而起,靈動地騰空劃出幾道劍影,她身上的魚鱗甲,隨之發出“叮叮當當”的悅耳的響聲。
元致用手撐著案桌,看得分外投入,他早已忘了自己跑龍套的身份。元致的目光,和慕容芷凝溫婉媚惑的目光交織在一起時,他早已陷入了迷惑,分不清是戲裏還是現實。
隨著鼓聲逐漸平和,慕容芷凝背對著元致向後下腰,她反身緊盯著元致,眼裏的溫柔嫵媚泛濫而出,攪亂了元致原本就躁動不安的思緒。
當胡琴和鼓點聲戛然而止時,慕容芷凝按照劇情,把劍橫在了頸項上,正在這時,元致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鳴:“不……凝兒……”他急步跑上前,緊緊地抱住了慕容芷凝。
慕容芷凝手中的劍滑落到地上,兩人深情地彼此對視,既像是入了戲,又像是真情流露。
柳孟秦推了推愣在原地的程雁青,輕聲道:“小青,這兩人莫不是入戲太深了?我還從未見過鼓樂停了,還難以自拔的藝伶!”
程雁青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這兩人果然有戲!可惜……都入了各自的戲……師兄,有好戲看了!”
慕容芷凝的杏眸裏臥著一汪清淺的淚水,她看元致的目光又是哀怨、又是癡迷。
元致伸手攬住慕容芷凝的纖纖細腰,嘴唇緩緩地貼近慕容芷凝的朱唇。慕容芷凝嬌羞地輕閉杏目,迎著元致昂起了頭,她嘴裏不由自主地呢喃道:“將軍……”
元致的身體仿佛遭到了雷擊,僵了片刻後,前後搖晃起來。他圓睜著雙眼,瞪著慕容芷凝,目光中有震驚、還有憤怒。
慕容芷凝沒有等來期待的溫柔,她睜開杏眼看著元致,眼角無聲地落下了兩顆珍珠般的淚滴:“元致……朕……”
元致一把推開慕容芷凝,慕容芷凝失去了支撐,軟軟地倒在元致腳下。
元致仰天發出一聲怒吼:“慕容芷凝,你這是入戲太深了嗎?你把我元致當成誰了?你剛才聽到簫聲時,立即就失態了,我就知道,一定是叱雲躍軒在你麵前吹過這首曲子。你既然忘不他,你來招惹我做什麽?”
慕容芷凝抓住元致的衣角:“元致,不是這樣的,你再給朕點時間……”
元致一把拂開慕容芷凝的手,他摘下頭上的霸王盔,猛地摜在地上,轉身像個木偶般朝露台的樓梯走去。
慕容芷凝伏在地毯上,發出一聲哀鳴:“元致……”
程雁青急步跑到慕容芷凝身邊,跪在地上把她抱在懷裏:“皇上,您別傷心了,讓在下來安慰你吧!在下最會
伺候人了,你想把在下當作誰都可以!”
慕容芷凝極力掙紮著:“你放開朕……”
程雁青用手臂緊緊地箍著慕容芷凝:“皇上,在下可以讓您忘了所有的煩惱,保證讓您比神仙還快活……皇上……”
慕容芷凝抬手扇了程雁青一耳光:“滾……”她掙脫了程雁青,跌跌撞撞地獨自跑進寢殿裏,從裏麵閂上了門。
費翡正坐在樓下的樓梯口閉目養神,見元致失魂落魄地走下樓梯,上前躬身道:“呦!元大人,您怎麽穿著戲服就下樓來了?奴才見您和皇上玩得高興,沒敢去打擾您們,這是怎麽了?”
元致沒有回話,他落寞地出了桑柔宮的大門,伸手召來一乘轎輦,出了宮門,坐馬車回了元府。
費翡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這兩人,真是一對歡喜怨家,時而冷淡、時而熱絡!談情說愛灑家可見得多了,可談成這般水火不相容的,灑家還真是第一次見!唉,這元大人脾氣也真夠大的,也隻有皇上能忍耐。”
費翡上了露台,問程雁青道:“剛才發生什麽事了?元大人怎麽就失魂落魄地走了,問他也不回話?”
程雁青一臉的幸災樂禍:“我怎麽知道?好好地演著戲,突然就翻了臉,比翻書還快!皇上就說錯了一句台詞,元大人就摔了頭盔,把她推翻在地上,揚長而去了。興許是元大人察覺到,皇上心裏想著別人!”
費翡厲聲喝斥道:“胡說八道!你腦袋不想要了?”他急匆匆地走到寢殿前,敲響了房門:“皇上……唉呀皇上,您把門打開!”
慕容芷凝正背靠著寢殿的大門,坐在地上,她有氣無力地道:“退下,所有人不得打擾朕!”
程雁青上前把費翡拉到僻靜處,輕聲問道:“公公,叱雲將軍是誰?”
費翡一臉嫌棄地看著程雁青:“這是你該問的嗎?以後不許提這個名字,誰提誰倒大黴!元大人和皇上不歡而散了,你趕緊收拾東西,出宮去吧,萬一皇上明天酒醒了,要治你的罪,你可就跑不掉了!唉呀走吧走吧!”
程雁青道:“我是元大人請來的,說好了要待一個月。我們跑江湖的,最注重信譽了,我收了元大人的銀子,怎麽能隨隨便便就離開?”
費翡不耐煩地一揮拂塵:“去去去,別以為元大人和皇上鬧翻了,你就有機可趁!有灑家在,你想都別想。回房去老老實實地呆著,皇上不召你,你就隻能呆在後院裏。”
程雁青得寸進尺道:“費公公,您心裏跟明鏡似的,元大人和皇上,根本就不適合在一起。我若是能讓皇上高興,您不是也輕鬆了不少嗎?再說了,皇上寵誰不是寵
?她寵元大人,你們也看不到好臉色,皇上若是寵我,可就不一樣了,我能不記您的情嗎?”
費翡歎了一聲:“你一心一意地想伺候皇上,倒是未嚐不可,可灑家覺得,在宮裏,你還不如在外麵自在呢!”
程雁青輕笑道:“這就不勞煩公公費心了,我願意留在宮裏伺候皇上。公公,元大人為何一聽到叱雲躍軒這個名字,就要和皇上翻臉?”
費翡顧忌地伸長脖子,看了看慕容芷凝的寢殿大門,壓低了聲音:“皇上還是小公主的時候,她在三歲時,就被人誘拐去了華炎,在那裏,她結識了華炎的車馬大將軍叱雲躍軒。正當兩人好得如膠似漆,就要談婚論嫁時,華炎的帝君橫刀奪愛,要納娶皇上為後,於是,叱雲大將軍和華炎的帝君為了皇上決裂了,叱雲將軍或許是覺得受了羞辱,他狠狠地報複了皇上一番,還把皇上拱手送給了吉斯汗的賀蘭皇子。總之,在商夏的後宮,是不能提華炎和叱雲將軍的,明白嗎?”
程雁青滿臉的疑惑:“皇上不但人美,故事也多,可這和元大人又有何關係?真是搞不懂。”
費翡附近程雁青耳邊道:“這你還看不出來?元大人為了取悅皇上,連商夏的江山都拱手相讓了,就在皇上登基大典那天,元大人把父親活活給氣死了。元大人為了皇上,可謂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可見,他心裏有多愛皇上。你想,他怎麽能容忍皇上心裏還想著別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