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眾裏尋他千百度(1)
兜兜轉轉,遍體鱗傷,最終還是你,幸好,還是你。
"你家環境好,周邊沒什麽鄰居,音樂聲開得再大也不會有人投訴嘛,"理文討好似的笑道,拿起桌上散開的一包卡洛因,遞給唐暖薇,"好貨,很貴的,一般地方買不到,你試試,保證讓你欲仙欲死。"
唐暖薇狠狠地把毒品打在地上,一臉厭惡:"看你欲仙欲死我就夠惡心了,趕快收拾東西給我滾!"
理文臉上的表情很是尷尬,畢竟是自己招呼朋友過來的,現在被女朋友下逐客令,什麽麵子都沒有了。
"阿姨,你自己不懂得享受就別礙著我們,不過是借個地方而已,不用這麽小氣吧。"後麵的人陰陽怪氣地嘲諷,他嘴上叼著煙,一副自以為是的模樣。
唐暖薇平生最痛恨這種什麽都不會還覺得自己是個人物的社會渣滓,浪費糧食。"小子,你長這麽大,沒人教過你個人財產擁有自主支配權嗎?講得太深奧你聽不懂,那我就說清楚一點,這是我的公寓,我沒說一個借字,你就是擅闖民宅,可以判刑的!"她冷眼掃了一圈,一字一頓地從牙縫中擠出聲音,"趁我現在不想報警,立刻馬上給我收拾東西--滾!"
理文剛想說話,就被唐暖薇指著鼻子,絕美的臉上滿是無法言語的怒氣。"還有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我們gameover!"想起剛才他跟那些女人親嘴的畫麵,她就覺得惡心。
"理文,你還說你女朋友漂亮大方,原來都是吹的,這種女人,白送我都不要。"
"你在我們麵前神神氣氣,合著在當小白臉吃軟飯,早知道就不跟你來玩了,掃興。"
"就是,一個大男人還被自己女朋友指著鼻子罵,要是我都沒臉見人了。"
"女人呐,不收拾不行,你必須得讓她知道你的厲害。"
冷嘲熱諷的聲音清晰地灌進理文的耳朵,他先是麵紅耳赤,而後臉色難看就像餿掉的飯菜,目光一點點陰狠起來。恥辱羞憤通通匯成一道燃燒的火焰,幾乎要衝破他的喉嚨。
唐暖薇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她滿腦子都是怎麽打掃房間,才不讓別人知道,這裏曾是聚眾吸毒的地方。直到胳膊被人狠狠地抓住,疼痛讓她憤怒的大腦清醒了起來。
"你幹什麽?"唐暖薇怒斥道。
"不是說要報警嗎?好,那就給你也打一針,看看警察來了怎麽說,"理文隨手抓過桌上一個被用過的針頭,示意了一下,身邊的朋友便心領神會,興奮地抓住了唐暖薇,將她摁倒在地,"我保證,你待會飄飄欲仙就不會像現在這麽生氣了。"
唐暖薇慌了,開始拚命掙紮,手腳並用,眨眼間,那幾個人臉上便多了幾條血痕。其中一個人惱羞成怒,甩手給了她一個巴掌。"老實點!否則有你苦吃。"
"放開我!你們別碰我!"唐暖薇一點不妥協,明知道周邊沒有鄰居,卻還是抱著一線希望求救。
"給我抓緊她別鬆手!"理文大吼著,卻依然沒有辦法掩飾內心的恐懼。等他摁住了唐暖薇的手臂才清醒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否則他以後在朋友麵前怎麽做人。
"你們這群混亂快點放開我!我會報警的!"唐暖薇用盡力氣掙紮著,漆黑的瞳孔裏,那帶著金屬光亮的針頭越來越近。這種無能為力的恐懼,仿佛十年前在宮家的夜晚,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求求你們……"
原來她一直沒有忘,原來她一直都記得清清楚楚,被宮汀壓在身下的那一晚,撕心裂肺的痛,在她心上烙下了印,永遠都抹不掉。
"別哭,隻要打一針,所有痛苦都會不見的。"抓住她手臂的男人用淫蕩的聲音哄著,俯下身吻她,想著等會兒藥勁兒上來之後,就好好玩玩她。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唔……"唐暖薇躲閃著惡心的嘴唇,仍然抵不住幾個男人對她的毛手毛腳。
"不想死的話,給我放開她。"冷風一般的聲音,刮過屋裏人的耳朵,驚得那些男人把手鬆了鬆。理文拿著針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見宮嶼穿著深灰色的薄風衣,一步步往裏麵走。那聲音明明不大,卻讓嘈雜的屋子一下子靜了下來。
細長的狐狸眼平時總是帶著一股女子一般的陰柔,此時微微張開,露出刀鋒一樣的光,左耳上的鑽石耳釘比大廳的日光燈還要耀眼。那些年紀輕輕的少女已經開始輕聲尖叫,一副花癡的模樣。
"大叔,怎麽哪裏都有你?"理文的手開始顫抖,卻還是大著膽子抱怨。他年紀比宮嶼小了將近十歲,雖然不在商界混,也聽說過宮嶼的名號。論氣場和氣勢,他被秒得連渣子都不剩。
宮嶼雙手插兜,腳步不停,尖頭皮鞋哢噠哢噠的響,仿佛每走一步都踏在了理文的心上。他指了指躺在地上梨花帶雨的唐暖薇,微微一笑:"你不知道麽,我是她的貼身保鏢。"
針頭無意之間摩挲著唐暖薇的臉,理文有些激動:"我在管教我女朋友,幹你什麽事?給我滾。"
剛才笑意盈盈的眼立刻充滿了殺氣,宮嶼掃了屋子一圈,那眼神,真真猶如針紮一般,讓人渾身冰冷。於是有人扯了扯理文的衣服,小聲嘟噥:"要不就算了吧。"這個大叔,看上去很不好惹。
理文沒說話,倒是剛才對唐暖薇有了非分之想的小混混急吼吼地嚷道:"算什麽算?這麽多人難不成打不過一個三十幾歲的大叔?今兒個我就非得讓這女人知道,什麽叫欲仙欲死!"
說著,奪過理文手上的針,高高地揚起,那氣勢,好像不是要給唐暖薇注射毒品,而是想要殺了他。那一瞬間,宮嶼變了臉色的同時,想也不想地直接伸手握住了針頭。血,一點點地溢出來,滴到唐暖薇的衣服上。
幾乎所有人都沒想到宮嶼會這麽做,理文嚇得麵色慘白,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罪魁禍首也懵了,呆呆地看著麵如冰霜的男人。這麽直直地紮進手掌,他居然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宮嶼把針頭拔出來,深呼吸了幾秒鍾。他冷冷地掃過那些嚇著的年輕人,那眼神,猶如地獄修羅,不怒自威。客廳裏沉默了好幾秒,時鍾滴答滴答地走得異常緩慢,所有人都屏息靜氣,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滾。"一個字,從那張薄唇之間吐出,宮嶼麵色冷峻,陰柔的狐狸眼中凶光盡露。他身上有種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就算隻是靜靜站著,也是睥睨天下,非池中之物。
那些人就像扼住了喉嚨的繩子被鬆開一般,奪路而逃。
客廳終於清靜了。宮嶼蹲下身,把唐暖薇扶起來抱住,後者嚇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剛才被針幾乎紮穿了手掌,他都不曾皺眉一下,可是看見唐暖薇這般模樣,他的心狠狠地疼起來。
"沒事了,他們都已經走了。"宮嶼像是哄小孩一般,拍打著唐暖薇的後背,語氣截然不同,柔軟地猶如棉花糖。
"對不起,宮嶼……對不起……"驚魂未定的唐暖薇反複道歉,眼淚從絕美的臉龐上落下,不知是被剛才的景象嚇壞了,還是因為心疼宮嶼。
"傻瓜,你有什麽好對不起,"宮嶼無奈苦笑,手指抹去她臉上的淚,"下次看男人眼睛亮一點,別再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了。現在的年輕人玩起來不要命,我們陪不起,嗯?"他一隻手覆住唐暖薇的臉,一雙丹鳳眼中滿是寵溺跟愛戀。若不是愛得深,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唐暖薇哭著搖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平時絕世美人的模樣一丁點都沒有了。她的側臉,沾染著宮嶼的血跡,看上去狼狽至極。
"宮嶼,我一直以為,我的傷已經好了,你的兩個哥哥對我做的事,我已經不計較了,可是直到剛才,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都忘不掉,所以我折磨你,傷害你……"
宮嶼用手指按住她的唇:"噓,過去的事我們不提了好麽?"
"不,宮嶼,這三年,我們一直在逃避這件事。跟宮洺結婚,宮汀在牢裏自殺,我們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我們假裝忘記,假裝釋懷,你看著我身邊的男朋友走馬觀花地換,卻什麽都不說。我們到底為什麽變成現在這樣?"
捧著唐暖薇的手無力垂下,宮嶼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了煙,點上,沉默良久,苦笑道:"那唐暖薇,你還想要我怎麽做?假裝朋友不好嗎?還是說,"他一頓,吐出一口煙,"你連朋友都不想做了?"
唐暖薇定定地看著他,真的就搖了搖頭。那一瞬間,宮嶼所有的動作都定格了,手指燃著的煙忽明忽滅,煙霧繚繞。三年了,他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邊三年,看著她跟不同的男人談笑風生,還要假裝不在意,替她收拾攤子。現在她演累了,他就該退場了?大概就算是隻狗,也應該要摸摸頭,說一聲辛苦了吧。
宮嶼看著她,手掌的傷口驀地疼起來,好像有一條小蛇從那個小洞裏迅速而又準確地遊進他的心髒,然後吐著它猩紅的信子,噝噝作響。他愛她,他陪著她,在愛情裏,他犯賤。有人說,真愛不是犯賤。宮嶼覺得,說這話的人一定是站在愛情格局的外麵,居高臨下,不痛不癢。因為,會犯賤的,一定是真愛,隻是這愛,不該牢牢抓住不放。
"我懂了。"良久,宮嶼狠狠地吸一口快要燃到末尾的煙,然後摁滅,站起來,挺拔的身姿襯著深灰的風衣,好看地無法形容。鮮血淋漓的手微不可見的顫抖,他盡力保持著風度和冷靜。
"你想怎麽樣,我都會照做,"他笑,卻比哭還難看,"誰讓我愛你呢。"
唐暖薇一聽這話,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她慌忙起身拉住他的手臂,從背後抱住了宮嶼。"我不想跟你繼續做朋友了,我折磨你,折磨自己,用宮汀宮洺的過錯來懲罰你,我以為我是對的,可是我忘了,你跟我一樣痛。剛才,我以為我快要死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那個時候,我才覺得,我們連相愛的時間都不夠,為什麽要用來相互折磨?"
她緊緊地抱著,眼淚濡濕了他的風衣,這一刻,她不是女強人唐暖薇,她隻是一個受過傷愛而不得的可憐女人。
"薇薇……"宮嶼的語氣遲疑,這麽久了,她幾乎都沒在自己麵前哭過,剛想轉過身去看她,卻被唐暖薇出聲製止。
"不要轉過來,有些話,隻有這樣我才說得出口。"
宮嶼歎一口氣,挺直了背脊,道:"好,你繼續說。"
沉默良久,唐暖薇吸吸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哭腔,蹦出一句:"好像也沒什麽可以說的了。"
宮嶼徹底被她逗樂了,轉過身,看著鼻涕眼淚流一臉的人,替她輕輕擦拭,嘴角的笑容比白熾燈還耀眼:"果然,我不轉身是對的,這麽一個大美人哭起來,也是夠難看。"
唐暖薇破涕為笑,狠狠地砸了一下宮嶼的胸口。"我難看你幹嘛還說愛我?"
宮嶼抱住她,將下巴頂在她額頭上,笑得寵溺:"因為我就喜歡你,難看也好,漂亮也好,隻要是你唐暖薇,什麽樣的我都喜歡。"
唐暖薇被他抱得緊緊的,剛才還冰冷的身體瞬間就溫暖如春。他身體的味道很好聞,淡淡的古龍水,清冷如薄荷。她伸手環住他的背,貪婪地吸取著這久違的溫暖,問了一個所有戀愛中的女人都會問的問題:"為什麽喜歡我?"
宮嶼吻了一下她的頭發,想了一會兒,然後說:"大概是因為我傻吧。"
唐暖薇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聲響亮清脆,銀鈴一般。下一秒,她就止住了,想起了宮嶼手上的傷口,連忙從他懷抱中掙脫出來,拿起他的手,關切地問:"流了這麽多血,去醫院包紮一下吧。"
宮嶼搖頭,重新把她抱住,摁在自己懷抱中。"不去,我想跟你多待一會兒。"
唐暖薇倒還清醒,畢竟那是別人用過的,而且裏麵還是毒品,指不定會有什麽病毒細菌。"那我先給你包紮一下,明天我陪你去醫院看一下。"
"好。"
唐暖薇翻箱倒櫃找出了藥箱,小心翼翼地給他處理傷口上藥,然後用繃帶厚厚地纏了一圈,直到看不見殷紅的血跡,她才放下心。
在這過程中,宮嶼一直都不說話,就隻是盯著她看,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就算是用酒精擦拭傷口,他都不覺得疼。
唐暖薇反複捧著他的手看,還是不放心:"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我總覺得不安。"
"隻是被針紮了一個洞而已,不用大驚小怪的,以前我為了你,都用酒瓶毀過容,這點傷都是小事了。"
"你還敢提,真沒見過這麽不要命的。"想起那次,她還是心有餘悸,也是那一次,她才覺得,宮嶼是真的愛她。
"比起失去你,我寧願不要命。"宮嶼的眸深情而又動人,他的手輕輕撫摸著唐暖薇的臉,房間裏安靜地就隻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曖昧的氣息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