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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壯士豪情誌難酬(上)

  地頭蛇這個稱呼,每個地方都會有,即便是在懷著夢想一同打天下的毋家軍中,這樣的存在依然成為淮占郴和兄弟們前進的阻攔。


  和淮占郴的半路出家不同,毋端兒手下最為寵信的將領李文忠卻是跟著義軍一點一點成長起來的。


  在戰鬥力上,李文忠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正是因為他的驍勇善戰,毋家軍才迅速占領了山陝交界的幾個村鎮,義軍的名頭也因此得以遠揚。


  毋端兒慶幸自己能將這個同鄉拉入戰鬥。義軍中,如果李文忠說自己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絕對不會有人站出來反駁,便是毋端兒本人也是這樣認為的。


  可惜,這些隻是在淮占郴出現之前才有效。


  義軍裏誰都知道,毋端兒對淮占郴很尊重,也很照顧。能讓毋端兒另眼相看,除了因為淮占郴本身具有的仗義品質,更因為他進入軍中後,履建奇功。


  尤其最近一次戰鬥中,淮占郴巧妙利用山勢地形,帶著胡元、孟勇等人,用運河的水把隋軍困在玉屏山,大獲全勝。毋端兒對淮占郴的才能更是讚不絕口。


  而這,恰恰是李文忠最看不慣的。


  剛開始,“後生可畏!”、“前途無量!”一類的誇獎在毋端兒的口中說出時,李文忠並不在意,因為他覺得這隻是毋端兒的一時興起罷了。


  可後來,毋端兒將淮占郴提升為副帥,李文忠這才發現,自己多年打拚換來的位置,這小子竟四、五個月就得到了。而他心中的嫉妒和憤慨,也因此越來越藏不住。


  卻說淮占郴,自上次玉屏山一戰後,他在毋端兒義軍中的地位的確可以用“如日中天”來形容。


  這樣的情景,在兄弟四人前來投奔時,大家都不曾想到。所以,黎平和小五常常在兄弟四人喝酒取暖時對淮占郴當初做出的決定讚不絕口,也對他懂得排兵布陣的才華稱讚有加。


  但淮占郴卻很謹慎,覺得這樣的誇獎還是少說為妙。畢竟,和李文忠等人相比,自己隻在義軍中混了四五個月,是個不折不扣的新人。如果鋒芒太露,肯定要找來老兵的不滿。


  再者,當年在黃霈佑身邊學習的那些兵法,一開始還能派上用場,但兵不厭詐,久而久之,套路被人掌握去了,自己和兄弟們也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所以,每次聽到黎平和小五誇誇其談,淮占郴總要叫穩重的胡元前去阻攔。


  這一天,毋端兒與眾將在大帳中議事。


  小兵派人來報,說煬帝因對毋端兒叛軍震怒,專門調派了鎮守太原的河東撫慰使李淵前來鎮壓。


  毋端兒雖然身經百戰,但對李淵的威名及其所部的到來還是感到恐慌。他知道,和以往與隋軍的戰鬥相比,這場與李家軍的對抗顯然是一場硬仗。


  好在打頭陣的還不是李淵本人,而是李淵的二兒子李世民和三女兒李秀寧。


  毋端兒覺得,若能找到合適的將領將這對初出茅廬的小兒女攻下,不但能揚義軍的威,還能煞煞李淵的氣焰,給義軍後續的戰鬥注入“必勝”的精氣神。


  眾將在帳下聽令,毋端兒巡視了一周,最終將眼神鎖定在久經沙場的李文忠和擅長奇襲的淮占郴。


  麵對毋端兒殷切的目光,淮占郴隻默然站立,絲毫沒有主動請纓的意思。


  那一刻,淮占郴有些猶豫。因為他知道,這場戰鬥分量極重,一招不慎,就可能給義軍造成不利的影響。


  而另一旁的李文忠卻躍躍欲試:“毋統領,李淵來犯,我願親率一萬義軍,前往迎戰!”


  李文忠的慷慨激昂,一下撕破了營帳裏的安靜。


  毋端兒知道自己這位副將無論武藝還是膽識都是數一數二的,但考慮到對方的實力,毋端兒還是傾向於派遣擅長謀略的淮占郴出戰。


  畢竟,李世民和李秀寧二人自幼在李淵身邊學習,兵法與謀略上定然不容小覷,與他們對抗,粗暴和蠻力自然略遜一籌。


  “文忠先不要著急。李淵一家素來善於謀略,選誰第一個出站,還需從長計議。”


  毋端兒不是文化人,說話也不太講究策略。但考慮到李文忠的感受,這番拒絕之詞已經算雕琢得十分仔細的了。


  不過,李文忠依舊覺得這話“綿裏藏針”。所以,散帳後,他回到自己的營房,憤憤不平地抱怨起來。


  “不會用刀,不會耍槍,靠點小聰明就想和我搶著出征,真是吃了包子膽了!”


  從毋端兒的營帳回來,李文忠重重地將身上剛歇下來的鎧甲摔在地上。


  “可不是嘛。那小子才來四五個月,就蹬鼻子上臉,要是真的幹上幾年,那還不得成了咱們的主子。”


  旁邊跟著的小廝、李文忠從老家帶來的妻舅劉東見姐夫受到這麽大的刺激,也跟著附和起來。


  正軌的軍隊裏,將帥兵士之間的等級製度十分森嚴,起義軍既然是行軍打仗的,自然也和正軌軍隊一樣,上下級的概念十分濃重。


  隻不過,和官府招募的軍人不同,義軍的出身大多是貧苦無依的百姓。這樣的身份使得義軍裏的人在等級製度麵前很容易生成兩種情緒:一種是因為純良的本性而對上官絕對服從,而另一種則是因為眼界的狹小而對他人晉升的嫉妒和不滿。


  前者,是廣大義軍將士,後者則是李文忠。


  “哎,咱們毋統領也真是的,有了新人就忘了舊臣,咱們出來打拚的時候,他淮占郴還在永濟渠上幹土力,毋統領怎麽能讓他出戰呢。”


  劉東的話還在繼續,李文忠聽著妻舅的挑撥,滿肚子火非但沒消下去,反而燃得更加厲害了。


  “不行!我得去找毋端兒講理去!憑什麽讓這個黃毛小子打頭陣!輸了,咱們就都完了!”話還沒說完,李文忠的腳已經邁出了營帳。劉東覺得事態不妙,趕緊竄到李文忠身前,將他攔了回去。


  “姐夫,你這是做什麽!毋統領最不喜歡義軍內部相互鬧事、找矛盾,你此事過去,不是找罵嗎?”


  劉東的話一下提醒了李文忠,他突然記起前些時候,隔壁村另外一個結伴闖蕩的兄弟因為口糧分配不均在毋端兒麵前鬧事,結果被驅除出義軍,最後慘死在隋軍大營的事情。


  他停下了步子,原先氣憤的神色因為沒了主意困惑起來:“鬧事是不好,可這麽忍著不出聲,讓他打頭陣,當大將軍,我這心裏太憋屈了!”


  “姐夫,你怎麽這麽糊塗。我說不鬧事,卻也沒說讓你逆來順受啊。”劉東眨了眨眼,眼神裏的狡黠似乎在暗示著什麽。


  李文忠覺得他話裏有話,便退了步子,回到營帳中。


  劉東見姐夫想聽自己說話,便湊上前去耳語道:“那小子不是不會武藝麽,那咱們就讓他到戰場上去送死。”


  聲音很輕,但李文忠卻清晰地感受到話裏透出的殺氣。


  “你是說,讓他再去和隋軍打一場?”


  “姐夫英明。上一場玉屏山之戰,雖然淮占郴那小子大獲全勝,還繳獲了不少刀槍,但那畢竟是在山地,用點小聰明還是能避開隋軍主力,以智取勝的。可這一次就不同了。要在霍州與李淵所部的對抗,隻能真刀真槍地開打。沒了七拐八彎的山路,我倒要看看,他淮占郴還怎麽迂回、怎麽奇襲!”


  劉東一鼓作氣把話說的透徹,李文忠尋思了片刻,覺得這話說的有些道理。


  盡管他心中也覺得讓淮占郴手下的義軍兄弟同他一塊兒枉死有些可惜,但想到自己在軍中的位置,又想到戰爭本就要死人,他最終還是“嗯”了一聲,應下了劉東的提議。


  是夜,心中橫下一條心的李文忠主動前往毋端兒的營帳,推薦淮占郴擔任主帥。


  毋端兒原以為李文忠會因為自己對別人的信賴而不好受,此刻,見這位同鄉如此識大體,毋端兒登時對他崇敬至極。


  “文忠啊,我就知道你會以大局為重。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毋端兒站在李文忠身邊,拍著他的肩膀讚賞地說道。


  李文忠趁勢接續下去,態度之真誠、情緒之穩定與傍晚時分營帳中的模樣大相徑庭:“統領說的哪裏話,義軍本是一家人,反抗朝廷的壓迫是咱們共同的理想,怎可因為個人得失,壞了大計呢。”


  “好!好!”毋端兒又讚賞了兩句,這才將淮占郴出征的事情定了下來:“那就這麽定了。三日後,由淮占郴出任義軍主帥,與李世民一決高下!”


  計謀得逞,李文忠欣喜地笑出聲來:“是!統領!”


  燭火搖曳,毋端兒興致勃勃地將出征的消息告訴了淮占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這個一向慎重的年輕後生,竟在思量後,推脫了起來。


  “毋統領,占郴新來乍到,才疏學淺,這麽重要的戰事恐怕還是委派給李文忠副帥更為妥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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