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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栆徽? 人生坎坷行路難(下)

  此刻,凝如心中自有千言萬語。但求人不比閑聊,凝如拿不準哥哥下獄的事情該從哪裏講起,便默了默,仔細思量如何開口。


  厲十八著急聽八卦,覺得眼前的氣氛似乎安靜了些,便將凝如方才在門口的遭遇當作話頭拋了出來。


  長孫無垢聽說自家下人如此對待來客,眉頭一皺,氣憤地罵了句“無法無天”,而後吩咐厲十八,將那差役的月錢扣去,並杖責二十個。


  厲十八心裏一驚,忽地覺得開篇的話題似乎選錯了。


  他有些後悔,但長孫無垢長久不曾動過的怒氣,已然被勾了起來,他便是再想聽八卦,也不得不依照主子的吩咐,離開花廳,到門口找那個不知死活的差役出氣。


  看著厲十八領命離開,凝如想起門口那番遭遇。抬頭看見長孫無垢和煦春風一般的笑容時,凝如心中一暖,眼眶不禁濕潤起來。


  大哭一場或許是宣泄的好法子,可事情還沒辦成,哭哭啼啼的又有何用?


  凝如的心因了長孫無垢的溫和不禁抽痛了兩下,但腦海中的清醒卻逼得她不得不把眼中的淚藏匿起來。


  她微微低頭,假裝將一綹發絲盤到耳後,掌心悄無聲息地將眼角的淚輕輕拭去。


  待再抬頭,她的眼睛裏又是一副堅毅的神色。


  心細如絲的長孫無垢雖未說話,卻發現了凝如這個欲蓋彌彰的小動作。她不忍戳穿,更知道這姑娘定然遇到難事。


  她小心將手攀在凝如肩膀上,待兩人一同坐下,才開口輕聲問道:“可是遇到什麽難事了?”


  眼前的人如此直率,凝如自然沒有拐彎抹角的必要。她坐正身子,將哥哥在朝堂上遇難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長孫無垢原以為一個姑娘家遇上的事,大約就是柴米油鹽的拮據,或是兒女私情的坎坷,可沒想到,這個姑娘今日背負的難事,竟與朝堂上的政治風波有關。


  就出身而言,長孫無垢與朝局的關聯比凝如緊密上許多倍,而她的政治嗅覺,也要比長期生活在坊間的凝如靈敏得多。成婚後,長孫無垢刻意回避政治,專心持家,但聽完凝如的話,她還是本能地覺得:這件事,沒那麽容易。


  就事情本身而言,請丈夫或公公出馬到聖上麵前求情,並不是難事。但朝局變幻莫測,在立場、態度重於事情本質的前提下,公然對抗昏庸的皇帝遠比仗義維護良臣更危險。


  想到這兒,長孫無垢的額頭不由得冒了些冷汗。


  凝如見她神色如此變化,便知道事情不妙,而當長孫無垢真的把心中的擔心說出來時,她的內心更是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前幾日,公公李淵正因與宇文化及的又一次衝突,被聖上責令反省。世民雖然沒有受到牽連,但也處在風口浪尖,隨時有可能被落井下石。


  此刻,世民最須要做的是韜光養晦、養精蓄銳,若因為黃霈佑的事情公然與聖上為敵,不但黃霈佑凶多吉少,就連仗義執言的李家也會因此受到牽連,在劫難逃。”


  一番話,說得凝如心驚肉跳。


  原本,她以為隻有她們家這樣的沒落士族才會因為聖上的喜怒戰戰兢兢,誰曾想,顯赫一方的李氏一族竟也會在聖上麵前恐懼到這種地步。


  失落與絕望在眼中溢出,方才逼回去的眼淚在這一刻開始決堤。


  無聲的嗚咽裏,凝如淚眼婆娑,長孫無垢自然明白凝如此刻的心情,心中幫人的念頭也越發強烈。


  對她來說,凝如所求之事,隻需簡單的判別便可知道輕重利害。但自己並非朝上之人,單憑猜測就把凝如的希望堵住,顯然過於武斷。


  她擦去凝如的淚水,略略思量,才又勸道:“凝如姑娘,先別著急。咱們這就去見世民,說不定他有法子。”


  凝如覺得長孫無垢的話說得在理,便收拾了妝容,跟她一道到書房拜見李世民。


  可惜,長孫無垢的直覺是對的。


  當她們二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李世民,這個剛剛看完江淮奏報的主帥所做的判斷,竟與方才長孫無垢所說的別無二致。


  “凝如姑娘,恕我直言,當今朝上能救你哥的人恐怕是沒有了。楊玄感叛亂,本就是聖上的大忌,所有人都避之惟恐不及,唯有黃霈佑硬直言,這才惹得龍顏大怒。


  如今別說是我,便是我父親,或是朝中更有勢力的權臣都不會去碰這個案子。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讓你兄長入土為安吧。”


  方才,凝如是抱著一絲希望來到書房的,可不到一刻鍾,她最後的念想就被李世民三言兩語輕易地擊潰了。


  刹那間,凝如仿佛看見了一座大山在眼前崩塌。她找不到躲避的地方,隻有任由破碎落下,砸得自己偏體鱗傷。


  流淚已無濟於事,清晨到現在反複壓抑的憤慨與悲傷因內心看不到邊際的絕望而爆發。


  錯落的淚痕掛滿臉頰,凝如連嚎啕大哭的興致都沒有,唯一能做的隻是冷冷一笑。


  “嗬,這到底是什麽世道。”凝如自言自語地反問了一句。


  李世民早已揚手,示意長孫無垢將凝如帶下去,聽得她這一問,他不禁抬起頭,蹙眉看著凝如反問:“你說什麽?”


  凝如冷哼,用力抹去下巴上垂著的淚珠,轉過頭定定看著李世民,大聲重複道:“我說,這到底是什麽世道。”


  李世民歎了一口氣,瞥了凝如一眼,低頭重新看起江淮送來的戰報,絲毫不去理會凝如。


  凝如本還沒想對李世民發火,但見他這般冷漠,她心中憋屈了許久的話語,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從前,占郴總和我說,李家軍是真正以民為本的好兵,軍中的主帥李世民將軍,更是處處以天下為重,從來不考慮一己之私。那時,我以為,將軍的所在是百姓之福,今日一見,卻發現,淮占郴對將軍的誇耀,不過言過其實的浮誇而已。”


  李世民顯然沒想到凝如會說這樣的話,一旁的長孫無垢,自然也沒想到這個姑娘竟會如此評價自己的丈夫。


  她知道凝如因為絕望,情緒有些失控。但太過直白的言語終歸會把事情搞得更糟,長孫無垢不希望凝如最後因為出言不遜被李世民責罰,便上前兩步,按著凝如的肩膀,搖著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隻是,凝如從小就風風火火,便是經曆了風霜,懂得在求人時卑躬屈膝,一旦怒火被激起,心中的憤慨也不是眼神或是動作上所能阻值的。


  她望向長孫無垢,口中的話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夫人,我隻是個坊間的女子,不像您,懂得朝綱政局,也不像將軍,懂得治國方略、用兵之道。但我始終相信,好人應該有好報。這場叛亂給朝局造成何種影響我不清楚,可我知道,楊玄感是真心為民的好人。他在長安城外施粥,在朝堂上反對聖上的荒唐,他做了很多官員們應該做卻不敢做的事情,結果卻身首異處、滿門抄斬。


  哥哥知道楊大人為國為民的心,見他被人分屍,於朝堂上頂撞了聖上,懇請他放過楊氏一門。他為好友仗義執言,更為百姓大膽進諫。如此作為,便是將軍說的‘魯莽’又如何?難道,這樣的他,不比蝸居在府邸,連麵都不敢露的人強嗎?!

  滿朝文武,食俸祿的人多如牛毛,敢於直言的人卻屈指可數。人都說,大隋因了聖上的昏庸岌岌可危,可放眼望去,這腐朽的管理們,又何嚐不是朝綱敗壞的幫凶。如此局麵,國家怎能不亡,百姓又怎能不揭竿而起,另謀生路!”


  凝如一口氣把心中的話全說了出來。長孫無垢驚訝地站在一旁,又驚訝的看看自己地丈夫,生怕她的直言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盡管李世民從來都謙遜、有禮,但出身士族的他同樣對臉麵和尊嚴十分看重。加上最近仕途不順,長孫無垢對李世民能否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實在沒有把握。


  好在,一切還沒那麽糟糕。凝如說的話雖然直白,但終究說在理上,李世民便是覺得麵上無光,也沒有懲罰她的道理。


  隻見他抿了抿唇,神色凝重的看了看凝如,又看了看手上的奏報,許久,才緩緩問道:“你可知方才送來的江淮戰報說的是什麽?”


  凝如本以為李世民會大聲斥責自己的出言不遜,誰知這個將軍竟未曾動。盡管他的口氣並不十分愉悅,但凝如卻聽得出來,此刻的李世民並沒有懲罰自己的意思。


  書案上的主帥還在看著自己,您如覺得這個問題不回答實在是不行,便照著昨日從楊林那裏今晚的消息回道:“聖上封了江淮的水陸通道,旨在十日內全殲叛軍。奏報上說的,應該同這個有關,占郴應該也快回來了。”


  你是能顯然沒想到凝如會知道這個消息,眼睛猛地眨了一下,這才啟聲回道:“你說的不錯,這上麵說的,確實與十日內全殲叛軍有關。不過,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這是何意?”凝如還沒開口,長孫無垢徑直替她詢問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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