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落符
林婼看著一直在身邊繞著圈子，嘴裏念念有詞的神婆，不以為然。這種低劣的手段也就哄騙一下這些沒見過世麵的鄉野之人，要是換了尋常的孩子，在神婆絮絮叨叨念著亂七八糟的詞匯，圍著繞圈的時候恐怕就已經慌了。但是林婼前世畢竟受過高等教育，這種低端的心理戰術怎麽可能讓她慌亂。
林婼不由得挑釁地望向了王氏，看得王氏牙癢癢但又無可奈何，隻能狠狠地拿拐杖頓了一下地，冷哼一聲。
神婆見到林婼在她的幹擾下依舊鎮定自若的樣子，頓時覺得棘手，轉到林婼身後的時候，便不再猶豫，一腳大力跺地，手上的棍子猛地敲向一旁的柱子。
“碰……！”
林婼嚇得從座位上彈了起來，王氏也被神婆敲的這一下嚇得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裏屋在跟王荷花了解事情經過的林豐嚇得手一抖，手上的茶水灑了一褲子，王荷花直接就變成了鵪鶉；至於外屋的何氏也被這麽一聲巨大的聲響嚇得六神無主，林珠更是夾到了自己的手，痛得淚眼連連。
“呔！你這野鬼！我已上索三清，下尋閻羅，尋得你的真身，還不快快從這女娃子身體出來！借屍還魂之舉，必遭天譴，還不快快現行，入了輪回，求得往生！”神婆一臉莊重地念著詞，一邊拿出貼身攜帶的火折子，點燃了勾勒著詭異圖案的黃符。
林婼聽到“借屍還魂”的時候，心髒簌地一緊，神色也有些慌亂。畢竟《大陸誌》雖然說這世界上沒有鬼神之說，但也隻是作者的個人之見。若是這作者不信鬼神，或者沒遇過鬼神之事，而這世上確有鬼神，那自己現在不就有性命之危。
王氏在這期間也坐了回去，仿若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看著林婼有些慌亂的眼神，在疑惑之餘也不得不感歎神婆的套路。但是想起林招娣給人家許諾的一貫錢，還是有些心疼。
神婆在黃符燃燒的時候便從桌子上端過了一個杯子，將黃符放在杯子裏，看著黃符慢慢燒完，杯子內壁都被火焰燎得有些焦黑，神婆看著黃符燒完，端著一壺茶往下一衝，瞬間青碧的茶水混著黃符灰變成了灰黑色的茶水，一葉帶梗的茶葉還漂浮在茶水表麵。
……
再說那林招娣，在昨天下午和王氏討論如何炮製林婼這小娼貨的時候，王氏便差使她等神婆到了，便去請裏正前來，一是為了挽回之前的名聲，需要有個有分量的人來見證這一事件；二是希望借助裏正和神婆的嘴，讓諸位街坊鄰居明白，自己之前的作為可不是欺辱孫女，而是在對付“附身”孫女的“野鬼”。
至於為何請裏正不請村長，其一是因為村長一向不信鬼神，對於神婆也沒有什麽好感，說不定請來反而弄巧成拙；其二便是裏正的性格，衝動耿直，容易誘導，不似村長那麽難哄騙，畢竟人老成精。明眼人一看知道王氏這一出戲演的是什麽，但是當事情塵埃落定的時候，王氏就占據了大義，也不會有什麽人拿這件事做文章了。畢竟為了一個被“附身”的死丫頭，招惹上林家，不值得，盡管林家已經沒落。
林招娣七拐八拐地終於跑到了裏正的家門前，使勁地拍著門，大聲呼喊著裏正。裏正獨身一人在屋子裏吃著飯，一聽到有人呼喊，本想著開門詢問來人何事。但是一走進門，聽清是林招娣這個婆娘在呼喊，想起之前林家的事，眉頭一皺，就轉身回屋坐著吃飯。
半晌，林招娣還在敲著門，她有些急迫，要是裏正不跟她回去，那之前的打算怕是泡了湯，周遭的住戶不時有人端著飯碗出來，或蹲在門口，或趴在窗邊，姿態不一，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瞧著林招娣拍門的舉動。
林招娣正欲再拍，門突然打開了，林招娣用力過猛失去平衡，往前倒去。
“啪！”
“喔……”周圍看好戲的街坊整齊劃一地驚呼出聲。
林招娣倒是穩住了身子，沒有撲在地上，但是那拍門的巴掌，卻嚴嚴實實地蓋在了裏正的臉上，響亮的巴掌聲在林招娣耳邊回蕩，身子不由得一僵，機械地抬起頭來，尷尬地看著裏正。
裏正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地壓下了自己的怒火，黑著臉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有事？”
林招娣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假裝一臉愁苦的樣子對著裏正說：“您快跟我去看看吧，我們家那小侄女中了邪，我們請了神婆回來為她驅邪，怕出個好歹，想請您過去主持一下。”
裏正有些納悶，怎麽請神婆驅邪也要自己去主持，之前上任的時候也沒有說有這一項職責啊，但是架不住林招娣拉扯，還是黑著臉跟林招娣往林家走去。
“我們……去看看？”有些好事的街坊提議道。“走走走，整日農活幫工，正好閑得無聊。”一群人放下手中的碗筷三三兩兩地跟了上去，有些甚至還端著碗夾滿了菜，用筷子壓著搖搖晃晃地跟了上去。
“娘，我們去哪呀？”一留著鼻涕紮著羊角辮的小屁孩問自己娘親。“娘帶你去看大戲。”眉間有著痣的年輕婦人拉著小屁孩興致勃勃地跟上看熱鬧地隊伍，小屁孩看了看飯桌上的飯菜：“可我餓……”婦人回頭抄起兩個饅頭，塞進小屁孩懷裏，急匆匆出門。
“飯每天都有得吃，戲可不是每天都有得看。”
……
林婼看著端著茶水向自己走來的神婆，直覺那杯茶水一定有異。在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林婼已經鎮定下來，假若真的有人能看出自己確實是借屍還魂，那麽也不會折騰這麽多東西，怕是一上來就將自己抹殺或者製住。看著一步步逼近的神婆，和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的王氏。林婼暗自咬了咬牙，決定賭一把。
但是看那老婆子的神色，怕是這茶水有什麽奇特的作用，這茶水絕對碰不得！林婼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