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搭手
原本氣氛顯得漸漸凝重的林家院子裏，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更是落針可聞，眾人皆是將自己的視線轉移到聲源處，哪怕是王氏也按捺住了暴怒的情緒，麵如鍋底地望向了門口，心中有了計較，心情不由得沉重了幾分。
林豐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很明顯楞了一下，這聲音明顯有些耳熟，猶豫了那麽一彈指的功夫，也就順著對方按在門扇上的力，緩緩打開了大門。
“村長。”裏正微微一拱手，算是問了好，林豐則是跟著呼了一聲“村長”之後便再無其他動作，他知道這件事從村長踏進林家門檻的那一刻已經不受控製了。王氏眯著眼，冷冷地掃了一眼依舊被何氏抱在懷裏的林婼，也沒了之前迎接村長的熱情勁，沉著臉坐回了原來的位置。至於王荷花，早就追著她娘進了裏屋，林寶林珠則是被何氏叮囑著待在外屋裏。
話說村長會來，這不得不說是個巧合。之前李屠夫來林家借不到鹽，便一溜煙地跑到了村長家，李屠夫是這麽想的，村子裏小門小戶的不少，借鹽借不了多少，隔壁算得上大戶的林家不肯借，那麽就剩下裏正家和村長家好說話一點，裏正孤家寡人，怕是也沒有多少儲鹽。所以李屠夫便跑到了村長家去借鹽，心裏還暗自得意：俺家婆娘老是說我傻，但是她不知道，我隻是腦殼不太好使，並不傻。
順帶一提，離崖大陸對比起中國古代，不僅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植物，就連物資和生活技術都充足成熟許多，就比如鹽這一玩意，在中國古代幾乎是戰略品的東西，在離崖大陸卻比日用生活必需品貴不了多少，清水村的首富吳家，就是專門販鹽的鹽商。
而到了村長家借鹽的李屠夫，在村長的孫子去廚房拿鹽的時候，就忿忿地跟村長抱怨林家婆娘的潑辣，不借鹽就算了還罵他，順帶拍了一會村長的馬屁。看得村長眼皮一跳一跳地，一個不修邊幅的絡腮胡子大漢，在你麵前露出滿是黃牙的微笑，縱使從嘴裏出來的都是奉承誇獎的話，那感官也美不到哪裏去。當然要是換了個俊美的男子或者是俏麗的女子，就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了。
村長忍著暴打一頓李屠夫的衝動將之打發走後，對於對方最後所說，在路上遇見神婆的事倒是暗暗留了心。想了一會實在是想不出答案，但是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怕是跟林家有關，皺了皺眉，轉身跟屋裏人吩咐了一聲，便快步出了家門，往林家走去。
在村長走到離林家不遠處的時候，已經發現了不對勁，林家的門口竟然圍了不少端著碗一邊扒著飯一邊伸長了脖子的村民，還有的甚至還拖家帶口，左手抱著一個，肩上坐著一個，右手還牽著一個。村長眉頭一挑，頓時感覺到事情可能不那麽簡單了，當即快步擠了進去，村民一看村長來了，雖然有些好奇，但還是給村長讓了一條道。
等到村長擠到前麵，剛好就看見神婆被林豐架了出來，神婆嘴裏還念叨著“上仙饒命”、“都是林招娣指示我陷害上仙的”諸如此類的話，再看了一眼因為神婆掙紮從袖袋裏滾落出來的銅錢，村長對於事實真相也有了一定的判斷。有時候最了解你的，說不定是最討厭你的人。之後才有了村長擋著林豐關門這一檔子事。
“怎麽？林老夫人好像不歡迎我這老頭子？”村長走到裏正身邊，微微頜首，打量了一會院子的情況和地上掉落的茶杯，結合之前神婆的情況和王氏這些日子的做派，頓時明了。
“老身腿腳不便，就不起身相迎了，村長您請自便。”王氏眼神深沉地盯著前廳正中的兩把太師椅，頭也不回地答道。
林婼在看到村長進門的時候，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當下就有了計較。正想憑著身子骨嬌小從何氏懷裏溜出去的時候，發現何氏抱得緊緊地，林婼根本動彈不得。
何氏這次是真的怕了，王氏之前不管如何苛責，欺淩她們一家子，都還有個底線。但是這次……何氏看著門外神誌不清的神婆扒開圍觀人群，一邊笑一邊哭著朝村子外麵跑去的模樣，整顆心髒好像是浸入了數九寒冬的冰窟裏似的，止不住地發寒。不由得顫抖著抱緊了自己苦命的小女兒，眼眶也是熱淚滾滾，直欲奔騰而下。
突然，何氏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拍著自己的背，低頭就對上了林婼那溫和的眼神，“娘，別怕，鬆開我，我有辦法。”林婼一邊安慰著何氏，一邊小聲地說。
何氏這次卻很堅決地搖了搖頭，眼淚順著搖頭的動作就滾了下來。她再也不想體會這種即將失去女兒的感覺了。林婼有些慌了，有些粗糙的小手掌不斷地幫何氏抹去眼淚，低聲地說道：“娘，別哭了，相信我，我可以解決的。”
何氏緊緊地咬著下嘴唇，最後還是在林婼倔強的眼神中敗下陣來，慢慢鬆開了緊緊抱住林婼的手。
林婼在何氏鬆手的那一瞬間，就狠狠地擰了一把自己纖細的大腿，痛到自己眼中泛出了淚花，癟著嘴苦著臉跑到村長身邊，扯著村長的深褐色長褂，帶著啜泣聲低低地開口道：“村長爺爺，我害怕……嗚……奶奶叫怪婆婆喂我喝黑水……”
王氏一聽林婼跑去村長那邊告狀，瞬間就轉過頭來瞪著林婼，那眼神就差不多要將其扒皮抽筋了。
不論是跟著裏正林招娣過來的街坊，還是後麵看著一群人圍在一起好奇湊過來的村民，在聽到林婼這句話就忍不住地議論了起來。
“這王氏這麽狠辣啊，真是人越老越惡毒。”
“嘖嘖嘖，我就說林家的大房怎麽衣服都縫縫補補的，你瞧那林老夫人身上那身棉衣多順滑。”
“想當初林秀才也對咱挺和善的，就是看人的眼光啊……不說也罷。”
……
裏正聽著外麵街坊的議論，不由得冷哼一聲，但是還是出去疏散了村民，回來關上了林家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