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了卻心事
深深一揖，正義凜然的神情瞬間湧上臉，張明遠痛徹心扉道：“公爺，您覺得浙江巡撫胡宗憲為人如何？”
公爺一愣，顯然有些詫異，不過麵色緩和了許多，手撫長須鄭重道：“胡汝貞才望頗隆，氣節貶，總之本公對其的評價隻有四個字：能識大體。”
張明遠大喜，內心顛覆了一下對老公爺的認識，雖然史書上對徐鵬舉的評價為‘草包公爺’，但從目前況來看，還不至於特別‘草包’。作為一名上位者，封公列候數十年，沉浸官場半輩子，就算‘先下之憂而憂，後下之樂而樂’的大局理念稍有缺失，耳濡目染之下，識人用人的眼力還是很厲害的。
“公爺慧眼識珠，下無能出您右者。”張明遠這次很真誠：“能入公爺法眼，末將為胡大人賀。”
公爺嗬嗬一樂，眯縫著眼睛，深深陶醉在自我的賞識中
給個陽光就燦爛，給個顏色開染坊，張明遠有些無語，繼續引誘：“公爺可覺得東南抗倭少了胡宗憲大人可行”
公爺一下睜開雙眼，射出奪目的精光，麵露莊重道：“東南沿海富庶之鄉，雜務頗多，非識大體者不可為啊？”
張明遠大喜，不過還是很心地試探道：“公爺，當今聖上最忌恨何事？”
公爺神情一凜，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張明遠
事已至此，張明遠不得不繼續忽悠，硬著頭皮心道：“公爺還記得王江涇大捷嗎？”
公爺：“”
“浙直總督張經到任後，調集廣西狼兵取得了對倭作戰的王江涇大捷，但卻被人以‘念及倭寇同鄉之誼，殉情不發，錯失良機。’上達聽，張經大人”
公爺終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過神情夠縹緲
對公爺似有恍然大悟卻又謹言慎行的行為，張明遠深感無奈，實話，今出的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論著實與他的身份不相符，但事已至此，他不得硬起心腸繼續義無反顧。
“公爺，張大人忠肝義膽忠心耿耿，還取得自對倭作戰後的首次大捷，可還是架不住人誣陷，以至於身陷囹圄，這難道不能明一個很深刻的道理嗎？”
公爺縹緲的眼神硬是沒掀起任何浪花
到底是公爺不著調的性格壓製了恍然大悟的神經元？還是壓根裝傻充愣？反正張明遠急的快哭了，不得不再次循循善誘。
“由此可得知，當今聖上最記恨的莫過於‘通倭’二字。照此推論，若吳操之通倭之事被抖摟出來，那些憑風聞言事混口飯吃的禦史回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到時恐怕整個東南沿海又要陷入無盡的血雨腥風中，那時會不會將胡宗憲大人牽涉其中？會不會影響整個抗倭大業也不得而知啊！”
完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後，張明遠感覺全身像虛脫了似的，軟軟地癱在椅子上
“大膽，你懷疑胡宗憲？”公爺怒氣有點大。
張明遠靠在椅子上，都懶得起來
“我隻是懷疑監察禦史們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哦！”
沉默。
良久，公爺渾身一震，仿佛被注入一劑興奮劑，猛地坐直身體，雙眼再次精光四射，讚許地看向張明遠，良久才淡淡道：“沒想到你子也是個頗識大體的人啊！”
沒有預料中的被視為大逆不道言論的狂風暴雨式的批判，張明遠很爽快的意識到自己一番不怎麽著調的胡謅似乎成功打動了公爺，還得到了他一個的讚許，這可是張明遠從不敢期望的。終於放下最後的擔心，近乎虛脫的身體也慢慢恢複著
受盡折磨竟能得到與曆史名人同樣的評語，張明遠覺得值了，他認為應該有所表示，也不枉了公爺的一番稱讚
撐著身體，慢慢坐起，張明遠喜滋滋道：“公爺慧眼識珠”
公爺沒好氣打斷他，冷哼一聲：“你是不是珠，我了不算，且待下人論之。”
張明遠：“”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很別扭的樣子，尤其從公爺口中出，貌似帶著很深的貶義行為，真的很困難糾正其中的漏洞。
“吳操之現在何處？你準備如何處置？”公爺好像想起了什麽。
張明遠心中一動，正色道：“吳操之現已被押在一處秘密所在，末將不敢擅專，還請公爺明示？”
公爺甩了甩袖子，冷笑一聲：“還有你子不敢擅專的事？捅了大的窟窿讓本公給你擦屁股，你眼裏還有老夫嗎？”
張明遠嘻嘻一笑：“公爺您縱之才，憂國憂民之心下皆知，末將蝦米，怎敢無視您的存在呢？”
公爺臉色稍稍緩和，又陷入無盡縹緲
張明遠可以理解公爺此時的心情，這確實是個棘手問題，處理不好，或許將來會影響公爺的勳貴道路，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國公爵位傳到今，也很不容易，萬一有失，老公爺將來如何麵對徐家列祖列宗。
稍稍整理一下思路，張明遠再次硬起頭皮：“公爺，末將認為這個吳操之將來或許能排上大用場，不如暫由公爺押解南京，秘密關押，等時機成熟時”
公爺渾身一哆嗦，指著他罵道：“你子，當本公不知道這其中的危險嗎？讓本公擔著，出了簍子誰又能就得了本公？”
張明遠急道：“公爺盡可放心，此事隻有我、杜氏父子、知縣柳東伯四人知曉，其餘人一概不知，隻要我們尋個合適的理由，秘密押走，可以做到衣無縫。”
“何況，此事將來排上用場時，也是公爺您的大功一件。”張明遠再追加一句。
張明遠在賭博，內心也在滴血，對肩負巡按職責的公爺來，這是一件不得不為的事，不著調也罷了，還不擔責。如此看來，大明勳貴隊伍的素質教育成效確實不咋地，忠誠擔當哪去了？恪盡職守又哪去了？
沉默
良久，公爺仰長歎，望著窗外景色怔怔出神，淡淡道：“也罷！誰讓本公肩負大任呢？”
張明遠大喜，低頭下拜：“公爺威武。”
公爺淡淡點點頭：“威不威武不是你了算，本公也算是為皇上、為朝廷分憂吧！”接著又伸出拳頭狠狠示威：“切記，此事一定保密，不足為外人道也。”
張明遠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你覺得婉兒如何？”公爺冷不丁冒出一句。
張明遠一呆，額頭冒汗：“徐姑娘絕世美顏，賢良淑德”
公爺老臉一紅，他很清楚孫女的脾性，絕世美顏還算得過去，他完全可以以孫女為榮，但若這個‘賢良淑德’好像有點脫離現實，讓他無地自容。
“咳咳，好了，那你告訴老夫，你和婉兒到底是什麽關係？”
這不比搜腸刮肚出幾句讚美的詞語，隨口敷衍一下就行，這是真的不好回答。若是被虐者與虐者之間的關係？相信公爺絕對會不顧形象大打出手。一個深受封建‘五從四德’教育的大家閨秀，被解釋成‘虐者’，放在哪個大戶人家都會毫不猶豫地用鞋底狠狠抽你，何況這是南京守備國公家的寶貝孫女。
張明遠把臉抽抽得直至變形，幽幽道：“純潔的戰友情誼。”
“嗯？”公爺怒視他一眼，淡淡的官威在空氣中慢慢鬱結：“純潔？”
“這個”張明遠一滯，好像被自己的‘無心之舉’弄得不夠純潔了，此時就像身陷囹圄，進退都不得。
公爺繼續諄諄善誘：“想娶婉兒嗎？”
張明遠頭皮發緊，渾身一哆嗦：“公爺，的”
“難道我的婉兒還辱沒了你不成？”公爺威脅。
“不，不，姐國色香、傾國傾城、大家閨秀、宜室宜家”
“好了，老夫的孫兒老夫知道，用不著你在這胡謅。”公爺慌不擇口。
“我就問你，想還是不想？”
張明遠：“這個”
“來人，全”
噗通！
張明遠重重跪在公爺麵前，想也不想
“願意。”
“這還差不多，今後要對婉兒好點，若不然心你的狗頭。”公爺威脅。
良久，兀自驚魂未定的張明遠決定消除心中疑慮
“不知公爺為何如此抬愛子？”
公爺望著窗外的風景，臉上露出刻骨銘心的神情，也有少許的痛不欲生，無力擺擺手
“嫁是嫁不出去了，不選你選誰？”
公爺獨倉然而涕下
張明遠：“”
“但切記，此事不可告訴婉兒，待時機成熟時再。”
這該無情詛咒的萬惡封建社會，在前世一個的‘人工呼吸’頂多被人視為‘揩油’，而在後世卻莫名其妙地促成了一件婚姻大事，是喜是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