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美人畫卷 01
不知不覺,時光匆匆而逝。又一個清晨,文雪之收拾完畢,正要去校場晨練,忽然一陣風過,搖得院子裏的樹葉沙沙作響,她抬起頭,一片泛黃的楓葉正巧落在她的額上。
文雪之把葉撥開,捂了捂肩,涼得人不禁顫了顫。
“秋天到了啊……”她感歎了一聲白駒過隙。
這些日子,她每日都跟著堯光堂眾練武,雖然還是一套花拳繡腿,但能感覺身體強健了一些。她也終於不用再徒手插米缸,開始能練些別的像樣玩意了。
撲——!
文雪之定睛一看,這次的飛鏢離準心就差半個指頭。她差點要高興地蹦起來,卻看到方槐還是板著張臉,隻得生生把步子收住了。
“哈!十六哥你看,我是不是有進步?”
原本她可是連靶子都扔不中,這樣還能不誇獎一下?
“有進步,但沒什麽用。”
“……”她臉一喪。
“別這副臉。要知道敵人不會像靶子一樣站著等你扔暗器,連靜物都射不準,你說有沒有用。”
“……我知道了,十六哥。”
“繼續。”
“是。”
日子過得辛苦卻充實,若不是她夜裏還會時常想起親人還有走失的雲崖,她想,或許在這兒過上一輩子也是不錯。
回到煙塵居外,遠遠見一個絳紅交領的姑娘抱著大捧衣裳站在院門口跟唐大交談。
文雪之稍稍快步走上前去。
那人聽到聲響回過頭,見到文雪之卻是臉上一愣,露出了個躲閃的神情。
竟是繡房的翠巧。
那日過後,文雪之再沒跟繡房的姑娘打過照麵,這碰巧遇上了,氣氛是難免的尷尬了幾分。
“你來了,那便給你吧。”翠巧不敢直視她,隻是稍稍抬起雙手,要把衣裳遞給她。
文雪之心裏也不是滋味,就如同她當初設想的那樣,如今見了繡房的人,總難免想起白琳死時的慘狀。
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說不抱歉是不可能的。
她接過衣裳,問道“這是……?”
“影刹大人的新衣裳,你放在他的臥房便是。”
交代完後,翠巧轉身便要走,文雪之叫住了她“翠巧!”
“……”翠巧背著身,不發一言,卻也不動。
“那件事……我……我沒想過會那樣。”
“不必說了,”翠巧打斷道“人已經去了。”
她又道“我們本就是撿回一條命的,生來卑賤,比不得姑娘,隻求此生與姑娘井水不犯河水。”
文雪之心中一沉。她看不見翠巧的表情,不是背後是譏諷還是悲傷。
她剛要說話,翠巧便邁腿跑遠了去。
“雪之姑娘、雪之姑娘……”
唐大揮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把她的魂叫回來。
“你別在意她說的話,閣裏的女子都這樣,見不得人好。”
他在一旁作雕像,卻把話都聽進了耳朵裏。
連憨厚的唐大都說出這樣的話。
文雪之忽然覺得,那些姑娘們隻剩下彼此了,像冬天孤零零的柴火,隻得互相倚靠才能築起火苗。
竟讓人有些心疼。
用唐大保管的鑰匙打開門,文雪之第二次走進唐離煙的臥房。
她跨進門檻,東張張西望望,一眼也瞧不明白衣櫃在哪。於是便把衣裳往他椅上一擱,開始尋摸起來。
怎能把衣裳就這樣擱在外頭呢,肯定要幫影刹大人放好的呀,粘了灰多不好!
文雪之這假公濟私是假有理有據,假得她坦坦蕩蕩。
才開了第二個櫃門,裏麵整整齊齊地擺滿了衣裳。她心下感歎一聲,忍不住一件一件看過去,數數哪些是他身上穿過的。
這櫃門底下還有一個長抽屜,在文家通常是放腰帶等等飾物用的。她把衣裳放好,還餘下一些配飾,她便一並拉開了這個抽屜。
可抽屜裏,並沒有她設想的東西。
而是……一副畫卷。
畫卷?
文雪之順手便拿了起來,卷軸以錦綾裝裱,花紋是絢麗明媚的杜鵑。
杜鵑花與鳥,怨豔兩何賒。
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
唐離煙為什麽會有這樣一幅畫?還把它藏在衣櫃底下。
她的心被吊起來似的,眼睛落在卷軸上,是想挪也挪不動。
覺得不妥當,要把東西放下,鬆手不過眨眼間,又回到了手中。
“看一眼……就一眼。”
大不了,看完之後三天不吃肉以示懲戒。
她小心地拆開繩結,一點點地把畫卷展開……
“雪之姑娘、雪之姑娘!”
唐大在門外的喚聲把她嚇得差點扔掉手裏的畫。
她手忙腳亂地趕緊把畫卷收回去,一邊喊著“來了來!”一切歸回原位,唐大剛好進來。
“我怕你找不到堂主的衣櫃,翻亂了堂主的東西可不好。”
“啊,找到了找到了,嗬嗬,剛放好呢。”她果然做不了壞事,雙手都後怕得在抖。
“那就好,那我回去了。”
“嗯嗯,謝謝大哥哥!”
和唐大一同出門去,他插好門鎖便走了。文雪之心裏還在七上八下的,在原地緩了好一陣,才恢複過來。
好在剛才來的是唐大,若是唐離煙她可就完了。
畫也沒有看全,隻展開能看到女子的眉眼,就……
女子?
堯光堂書房,文雪之手執毛筆,對麵坐著一名玄色交領的堂眾。
“沒想到那富商還真雇了十個護衛,各個兒身強體壯,要不是事先按情報說的,準備了軟筋散去的,恐怕得多在禹州耽擱幾日。”
“是了,明世前輩這一批軟筋散效力真強,沾到人就倒了一片。雪之文書你得跟堂主說說,誇一誇我們的大醫官。”
“不過用一次可真費勁,羽林大人還唬了我一頓酒才批我帶去……哦這個就不用告訴堂主了。”
這堂眾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才發覺文雪之是絲毫沒落筆,兩眼放空直晃神。他伸手在她麵前搖了搖,她才冷不丁一頓找回魂來。
“抱歉抱歉,剛才說的什麽來著。”她問道。
“哎喲,嘿嘿。是不是我這任務太沒意思了,把你都說困了。”
“沒有,隻是昨夜山上鳥叫得太厲害,鬧得人睡不著啦。”
她隨口找了個理由,心裏卻知道,自己是一直沒法不去想那副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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