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姝韻

  曲家大姐自任性妄為,是曲家大當家曲冥峰的掌上明珠,從便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


  柊林城曲家大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仗著自己身後雄厚的家世,在柊林城裏四處惹事,昨日踢陵家的酒館,今日砸了別饒茶樓,明日毀了人家的胭脂店,隻要是不順著曲姝韻的心意的,通通都要毀掉!

  忘川算著時辰,回到村裏已一月有餘,柳獻之和黑曜都不在家,一個去了學堂,一個要去冬眠。


  如今日近黃昏,卻依舊未歸,忘川心裏有些擔憂。


  “忘川姑娘,”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曲家大姐曲姝韻來了,身後還跟著一群家丁,這陣戰壯觀得很,“獻之哥哥回來了嗎?”


  “曲姑娘,獻之還未歸。”作為柳獻之的舊友,忘川還是要多學些禮節。


  曲姝韻不顧忘川的話,到屋裏自己尋了一遍,裏外尋不到人,然後才坐到忘川旁邊,問道,“忘川姑娘如今芳齡幾何?”


  “十八有餘。”難不成還得幾百歲了不成,忘川想著,便估摸著了。


  “可有婚配?”


  “尚未婚配。”這曲家姐今兒個怎麽這般熱情,平日裏可是隻看得到柳獻之,黑曜和忘川兩個大活人在她眼中都成了多餘的,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這大姐來,定是有事而來。


  “那我給姑娘介紹,如何?”原來是媒來了。


  “在下愚昧,不知曲姑娘是何意?”


  曲姝韻也不拐彎抹角,“忘川姑娘在柳哥哥家住了也有段時間了吧!我在想若是你不嫌棄,便在這柊林城裏安個家,以後見麵也算方便,再柳哥哥他亦是孤身一人,你們一男一女日日在一處,也難免會讓人懷疑。”


  明明是兩名男子,隻是那蛇平日裏不喜歡與人往來,這大姐也沒見過他,倒是這曲家姐今日話多了些,讓人不明所以,忘川心想,“懷疑什麽?”


  曲姝韻見忘川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便耐著性子解釋了一番,“舊友有舊友之誼,但若是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總時時在一處,況且你們又男未婚女未嫁的,難免會被人覺得曖昧。”


  “何為曖昧?”


  曲姝韻被忘川這麽一問,心裏有些不悅,這男女相戀這自古便有的事情,便是沒有這方麵的意思,難不成還不知其意?“曖昧便是男女之間沒有相愛相守、執手偕老的約定卻日日在一起。”


  “這又如何?世間萬物,皆有其理,凡尚存者,便是常道。”忘川算是知道了,那日隨口一柳獻之是自己的郎君,黑曜的表情竟那般驚訝,如今想來,那日是自己貪了嘴,胡襖了。


  “絕對不可!”曲姝韻臉上多了些怒氣。


  “為何?”忘川可毫無激怒之意,隻想問個明白。


  “因為……因為他過會娶我的。”曲姝韻低下頭,一抹羞紅出現在臉上。


  豆蔻年華的少女和血氣方剛的少年,青梅竹馬,兩無猜,確是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啊!“再,你連自己的過去都記不起來,怎麽可能給他幸福?若是哪日你想起來了,棄他而去,他會有多痛苦啊!”


  過去?自己的過去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呢?忘川也很好奇,自己幾百年前的記憶就是一段空白!

  “若是你不放心,我搬走便是了。獻之與我清清白白,隻是出於同窗之情,才收留我。”


  “我知你們清白坦蕩,可外人並非做此般想,所以,今日前來便是想讓姑娘成全。”


  忘川再不懂這人間的人情世故,也懂這番話的意思,“明日,明日我便離開。”


  “明日我邀柳哥哥去家裏做客,不便相送,姝韻在此多謝姑娘成全了。”


  忘川點頭算是應下了,看著曲姝韻離去的身影,有些悵然若失。


  如今玉霄已入輪回,柳獻之身邊的危險也一並消除了,雖要護他周全,其實也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人有自己的命數,一切都已經注定了。


  “忘川!”柳獻之回來了,“今學堂隔壁的劉嬸送了些雞蛋過來,也夠我們吃上幾日的了。”


  柳獻之把那一籃雞蛋放回廚房,回到書房,發現忘川正看著窗外入了神。


  “忘川?怎麽了?”柳獻之拍了拍忘川的肩膀,忘川回過頭,“你回來了?”


  “你今是怎麽了?魂不守舍的。餓壞了吧?我去做飯。”


  “獻之,”忘川叫住了柳獻之,卻一時不知從何起,“這些日子多謝你。”


  柳獻之覺得今忘川過於客氣了,但是也不以為意,隻當她是餓壞了,胡話呢。


  “對了,今日怎麽不見黑曜兄?”


  “他有事,回去了。”


  “不知怎麽的,少了他,似乎少了些家的感覺。”


  “我們不過都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罷了。”是啊,若是忘川沒去那高冷神君的壽宴,若是黑曜沒碰到那黑白不分的老道,今日便也不會坐在此處,論這些家長裏短。


  “我自便沒了家人,隻留了這麽一處房子,我是被奶娘拉扯長大的,我十歲那年,奶娘也去世了,我便孤身一人,所幸遇到了很多好心人,我爹的至交,也就是曲叔叔也對我照顧有加,我本無他求。”


  柳獻之微微地歎了一口氣,“這些年隻覺少了可以話逗趣的人,那日在桃花樹下見了你,便有熟識之感,許是以前見過,卻記不清你的名字。”


  柳獻之今日的話比平常多了些,“再後來,黑曜兄出現的那個雨,他雖是一個性子冷淡之人,可當他知道你遇險的時候,那種焦急的表情是不會作假的。”


  “即使如此,那便好好待曲姐吧。”忘川這話的時候很輕,怕是連她自己都聽不真切吧!


  忘川在想,人世間所頌的情感她不懂,柳獻之這般複雜的自白她也不懂,但是眼前這個少年,應是承受了他本不該承受的東西吧!

  “相遇即是緣,相知即是分,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一切都隨緣吧!”


  “好一個緣分,你我便是如此。”


  晨起,柳獻之交代了幾句,便去了曲府拜訪,忘川稱身體不適,不願同校

  出了門,忘川一時不知往何處去,隻能一路向東,餓了吃野果,渴了喝凝露,困了睡樹頭,也算愜意,高興了便徒步,不高興就騰雲,一行便是幾萬裏。


  柳獻之記掛著家裏的人,心早就飛出了酒桌,曲姝韻坐在柳獻之的身旁,又是斟酒,又是夾材,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


  “賢侄近來可好?”曲冥峰醉意上頭。


  “多謝曲叔叔關心,獻之一切都好。”


  “我與你父親算是舊識至交,若不是發生了那件事情,你我兩家怕不會如此生疏。”都有些人醉了,便喜歡憶當年,談當年勇,敘當年事。“如今,你也到了娶親之齡,心裏可有人了?”


  柳獻之心裏總覺得有點慌,但奈何此刻脫不了身,隻能答道,“獻之還未打算娶親。”


  曲冥峰一聽,正色道,“我是長輩,今兒個便替你做了這個主,你和韻兒從便是玩伴,如今也不曾生疏,若是你願意,我們曲家隨時歡迎你。”


  曲姝韻一聽這話,心裏高興,但麵上還是紅了起來,“爹,你什麽呢?女兒都要臊死了。”


  “呦,韻丫頭還害羞了,哈哈哈哈……”周圍的人都開始起哄了。


  柳獻之算是明白今日這場“鴻門宴”的目的了,站起身,鞠了一躬,道,“曲叔叔,您對我恩重如山,我無以為報,姝韻在我心裏隻是我的妹妹,哪有哥哥娶妹妹這種道理?”話畢,便離了酒席,轉身離去。


  “獻之哥哥,你等等。”曲姝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姝韻妹妹,還有何事?”


  “你為何不肯娶我?”


  “你是我妹妹,我怎麽能娶你呢?”


  曲姝韻已泣不成聲,“你胡,我才不是你妹妹,你明知……明知我的心意的。”


  “若是我有什麽讓你誤會之處,那是我的不對,隻是我自始至終都隻把你當做妹妹,並無他想,我要回去了。”


  “你這麽急著走,是想去見忘川吧?”


  柳獻之停住了腳步,似是明白了什麽,“你昨去找過她了?”


  曲姝韻閉口不語,柳獻之便當做默認了。


  “你跟她了什麽?”難怪,難怪她昨日那般反常。


  “莫不是你真的如他人所言,你們之間不清不楚,早已私定了終身?”曲姝韻的臉上已經紅了大半,與方才的羞澀不同,現在是怒氣所致,“不!隻怕是你有情,別人無意!”


  柳獻之的眼神冷了下來,“與你無關!”


  曲姝韻將淚抹盡,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正慢慢萌生。


  “忘川!”柳獻之破門而入的第一句話,喚著這個名字,換來的卻是無聲,整間房子都尋了個遍,卻再也尋不到了,原本熱鬧的屋子,又恢複了冷清。


  “忘川,你去哪了?你回來啊!”


  春已近,外麵春意盎然,一派鳥語花香,生機勃勃的模樣,黑曜醒了過來,舒展自己的黑色泛金鱗片,化了人形,穿了衣服,便從洞中走了出來。


  一條青綠色的蛇來到了黑曜腳邊,黑曜蹲下一伸手,蛇便順著他的手,在他的手心盤成了一個圈,吐著蛇信,似是著什麽,然後便鑽進了草叢裏,揚長而去。


  “我不在的這些發生了不少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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